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禁單足發力,奔騰如飛,單手挎著受傷的丁耒,箭步而退。


    “殺了他們!”隻聽那邊夏朝軍士怒吼連連,便有十餘人快速圍來,另外後方十餘名弓箭手,則在蓄勢待發,拉弓搭弦,欲斃命二人。


    洛青峰見吳禁救下丁耒,心中稍安,發足奔跑的時候,見又有夏朝軍隊包抄而來,一時間也急得滿額冷汗。


    “殺!殺!殺!”喊殺聲震天,動人心魄,如野鬼勾魂,生生潰耳,驚得鳥飛獸散。


    丁耒見情勢不妙,連忙對吳禁道:“吳前輩,別管我了,快去救下我師父,他的命比我重要!”


    吳禁虎目一張,探向四周,便已覺察到不對,哀歎道:“現在怕是也來不及了。”


    就見四麵都是夏朝軍隊,弓箭手遙遙對峙,起碼百餘人圍殺幾人,洛青峰與五名吳禁門徒,都是麵如死灰,如今情景,隻有死戰了。


    這時候從成圈的軍隊中,走出一名悍將,這人目光如妖,形容醜陋,身上戾氣很重,血腥濃鬱,他淡淡地揮手,示意周圍弓箭手停下動作,自己則踏步上前,每一步盔甲叮當作響,沉重萬分。


    隻聽丁耒怒目瞪視,憤怒道:“你是何人?你們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這名妖目悍將,嘴角裂成了一條線,用標準的中原語說道:“你們中原人不是說過,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你倒是有幾分膽識,可惜,年紀輕輕,就要魂歸故裏。不對,你們故鄉都要被我們夏朝踏足,從此民不聊生,你們祖宗如果在世,都要痛哭,萬民都要同悲。”


    丁耒幾人沒有理會,吳禁卻眯著眼睛,道:“看閣下你的裝束打扮,甚至模樣,倒像是一個傳聞中的人物,飛將軍鍾流!”


    “沒錯,就是我了,看來你們還是有幾分見識的,不像那些賤民,如此不識抬舉。”妖目悍將鍾流,身體抖動著,笨重的鎧甲咯吱作響:“我好久沒有好好活動了,這樣吧,我看你武功不錯,隻要你能在我手上過個十招,我就放過你們。反正你們中原都將是我們夏朝的天下,放過一兩個螻蟻也沒什麽要緊。”


    “閣下說話算話?”吳禁緩緩放下丁耒,警惕之色仍濃。


    “當然,我一向無戲言。”鍾流眼中閃過一絲冷光。


    這時,吳禁轉身,小心吩咐了幾句對幾位門徒,並把丁耒交到門徒麵前,丁耒方才震怒,傷勢有所惡化,有氣無力。


    洛青峰皺著眉頭道:“吳老,此人殺意很重,你不要被他誆騙了。”


    丁耒看了眼四周,隻覺得無比慘烈,如今落入敵人的手中,可謂是羊入虎口,但他不後悔,雖為一介文人,文不得政,武難登堂,他卻依舊傲骨嶙峋,寧死不屈,眼下見那名將軍也似是口是心非,於是也道:“吳前輩,無論如何,你一定要保住我師父的命,我的命賤,死就死了,師父不可遭難。”


    “耒兒!”洛青峰沉聲歎了一口氣。


    吳禁道:“放心,他既然敢這麽說,無論有無希望,我都要試試。”


    幾人都是一震,幾位門徒更是臉上掛滿了冷霜:“師父,你要小心啊。”


    吳禁緩步上前,單手一揚,長槍托在身後,就如當年三國時期,子龍闖蕩長阪坡,而眼前的飛將軍更如當日的呂奉先一般,可惜二人年齡差距甚大,吳禁已經垂垂老矣,鍾流依舊壯年氣盛。


    “我中年時期獨創了三招槍法,分別是提槍,刺槍,旋槍,我已經多年都沒有施展此招,今日遇到閣下,不得不心生殺意,縱然我廉頗老矣,也必要過你這關!”吳禁說著,越走越快,在包圍圈中小範圍轉動。


    他的槍勢也在不斷變化,時而動,時而靜,時而錚,時而息,槍聲忽如雷霆,一招驚豔四方,這是“提槍”,單手為輪,單腳踏空,提槍化棍,變化萬千。槍風淋漓,酣暢若渴,幾欲飲血,殺氣衝天。


    鍾流目光大亮,方才他隻是覺得此人有一些本事,如今看來,更是小瞧了眼前此人,人雖老邁,卻有年輕人的聲勢,激昂如洪,剛猛如鐵,技巧更是變幻莫測。


    槍影颯遝而來,隨步伐而至,連續貫出三道影跡,在鍾流麵前仿若三人。


    這三人提槍跨步,如龍似虎,招招都是致命之殺,以殺止殺,以怒降惡。


    鍾流武功高深,早就看出了其中的行跡,隻見他雙眼一瞪,仿佛妖目大張,怪異恐怖,從腰間飛出一柄諾大長刀,環伺一周,掄如霹靂,風如洪流,旋舞而來,與其中一道槍影相交,發出金鐵之聲,刺目的火花在二人眼前綻放,光芒入眼,精妙無方。


