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窗戶外忽然傳來嘔吐的聲音,薑媛媛臉黑了,她走過去一看,是盛嶸,他蹲在地上幹嘔,整個人團在一起,看起來很可憐。


    但是,再可憐也不能在別人家的窗戶前嘔吐。


    “喂,這裏是我家,你能不能換個地方嘔啊。”薑媛媛沒好氣的說著,雖然沒有吐出什麽東西來,但是這樣也很惡心的好麽。


    盛嶸抬起頭,眼睛發紅,裏麵全是汪汪的淚水,鼻尖也紅彤彤的,他皺著眉頭,一幅不太爽的臉,這表情在他臉上竟然意外的很搭,看起來非常的可憐,讓薑媛媛有些愧疚,似乎自己吼的有些重了。


    “咳,我的意思是,你難受可以換一個地方嘔,挪,對麵就是你家,你可以撐著你家的牆嘔,你這樣在我家,不太好!”


    盛嶸聳了聳鼻子,他站起來和他麵對麵的看著,“我不要!”


    薑媛媛詫異的挑眉:“你說什麽?”


    “我就要在這裏,怎麽了,我想在哪裏就在哪裏!你管我!”


    盛嶸笑了一聲,聽在薑媛媛耳朵裏有輕蔑的感覺,非常的,欠打!!!


    薑媛媛開始懷疑自己,眼睛瞎了麽?這個人哪裏有一點可憐的樣子?果然是自己眼睛瞎了。


    “我家門口,我還偏偏管得著呢!”薑媛媛覺得自己的怒氣都要衝上天了,她惡聲惡氣的說著,還兇狠的皺起鼻子,瞪著盛嶸。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地方寫了你家的名字了嗎?”盛嶸勾著唇說著,他下意識的想要拿起自己腰間的扇子撐開,一摸卻什麽都沒摸到,這才想起自己的東西都被收去了。放在腰間的手僵硬了一下,盛嶸收迴手垂在身側。


    薑媛媛不得不承認,自己有那麽一瞬間是被盛嶸這種淩人的氣勢給鎮住了的,如果沒有看見盛嶸那隻無處安放的手的話。


    她忽然覺得自己心情好了,火氣都消下去了,她隨意的倚靠在牆壁上,頗有些你繼續裝13,我就默默聽著的架勢。


    “的確是沒寫我的名字啊,但是我家有這片土地的地契呀,唉,不像你們這些城裏來的,這些房子,都是交納租金才能住的吧!連真正屬於自己家的房子都沒有,這不會,那不會,比起來,還是你更可憐豁!不過,你肯定不會懂這些啦!哎呦喂,可憐的人啊!”


    說話,薑媛媛甜甜的笑了一下,左臉頰上的酒窩深陷,她刷的將簾布給放下來了,眼不見為淨。


    窗戶外,盛嶸氣紅了臉,他想說些什麽反駁,但是想著薑媛媛的話又有些喪氣,薑媛媛說的沒有錯,他爹以前雖然是皇子,他雖然是皇孫,但是又有什麽用,他們家的鋪子,地契都是皇家的,自己家這麽多年都沒有一分真正是自己賺取來的金錢。


    有些喪氣的迴到自己剛剛坐著的板凳上,盛嶸撐著下巴扯著地上的草,他忽然覺著自己恨可憐,活了十六年,沒有真正的朋友,沒有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


    “世子,你剛剛去哪兒了。”大門打開,周嬤嬤從裏麵探出頭,“剛剛夫人找你沒找著現在正急著呢!”


    “不是父親趕我出來的麽!”盛嶸有些不服氣的說著,但是身體卻很誠實的搬著小板凳迴到了屋子裏麵,這個屋子非常的小,進去之後就是一個院子,左邊有三個房間,右邊有兩個房間,廚房在最後麵,這個院子放以前就是盛嶸自己院子的花園大小,現在卻是家裏所有人住的地方了。


    走到母親的房間,母親已經沒有抹眼淚了,隻是紅著眼眶摁著眼角。


    自己的母親是什麽樣子盛嶸很清楚,說好聽一些就是與世無爭,說難聽點就是好欺負,軟弱。


    母親是太傅老來才有的孩子,也就這麽一個孩子,是太傅放在心裏寵著的,教母親看了許多的書,父親格外的喜歡母親就是因為母親是一個可以和他談書論天地的人,而不是其他的那些小妾,隻會爭寵。


