“普天下那等裝束的,沒有第二人。”


    “閣下的意思……要在下去鬥‘五嶽大帝’救人?”


    “請老弟盡所能把對方引離住處,予以牽製,區區便可乘機救人。”


    司南譽遲疑地道:“對方功力莫測,能牽製得了麽?”葛祖蔭道:“以老弟的修為,應該沒問題。”欠人救命之恩,即使心裏一百個不願意也不成,司南譽暗地一咬牙,道:“好,我們上路!”


    窮山惡嶺,地屬荊山。一路之上,司南譽的思想十分複雜。憑他的能耐,去鬥一個百歲開外的巨擘,實在是難以想象的事,但欠人家的情不能不還,不管葛祖蔭表麵上怎麽說,誰知道他骨子裏打的是什麽主意?—個私德有虧,引誘有夫之婦的武士,會有什麽好居心?窩囊,這件事壓根兒就不正道。翻山越澗,來到一個幽深的穀口,葛祖蔭用手一指,道:“就是此地!”司南譽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鬥“五嶽大帝”,他毫無把握,而要救的又是個陰狠殘毒的女人,如果“五嶽大帝”的動機純正,自己將無辭以自解。但另一方麵,下意識中卻又感到振奮,能見識一下傳說中的顯赫人物.未始不是件平生快事。兩人踏入穀道。原始林木,蔽日遮天,藤纏蔓繞,連條鳥道都沒有,行動十分艱難,好不容易到了盡頭,眼前豁然開朗,又是一番天地,古鬆點綴著奇石,掩映著一幢青蒼蒼的石屋,一望而知是世外高人隱遁的地方。像這樣身分的高人,為什麽要對婦人女子下手呢?不可思議!


    兩人隱身在一方突起的巨石後麵,葛祖蔭手指石屋道:“老弟,你看見了,馬月嬌被囚禁在右首那間暗房裏,石屋的左後方靠近峰腳處怪石如林,你設法把對方引出到那裏,盡量拖延時間,別的你就不必管了,當然,能不動手最好,可是有—點,別說出馬月嬌的事,以免對方生了戒心,如何措辭,你看著辦好了。”司南譽沉重地點了點頭,道:“我們這就行動麽?”


    “唔!”


    “有句話先聲明。”


    “什麽?”


    “下不為例,今天在下算是還債,以後各不相幹了。”


    “老弟,別說得這麽難聽,這是區區的請求,怕你不答應,所以才說出那樁本來不願說的事,區區說過,不是挾恩以求,這人情,算區區欠你的。”


    話說得很冠冕堂皇,司南譽不想再多說什麽,現出身形向前奔去。他照葛祖蔭的安排,徑奔那片石林。身影從石屋前方劃過,卻不見有任何反應。司南譽的心是忐忑的,身為武士,有所為亦有所不為,有恩必報是天經地義的,但得看如何報法,他開始不安了,現在這種行為實在是大錯而特錯,原先就不該答應,報恩酬情有各種方式,也不愁沒機會,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後悔已經嫌遲子。到了石林中,他硬起頭皮,故意大聲道:“好一個世外仙源,可惜沒人住,白白地糟蹋了!”驀地,一個蒼勁震耳的聲音道:“誰說沒人住?”司南譽心弦劇震,循聲望去,隻見一個手拄藤杖,兩鬢飛霜的黃葛布長衫老人從石巷中轉了出來,雙目神光炯炯,令人心悸。


    這就是“五嶽大帝”麽?難道他養顏有術,看上去隻花甲左右。可是照上次”影子人”裝扮的形象,對方該是冠帶袍笏才對。老人開口道:“你來此何為?”聲音震耳生鳴。司南譽唿吸一窒,抱拳為禮,竭力裝作鎮靜地道:“晚輩山行,無意中闖來此地,不知是老前輩仙居,冒昧之處,還請海涵。”老人目芒一閃,電炬般照在司南譽麵上,似要看透他的內心,凝聲道:“你真是無意中闖來的?”司南譽不慣於說謊,神色微微一變,故亂以他語道:“請教老前輩如何稱唿?”老人不為所動,沉聲道:“老夫問你的真正來意!”司南譽期期地道:“晚輩說過了!”老人聲音驟寒,道:“與你同行的是誰?”司南譽心頭一震,想不到對方已發現了葛祖蔭,硬起頭皮道:“是位朋友!”老人灰眉一挑,道:“那後來的女人又是誰?”司南譽大驚意外,脫口道:“女人?”老人怒哼了一聲道:“別跟老夫做戲,說,你們是什麽居心?”司南譽怔住了,女人?是誰?葛祖蔭請自己來助他援救馬月嬌,怎麽會又來了女人?這老人貌相清奇,但威嚴不足,而且年紀差了一大截,他真的是“五嶽大帝”麽?事逼至此,他隻好攤出底牌了,容色一正,道:“先請老前輩示知尊號!”老人冷冷地道:“無此必要!”司南譽星目一閃,道:“請問,老前輩為何要囚禁一個女子?”老人錯愕了片刻,大聲道:“你說什麽?”


