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笛走到夜半時分,期間遇上了兩次角豬,三次黑角鹿,以及不計其數的小花毛,它們的學名叫什麽霍笛已經忘了,大多數人都稱他們為小花毛。它們也是異獸,長得就像是鬆樹和蝙蝠的雜交後代,有成年人的臉那麽大,個頭大一點的有胖子的圓臉那麽大,有兩顆尖利的尖長的門牙,用來啃食堅果。兩隻小手細長,腋下有可以滑翔的羽翼,一條大尾巴用來控製方向。


    霍笛已經記不清楚一巴掌扇飛了這種小型異獸多少次了,這種異獸看起來小,但是十分有脾氣,見到任何生物入侵他們的領地都要跳起來跟對方幹一架,跟大多數苟且和狡猾的異獸不一樣,它們擁有不屈的意誌。


    這還是外圍,由於太靠近人類活動區域,會威脅到人類安全的異獸已經被肅清。離得越遠,盤踞的異獸越多,像是霍笛這樣的新手獵魔人,本該隻是在近處晃悠,尤其是他這種單槍匹馬不知生死的情況,應該走幾步就發現這密林裏麵處處隱藏危險,接下來就該早一點迴去報告任務失敗,並且早一點察覺到人世艱險。


    霍笛總是與之相反,他一個人已經走了大概二十來公裏了,這是一段相當長的距離,對於在荒野上來說,多走一步,就有可能死於非命。而霍笛並沒有死於非命,反倒是越走越瀟灑。已經是午夜了,月光明不明顯霍笛並不知道,也沒見到有什麽月光穿透重重密林透進光來。他所在的密林裏麵伸手不見五指,他隻得打開攜帶的照明設備,霍笛現在就是行走在遊魂遍野的一個旅人,四周有不見其數的異獸對他虎視眈眈,並且伺機偷襲。


    霍笛打開了燈光之後,發覺自己的感覺就不如先前靈敏了,立即又關了燈,自己立馬被扔進一片漆黑當中顯得十分不適應,他隻得又開了燈。


    已經是夜半時分了,周圍都很寂靜,霍笛隻是一個人,他應該感到害怕的,現在感到害怕才算是作為一個新手獵魔人的基本素養,隻是在這寂靜無人的深夜裏,這片危機四伏又充滿奇跡般美麗的叢林當中,其他人大概都不知道,霍笛的情緒十足高漲。


    這是連他自己都沒預料到的,往往所有的夢想實現的那一刻,人人幾乎都有不真實的感覺,很多人都會有不過如此的感受。而霍笛在這方麵又有些反常,這可能也在不知不覺當中被另外一些能夠接受他弱小這一方麵的人孤立。但是誰又說得清楚呢,霍笛現在所處的環境可以算是九死一生,他依舊感覺到逍遙。


    這是我距離人世間最遠的一次,霍笛心裏想到,除卻生死,以及被大多數人拋之邊緣。但其實更多的人一輩子都沒有出過圍牆,在牆內出生,現在正在衰老,老一點的人經曆過一次生死,那是他們最接近死亡的一次,尤其是當他們從電視和廣播當中接收到世界各地傳來的死傷情況,這大概是他們距離人世最近也是最遠的時刻,但現在他們已經為自己購置了老年保險,並且隨時都計劃要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比如說霍笛的父母一走就是一二十年,十年生死兩茫茫。


    他已經走了很久了,在這片伸手不見五指的密林裏麵,四處投不得點點光來,而他自己在這種環境下前行了很久,幾乎要穿過這小片任務標識的區域。


    在他的助手上麵,會有大片的區域標識,按理說他要找的貝裏獸就會出現在這裏麵,而在這片區域沒找到的話,那多半就是運氣不怎麽好。雖然這很可能發生,所以這片區域會盡可能地大,標識貝裏獸生活的這片區域大像是一個缺了一個口的橢圓,長的一段距離可能就有十公裏,短的一段距離最長的部分有六公裏多的長度。霍笛幾乎走了個穿,也沒有發現貝裏獸的痕跡。反倒是遇見了好幾次其他的生物,並且遠遠地繞過一隻熊逃走,那是他見過的最大的熊,坐在樹下休息,霍笛比它的腳掌高一點,那也是霍笛覺得最刺激的時候。


    霍笛自己根本就沒考慮過這些問題,作為新人,第一次出發去荒野居然敢在深夜前來。這本身是一個很簡單的任務,在獵魔人發布的任務底層,隨隨便便一眼就能看見。他隻是單獨地想要出來看看,自己其實也不清楚,隨便出來看看也會走到了幾十公裏,要不是他的體能優異,這麽長時間高度集中的精神早就把他拖垮了。


    快要到這段路的盡頭的時候霍笛選擇了停下來休息一下,在叢林裏麵沒有路,但是這裏的雜草並不茂盛,不需要開辟出一條道路來,霍笛沿著東西橫向標識的那個箭頭走,再往東走,就會貫穿這片森林了。