    丁耒也看得愣了,這吳禁的武功厲害,他早先是知道的。可這鍾流更加恐怖,他的刀法如同魔鬼降臨,陰氣森森,他渾身上下卻又陽剛異常,陰陽相濟,如此詭異的刀法,令他萬分吃驚。


    刀如其心,身隨其人,刀出如鬼,心中入魔。


    此人的刀已是魔刀,魔念重重,幾乎影響了丁耒等人的神誌,使得幾人惶惶不可終日一般。


    吳禁卻絲毫不在意,他的槍影在交錯之後,隨即落向對方右側,是為以虛打實,實際他想要攻其下盤,這將軍身上鎧甲奇重,一定下盤不穩,易攻難守,因此對付他下盤是最穩當的舉措。


    鍾流早已看破吳禁的槍法,他隨手一動,刀就落在了側麵,防住了吳禁的槍法。


    吳禁不動聲色,又是一招,如同雨露直落,嘩嘩作響,連續突刺,風聲唿唿,正是三招槍法中的“刺槍”。


    槍刺如虹,貫徹全身力道,每一刺都是雄渾剛猛,力道無儔。全力以赴之下,卻也勉強跟鍾流拚了個勢均力敵。


    鍾流卻完全沒有認真的心思,他單純的幾招刀法,已經逼得吳禁全力相抗,如此實力,實在驚人。


    隻見槍影翻飛,刀光重重,無數道火花在空中交織,好似天花亂墜,五彩升天,光點漸漸收斂,兩個人影站在對麵,一個老邁,一個壯年,老的已經氣喘唏噓,壯年人卻毫發無傷。


    “不錯,過了我五招,接下來,輪到我了。”鍾流忽然神色肅穆,吳禁就覺得對方如猛虎下山,頓時變了顏色。


    鍾流單刀直入,完全沒有花俏的招式,如此簡單,卻蘊含了極大的力量,這一刀下去,足夠開山裂石,劈斷鋼筋,一般的人,一般的武器根本接不了此招。


    在吳禁眼中,鍾流的刀無限擴大,仿佛在一瞬間化成了九把刀,這九把刀光閃爍在眼前,如此炫目,卻也殺氣騰騰。


    九柄刀光如同九道吞人的漩渦,巍巍可怖,森然若揭,刀光如鍾流的人,極其詐厄,詭譎,刀光飛馳而來的瞬間,槍影也不斷爆發,二人戰在一處,鍾流毫發無傷,而吳禁早已經虎口淌血。咫尺刹那,在最後一刀落成的瞬間,吳禁轉身一越,當空刺破空氣,洞穿而來。


    “十招了!”吳禁口中說著。那鍾流卻並不理會,臉上露出了不耐的神色。


    “撒手!”鍾流急喝一聲,吳禁不敢怠慢,以守為主,施展出“旋槍”,隻見他的槍光如盤,旋轉不止,阻擋著刀光傾入,但凡刀光所在,盡是哐當作響,武器嘶鳴。二人越打越快,幾乎戰成了一片————就在這時候,鍾流的最後一刀,九刀歸一,重重疊疊,落在了槍身之上。


    原本精鐵澆築的長槍,居然彎折了,繼而卡擦一聲,斷成了兩截。


    鍾流刀光如幕,去勢不減,丁耒、門徒、洛青峰眼睛都看得直了,幾乎不約而同的驚叫著。


    這時候的吳禁突然動了,他合身上前,迎著刀光所在,兩手操著斷槍,狠命地刺向麵前的鍾流,這是決絕的一槍,凝聚了必死的信念,生死天命,不過爾爾,槍亡人亡,血流成海。


    吳禁終究是倒下了。


    他的一半肩膀被劈落,另一半則提著斷槍,紮在鍾流的胸口,卻因為力有不逮,停在了他的鎧甲上,隻摩擦出火花。


    吳禁還沒有死透,隻是喘息著,慘烈地笑著:“想不到我終究是要死了,可惜了,我死不足惜,卻是我的徒兒們遭難,我的朋友將隕,我想維護的,卻還是守不住。”


    丁耒的聲音,洛青峰的聲音,以至於門徒們的聲音,此起彼伏,卻匯成了一愴絕響,令人側目生悲。


    “你的槍法很厲害,是一個可敬的對手,可惜這樣的對手,從來隻有死,甚至他的家人,也隻有死,才能告慰我們大夏的將士們!”綿綿細雨落下,傳來了鍾流莫可能禦,猙獰兇惡的聲音。


    “殺殺殺殺殺!”周遭的軍士都在這一刻歡唿,場上留下的是將死的吳禁,悲痛中的丁耒和門徒,以及愕然失了顏色的洛青峰,這一切來得都太過突然。


    鍾流極目遠眺,看著遠處的情景,臉上露出殘忍的笑,笑意森森,令人恐懼作嘔。


    遙遠處,火光衝天,喊殺不斷,那是大林城百裏外的林關方向,那裏也正麵臨一場難以言喻的災難。


    這場災難,勢不可擋,萬人同悲,殺伐驚天,血光與火焰幾乎充斥著整個整個天空,染紅了半邊浮雲,甚至雨水中也隱含了一絲絲血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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