    “晚輩說被老前輩拘囚在石屋裏的女人。”


    “什麽女人?”


    “難道……”


    “你胡說些什麽,此地數十年沒有生人足跡,老夫也早謝絕江湖,哪裏來的女人?你到底在搗什麽鬼?”


    司南譽猛可裏—震,暗忖:“這是怎麽迴事,難道葛祖蔭別有用心,騙自己來上他的惡當?”心念之中,轉身……呆住了。老人已截在頭裏,仿佛他本來就站在那裏,這種身法,簡直與鬼魅相差無幾,如非眼見,怎能相信。老人冰聲道:“你想一走了之?”司南譽道:“晚輩要看看來的是什麽女人。”老人冷哼了一聲道:“人小鬼大,你少耍花招,如果不給老夫交代明白,你一步也別想走。”司南譽現在茫然失措了,到底是葛祖蔭弄的玄虛?還是這老人不承認事實?真相未明之前,還是以避免動手為上策,心念之中,正色道:“老前輩是否傳說中的‘五嶽大帝’?”老人麵色一變,栗聲道:“你們是為了這而來的?”司南譽道:“老前輩隻告示是、或者不是。”老人抬頭肅然望著遠處,道:“大帝早已仙逝,聖號豈容褻瀆,老夫不是!”司南譽心頭劇震,狂聲道:“上當了!”老人藤杖一橫,道:“上什麽當?”司南譽赤紅著雙目道:“先截住那一對男女!”說著,身形電彈而起。老人怒喝一聲,身形跟著淩空射起,“砰”地就是一杖。這一著早在司南譽意料之中,身形是斜彈之勢,半空擰腰變勢,翻掠向一根人立的石筍,毫不遲滯,足尖一沾再起,掠出數丈,然後直奔石屋前的空地。一男一女兩條人影,正朝出穀方向瀉去,赫然正是葛祖蔭與馬月嬌。意念還不曾迴過來,杖影已當頭蓋下,司南譽滑開丈許,掣出霸劍。老人怒氣衝天地道:“好娃兒,你竟敢太歲頭上動土!”喝話聲中,杖影又臨,勁勢如山。司南譽咬牙橫劍硬封,“嗆”地—聲,被震得虎口發麻,霸劍幾乎脫手,人也跟著退了一個大步。老人似乎吃了—驚,栗聲道:“你娃兒的身手還真不賴。”司南譽急聲道:“不能放對方走脫!”老人怒喝道:“少來,留住你也是—樣!”藤杖又揚了起來。司南譽急氣交加,大叫道:“老前輩如此不講理麽?”老人暴聲道:“等你倒下了老夫再跟你講理!”藤杖一搖,幻起漫空杖影,當頭罩落,司南譽無奈,隻好揮劍應敵,—場震世駭俗的劇鬥疊了出來,杖影如山,劍芒似練,劍杖碰擊之聲,山壁齊應,攪亂了整個空間。司南譽越打越是心寒,老人的功力高得出奇,數施霸劍絕招,竟然奈何不了對方。而老人也暗自駭然,因為這與他旗鼓相當的對手隻是個少年。劇鬥持續,一絲不懈,這在武林中是罕見的搏鬥。百招之後,雙方的招式逐漸緩慢下來,喘息之聲彼此可聞。雙方的真力在急遽地損耗。招式由緩慢而演變為久久才鬥一招。數不清這是第幾個迴合,雙方在劍杖碰撞聲中雙雙坐地,但隨即又掙了起來,拄著劍杖,大聲喘息。足足盞茶工夫,劍杖又告揚起,雙方在拚最後殘餘,看情勢,將是兩敗俱傷之局。“呀!”喊聲是嘶啞的,劍杖碰擊已失去了勁道,像頑童在比武似的,但老人已拚盡了最後一絲殘餘,藤杖脫手掉地,連退數步,坐了下去,口角沁出了兩縷鮮血。司南譽晃了幾晃,長劍拄地支住身形,沒倒下。老人一陣劇喘之後,無力地道:“你……下手吧,憑你的身手,老夫……死而無怨!”司南譽深深吐了口氣,道:“晚輩……沒理由要殺人!”老人瞪著失神的眼道:“那……你……目的是什麽?”司南譽喘著氣道:““晚輩……上了奸人的當,到此刻……還不明白為什麽!”老人道:“你……不早說……”司南譽苦笑著道:“老前輩根本……不聽解說。”老人無詞以對,閉上眼,運功調息,司南譽將就站立之勢,運起至上內功心法調息,內元徐徐而生,循經脈運轉。這一場搏命之鬥,幾乎兩敗俱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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