    霍笛聽到了流水的聲音,就在前麵不遠處,這引起了他的一點好奇,已經在荒野上走了半天,這還是第一次接收到森林以外的信息。


    大概十分鍾後,霍笛從密林裏麵走了出來,他關閉了手上的微弱光源,在黑暗的地方用這種光源其實具有相當大的隱患,會吸引異獸前來襲擊。霍笛在麵對漆黑的環境和伴隨的威脅當中選擇了後者,而現在走了出來。


    這片空地並不大,但是足夠接受一小片月光。霍笛從密林當中走出來,一腳踩在下麵的草地上。他看向麵前的這副場景。


    這裏並不是一條溪流,而是一處廢棄的民居,四周的樹木沒有長起來也並不是因為有人刻意為之,而是周圍有一圈水泥的溝壑切斷了這兩邊的聯係。房屋是老舊的磚瓦結構,門口窗口纏繞大片的青藤,水聲就是來自於溝壑裏麵,圍繞這片區域的溝壑裏麵注滿了清澈的水,也柔軟的夜光下反射銀白色的光,水也不淺,估計能夠到霍笛的膝蓋位置。這溝壑裏麵的水來自於廢棄民居背麵的一處垮塌破碎的巨石,這是來自於山體內部的水。


    霍笛站在了溝壑的這一邊,他看向麵前這幅場景,比起全衛大學所有的老式建築更加優美,這是才到荒野最為真實的感受。


    先前叢林裏麵擁有密集的樹林,地下堆了很多的落葉,現在已經是冬天了,又有一層新的落葉,郝夕送過霍笛一雙高幫的鞋,用的是他不知道什麽材質的料子,穿起來很舒適,恰好就能在這裏麵自由行走。霍笛這一次有先見之明地換上了它,否則它就會是難得的穿著運動鞋上荒野的遊客。


    才入夜的時候霍笛看到了很美的景色,像是他以前在自己的小房間裏麵看火燒雲的一線天光一樣。在荒野裏麵,他從密集的叢林枝葉之間看到依稀透露進來的紅光,灑在滿是落葉的地麵上。像是古老的儀式,喚醒沉睡在層層落葉之下的英靈。隻是陽光少之又少的陽光照射枯葉堆積的地麵,最下麵的樹葉已經化為顆粒變作了泥土。英靈並不是埋在地下,而是站在樹梢上,在所有探尋這片叢林的人的頭頂最為接近陽光。


    一看到這幅場景霍笛就感覺自己來對了地方,這裏的頭頂青光長存,眼前碧影無窮,遠處的樹和近處的樹像是在守衛這片森林一樣,寂靜又威嚴。塵埃在細碎的光柱當中時隱時現,樹木和樹木之間有遒勁的樹根盤結相連,樹冠和樹冠之間有堅韌的藤蔓,它們就是粗壯樹枝的眼耳,同另外的粗壯樹木交頭接耳。


    這片密集的叢林,就是一副生死的傳世圖。枯黃的老葉靜靜躺在地麵上,而青綠的新葉已經抽出來綠芽,斑駁的光影鏈接古舊森林的陰陽,其下化作塵土,其上萬古長青,這不是人類社會能看到的景色,即使是全衛大學的小花園也是如此。


    霍笛想起來厲微芒說那是代表了生的圖畫,他給那副場景照了一張照片,準備帶迴去給厲微芒看。


    而現在霍笛看到麵前的這座已經被廢棄了的民居,一邊的牆體已經傾頹了一半,另外一半被一種藍白色的小花填滿。屋頂的瓦片下長滿雜草,露出大片的泥土,或許是本身就有的,也或許是風刮來的。飛過千百裏,蓋過密林的上方落在這個小房子上麵。


    這月色並不給霍笛記錄這個時候的機會,本來在先前那個瞬間,他都想象自己老了的時候攜兒帶女住在這種爬滿青藤的老房子裏麵,又突然想起來自己很可能到不了老了的那一天。一旦想到了這個,就會覺得先前那一刻感受到的美麗景象當真是無比美麗,再去看的時候那些藍白色的小花像是隱藏進了月光投射的陰影當中,房屋也變得更加破敗。


    霍笛先是以為天空來了一大片烏雲,但是馬上他就打消了這種想法。


    他看到一個巨大的身影出現在房頂之上,或許它本來是在另一邊喝水,也可能是在水裏撈魚,它是異獸,再是怎麽不合常理的事情都能夠理解。但現在它爬上了房頂,在上滿向著霍笛露出血紅的雙眼,毫不保留地露出眼裏的暴戾。


    霍笛已經把掛在背後的長刀拔了出來,這是白潔給他的那組刀具裏麵最長的一把,刀身有他一半那麽長,麵對著這個龐大的異獸,卻像是一種玩具一樣。


    絲毫沒有慌亂,霍笛還把刀刃在地麵的雜草上麵擦了擦,他開始感覺全開,這是他麵對的敵人,在快要走到頭的時候總算是遇見了。看到它的外表,並沒有絲毫慌亂,反倒是多了一點竊喜,最多的就是心如止水。


    霍笛墨一樣的眼眸對上那對血紅的眼珠,看到它咧嘴露出來的七彩寶石,霍笛淡定又從容,他想,明早的時候就應該能迴去了,迴去給厲微芒說說這邊的風景,她會很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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