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初升的時候,霍笛帶著一具沉重的沙蟹鉗子迴到了南四區。他完成的這個任務是為了滿足一個富豪貪婪的胃,因為他想要吃到沙蟹的肉,就把這個任務發布在了獵魔人公會上。提交了任務之後,霍笛自己能夠得到五千多的進賬,這不算是一筆小數目了,畢竟隻是一天一夜的任務,能夠有五千其實很不錯了。


    他以前很少注意完成了任務之後到底會有多少錢,現在其實也比較少注意到,隻是今天恰好就看了看,在任務列表上麵明明顯顯地寫著。


    這對於尋常家庭來說不是一筆小數目了,所以當他們擁有那份力量的時候,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獵魔人這條路,畢竟這還是太容易賺錢了。


    其實拿命賺錢的都收益都比較高,但是得是活下來才能享受到。


    “你大概不知道,在你過來的這幾天,我們卻像是完成了一個月的任務量。”說話的人是先前幫霍笛辦手續的那個人,他穿著白色的工作製服,臉上的胡須修剪整齊,濃厚的眉毛,隨著他說話的時候一動一動的。


    “我確實不知道。”霍笛也根本就沒想過自己隻是才來這邊的獵魔人公會分部一周不到,就能完成近十個任務。他有時候一天就要完成兩個。


    “我還感覺你來了之後,這裏突然就多了好幾個辛勞的小夥子,他們還都是我行我素的年輕人,但是跟你一樣,比起大多數老人麻利得多,讓我總感覺我該提早退休了。”


    “可能都是我的校友,最近迴來的人很多。”


    “是的,東聯盟區最近不太平。”雖然他是這麽感歎著,但是他還是忙著自己手上的事情。說的是東聯盟區不太平,然而他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慌亂。


    大概十分鍾之後,霍笛站在了獵魔人大廳的門口,跟東聯盟區比起來,這是另外一幅場景。南四區的獵魔人分部是一棟大樓,不像是東聯盟區,確切地說不像是在全衛大學裏麵的獵魔人分部。那裏是一座花園,也隻有獵魔人公會和這麽有錢,有事沒事弄一個公園在門口。當然那個公園如果不是獵魔人公會的,那也說明他們有錢,可以把自己家修到全衛大學的公園門口,這不是一般人和一般的組織能夠做的出的。


    這段對話沒有了下文,但是霍笛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事實上他連對方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隻是感覺他一直都很熱情。


    霍笛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然而他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問他的名字,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才算是拉近距離,所以就一直沒說。而且現在也不是說話的時候。


    從獵魔人公會裏麵走出來,霍笛又見到了先前在荒野上麵見到的人。那是一個幹幹淨淨的男孩,聽說他的名字叫做葛周,他本身對這個名字沒有什麽印象,全是因為他告訴了霍笛,因為他的父親姓葛,他的母親姓周,所以他的名字就叫做葛周,也因此霍笛對這個名字還算有印象。


    這個時候霍笛突然記不起來自己的這個名字是怎麽來的了,在他開始記事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做霍笛,就像是長在身體的哪個部位一樣,在他認識到自己的手腳肢體的時候順便也意識到了自己姓甚名誰。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而且現在發生了這麽多事之後,他也很懷疑自己可能沒有父母。


    葛周也看到了霍笛,霍笛的直覺告訴他,他是專門等在這裏的,就是為了能夠見到他。


    “你好,我想你可能還記得我,我們在荒野上麵見過。”葛周朝霍笛走近,他穿著貼身的厚衣服,高大的個子被衣服撐起來,就像是在裏麵藏了一個空氣袋子一樣。


    “我記得你,你在跟棘背蜥蜴周旋,後來你怎麽樣了?”


