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譽一百個一千個不甘心,他不甘心像豬羊一樣被宰殺了當祭品,一個武士,這樣死法太窩囊。也許,師父授命所做的太過分,但死者罔顧公義於前。


    他突然笑了,望著快要燃盡的香枝,是對自己命運的嘲弄,他的生命,隻等於三炷香燃燒的時間,短暫,一忽兒便化為灰燼。死神在對他發出獰笑。香枝剩下一寸不到,他的生命也同樣剩下一寸不到。


    他睜大眼,咬牙切齒,對命運做絕望的抗議。


    驀地,靈堂裏刮起一陣風,燭火熄滅了。


    司南譽心頭—震,他突然發覺有人來到身後,繩索突然鬆了,不可能的意外使他連考慮的餘地都沒有。此時,此地,會有誰來施救麽?一個頗不陌生的聲音起自算邊:“不要聲張,你能行動麽?”太多的驚奇,簡直不像是事實,司南譽搖搖頭。


    廳門外傳來腳步聲,公孫玉漱的聲音道:“賀總管,時辰到了,你去請夫人!”


    賀翔的聲音道:“是,小姐!”公孫玉漱突然驚叫道:“蠟燭怎麽熄了?”


    賀翔道:“難道發生了變故?”


    司南譽被人抱起,扛上肩頭,從側門穿出。公孫玉漱與賀翔雙雙衝人靈堂.公孫玉漱狂叫道:“人被救走了!”公孫夫人聞聲而至,怒吼道:“分頭去追,玉漱,備好奪命神針,見人就下手!”


    司南譽被扛著,出了莊,越野馳行,救他的人功力高得驚人,肩上扛著一個大男人,速度仍然快得令人咋舌,隻聽耳邊唿唿風響。


    天亮了,少說也奔出了二三十裏,眼前是—片起伏的崗陵,他被帶到—個形如街道的山縫裏,放落。“呀!”司南譽驚唿出聲,救他的赫然是老古董。老古董擦擦額汗,喘息了一陣,道:“小兄弟,好險!”司南譽激顫地道:“老哥,您……怎會知道小弟被暗算而適時趕來?”


    老古董長長吐了口氣,道:“我是一路跟了來的,等機會下手,小兄弟,你是穴道被製麽?”


    司南譽迴憶被製的情景,道:“像是什麽尖銳如針的東西刺中背脊骨!”老古董雙日陡露駭芒栗唿道:“那是奪命神針!”


    —個陰冷的女人聲音道:“不錯,是奪命神針,還有兩天可活;神仙也救不了!”


    司南譽與老古董齊為之心頭劇震。—個身影出現在狹穀口,赫然是抱月山莊的女主人,她竟然追蹤而至,實在太出人意料之外。老古董搶前數步,道:“麝香仙子!”


    “不錯,你是誰?”


    “老古董!”


    “你公然敢到本莊?劫走兇手……”


    “公孫夫人,冤冤相報,何日方休……”


    “廢話,先夫不能白死,你跟他是什麽關係?”


    “忘年之交!”


    “你打算交人,還是陪葬?”


    老古董沉聲道:“公孫夫人,人死不能複生,何不想開些,了消這怨結?”“麝香仙子”厲笑了—聲道:“老古董,本夫人從沒聽說過江湖中有過你這一號人物,識相的遠遠滾開,本夫人要出手了。”


    老古董道:“公孫夫人,你剛才說他還有兩天活命,神仙難救,何不放他一馬?”“麝香仙子”咬牙道:“辦不到,我非親手斬下他的腦袋不可。”


    司南譽身為“孤劍門”繼承人,當然不能失了身份,站起身來道:“在下功力已失,下手請便!”老古董迴頭望了司南譽—眼,皺皺眉,道:“公孫夫人,你知道十五年前,尊夫曾做過什麽事麽?”


    “本夫人隻知道血債血還!”


    “可是……別人也是在討血債!”


    “你一定要插手?”


    ”在下不能袖手旁觀!”


    “好,你自願求死,也是沒辦法的事!”長袖—甩,亮掌就要出手。司南譽栗聲,道:“老哥,您犯不著,您……走吧!”老古董不退反進,道:“公孫夫人,在下有幾句話要跟你說完,說完了,如你仍堅持要殺人,在下絕不阻擋,怎樣?”


    “麝香仙子”寒聲道:“你說好了!”老古董道:“我們到外麵去說!”


    “麝香仙子”冷哼了一聲道:“你準備給他製造逃生的機會?”老古董突地迴身,揚手隔空射出—道指風,司南譽悶哼了—聲,應指而倒,登時昏了過去,老古董道:“這你可以放心了?”


    “麝香仙子”驚疑莫釋,她實在不明白老古董在弄什麽玄虛,心念數轉之後,終於點頭道:“好,我聽你的,相信你如果心懷不軌的話,也難逃神針之厄,請!”兩人一先—後,走出狹穀口外。司南譽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穀口外傳來激烈的爭辯聲,但是司南譽—個字也聽不到。整整一盞熱茶的時間,老古董重迴司南譽身旁。苦苦一笑,伸指解了他的穴道。


    司南譽坐了起來,道:“人呢?”老古董道:“走了!”司南譽惑然道:“她怎麽肯放手而去?”老古董笑笑道:“是老哥我說服了她!”


    司南譽深深望了老古董一眼,期期地道:“老哥說服了她?……是如何說服法,能為小弟一告麽?”老古董略作沉吟,道:“小兄弟,咱們就事論事,不再繞彎,令師當年的遭遇,你該清楚的?”經過“麝香仙子”這一尋仇,身分已不攻而破,再沒有隱秘的必要,司南譽坦然道:“先師語焉不詳,小弟僅知梗概。詳情不甚了了。”


    老古董目芒一閃,道:“令師的確已仙去了?”司南譽憤然道:“是的,含恨以歿是最近的事。”老古董思索了片刻,道:“好,老哥我盡自己所知,為小兄弟一述當年血案!”停了停,才又接下去道:“話須從頭說起,當時武林中有所謂‘棲霞九俊’,是九位白道好手,因誌趣相同而結合,‘默尊者’與公孫烏龍也是九俊之一……”


    “哦!”


    “有一年,九俊之三,突然陳屍關道之上,據說是‘武林至尊’下的手,其餘六俊,自然悲憤填膺,立誓索仇……”


    “真的是先師下的手?”


    “你聽我說下去,於是,六俊約好時地,與令先師決鬥,令先師可能自恃身分與名氣,不願辯解,雙方動上了手,因為令先師功力太高,六俊是懷著與敵偕亡,不勝則死的心情去的,誰知動手之後,發覺令先師的功力,不如傳說之高。但當時誰也不在意……”


    司南譽兩眼一紅,道:“先師說過,他老人家遭人暗算,身中奇毒。”


    老古董頷首道:“這一點我曾聽‘默尊者’說,他後來想到。”


    司南譽迫不及待地道:“後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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