    “還好,任務沒完成,但是你救了我。”葛周迴答道,現在他已經不去想任務的事情了,迴到南四區的時候他才後知後覺到,那時候的自己離死亡僅僅隻有一步之遙,多虧了霍笛把蜥蜴的尾巴砍斷了。


    “那挺可惜的。”霍笛輕輕地說道。


    “不,我應該謝謝你,你讓我重獲新生。”葛周抬起頭,露出友好的笑容。


    霍笛雙手在身前亂擺,他有些誇張地說:“不用不用,我已經說過很多次,那隻是舉手之勞,任何一個路過的人都會那麽做的,我們不能隨隨便便就讓死亡發生在自己麵前,那時候誰都會這麽做的。”


    話是這麽說,但是霍笛心裏清楚,其實有接近一半的情況沒人會在意葛周的死活,他有了些許猶豫,不知道這麽說是否合適,這可能會讓麵前的這個人以為獵魔人都是一些友好的前輩,實際上有一部分獵魔人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硬貨,但其實在人類社會當中,這些人所占的比例要大一些。想到這裏霍笛意識到自己已經想很遠了,隨即對葛周一笑,表示自己的友好。


    “實際上,你這麽說讓我覺得自己相當弱小。”葛周垂頭喪氣地說,他發現霍笛並不必自己大之後則是更加氣餒,因為他自己在南部大學裏麵本身也是一個翹楚,現在發現自己不說是跟全衛大學的同齡人了,光是跟小自己兩年的霍笛比起來,多要遜色不少。這更加讓他感覺自己前途暗淡。


    “不是,不,如果這能夠給你安慰的話。”霍笛猶豫了一下,想著自己是不是該說完接下來的話,“我其實在大一的新生當中體能是第一位的。”霍笛一開口就覺得自己還能說得更好一點,不用這麽直白也不會這麽傷人,但是他也想不到更好的措辭了,所以就隻能直直地看著他。


    葛周露出十分驚訝的表情,淩冽的寒風吹起他的發燒,霍笛注意到從他的不算短的頭發後麵飄過來了一片枯葉。


    “你是全衛大學的第一名?”葛周說完這段話的時候臉上的驚訝表情變成了不可置信,但其實露出這個表情就表示他已經相信了,否則他看到的那套行雲流水的動作和力拔山兮的體魄沒辦法和眼前這個小男孩一樣的人聯係起來。


    “是的,但是我們那裏好像有一半的人都不知道這件事。”


    “怎麽會呢?你如果是第一名的話應該會被很多人知道的啊?他們會放任你想怎麽來就怎麽來嗎?你應該得到最好的訓練不是嗎?”


    “不,事實上我總是獨來獨往,很少跟其他人接觸,大多數時候跟正常人一樣,甚至比不上大多數人。”


    這時候的葛周腦中開始出現一個場景,潔白明亮的燈光下,寬敞的階梯教室當中,三分之二的位置上坐滿了,而當中最不起眼的人就是霍笛,他肯定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可能是發呆可能是看書,總之就是做著自己的事情,跟周圍的任何人都不是一類。看向霍笛越久,他腦中的這幅場景就越是清晰。


    “在我們南部大學則不一樣的,往往來說最有實力的都會受到最為優先的對待。”


    “是體能嗎?體能最高的人就得到最好的教育?”


    “是的,不該說是南部大學,全衛大學不也是嗎?所有大學都是這樣的,成人大學也是這樣的,體能才是唯一。”


    “不,葛周,我跟你說,其實體能並不重要,你不要相信那個。”


    “什麽?”葛周露出疑惑的表情。


    看到這個表情,霍笛猛然間想起了幾個月前和洛薩那次談話,那時候的他也像是眼前的葛周,而現在葛周扮演了這個角色。這才過去幾個月的時間,竟然又見到這一幕場景,而自己已經成為為人解答疑惑的人了,這不得不說是人世無常。


    “因為那確實不重要,當麵對真正強大的異獸的時候,幾十的體能和幾百沒什麽區別。”霍笛緩緩地說,隨後他看到葛周的瞳孔急劇縮小,似乎顯得十分惶恐。


    這時候的霍笛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他也沒意識到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確確實實有了變化,等他意識到的時候,眼前比他年長兩歲的新手獵魔人已經嚇到幾近昏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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