    盡管後來自己的父親有了其他的侍妾,但是對自己的這個妻子卻是格外的珍惜的,兩人相濡以沫,平日在一起就是探討書經,母親不經曆世事,在家的時候被太傅寵著,嫁人了之後也被寵著,正室的位置非常的穩,基本上沒有需要她操心的事情,所以性子一直都像個小孩子一樣。


    “母親!”盛嶸別開眼看著地麵,腳尖磨著地麵。


    “嶸兒,你剛剛去哪兒了,母親都快擔心死了。”盛母說著,她的眼眶又紅了一些,“你知道的,我們不比以前了,你今日也是讓你爹難過了,那桌子菜可是你爹去討來的,這是我們家唯一的糧食了,你就這麽給掀了,叫我們吃什麽。”


    說著說著就又有些傷心了,盛母拿著帕子掩著眼角,周嬤嬤趕緊上前去給盛母倒了一杯茶。


    “你待會兒,去給你爹道個歉,你爹爹現在還氣著呢。”


    “是,兒子知道了。”盛嶸不情不願的點頭,他和母親的感情很淡,他是宮裏的嬤嬤養大的,因為經常住在宮裏上課,是不得輕易迴家的,一個月才見著一次母親,所以和母親之間感情並沒有那麽深。


    盛母揮揮手沒有再說什麽,自顧自的拿起一本書看了起來,盛嶸有些氣,母親隻知道怎麽做大家閨秀,父親隻知道讀書,周嬤嬤雖然能幹,但也不是什麽都會,他對未來操心,擔心以後怎麽辦,但自己的母親卻是一幅什麽都不擔心的樣子,仿佛還是以前的大夫人。


    周嬤嬤在一旁伺候著盛母,又是扇扇子又是倒水的,盛母身上坐著的是他們專門帶來的上號的獸皮毯,房間還掛著紗,點著香爐,桌子上的爐子上還燒著熱水,這些東西看的盛嶸越發的煩躁。


    幹脆直接離開,去到專門給父親當做書房用的房間。


    站在門前,盛嶸不由自主的就扯了扯自己的衣領,他敲敲門。


    “進來吧。”


    “父親!”盛嶸喊著,他的眼睛在地上毯子上掃過,這是父親前些年花了大價錢買來的地毯,羊毛的,非常舒服,沒想到居然帶出來了。


    盛旋看著自己的兒子,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你母親叫你來的?”


    “嗯。”


    “去自己房裏休息吧,以後別這樣做了,家裏糧食不多了,我琢磨著想辦法出門一趟買些糧食迴來。這些糧食都要堅持一段時間,你這麽浪費了,我們下一餐就不知道吃什麽餓了。”盛旋說著,揉了揉太陽穴。


    “我明天要出去。”盛旋說著,“去,捉魚。”


    “你自己?”盛旋抬頭,有些懷疑的看著盛嶸。


    “不是,對麵那家,薑軒,他們明天要去,我和他們一起,他們說魚可以醃好,過年可以吃。”盛嶸放在背後的手有些緊張的握緊。


    “行,那你去吧,自己小心些就是。”盛旋說著,“你迴房吧,我要看書了。”


    “嗯。”應了一聲,盛嶸還想說些什麽,但是盛旋已經捧著書看了起來,他努努嘴,走了。


    迴到自己的房間,盛嶸覺著心頭有一股無名火,看著那炕頭,看起來破破爛爛的桌子,還有和這裏一切環境都那麽的不符合的燭台,他一把衝過去掀翻了桌子。


    心裏怎麽都有些不爽,不適應這邊的環境,哪怕已經兩個月了還是沒辦法接受,他想要試著嚐試習慣,卻發現自己的身邊怎麽都縈繞著以前的一切,這些東西似乎在無時無刻的嘲諷他,看著這些過往的物件就會不由自主的懷戀當初,想要忘記,想要從頭開始,卻不知道從什麽地方下手。


    母親還慣過著以前閨中的日子,不諳世事,父親不懂這些,想要做些什麽卻也找不到頭,周嬤嬤還是像以前一樣伺候著母親,哄著母親開心,一個人忙來忙去不知道休息。這個家裏,仿佛他們所有人都已經開始在這種環境中找到了應該站定的位置,唯獨他,隻有他還在手足無措的飄在空中。


    茫然的抬起頭,眼前就是窗戶,一眼看過去就看見了站在對麵窗戶前的薑媛媛,她似乎剛剛打開了簾子,現在正一臉沉默的看著他這邊。


    剛剛的樣子肯定被她看見了吧。


    看見就看見吧,他也不在乎了,什麽君子的形象,什麽喜怒不形於色,以前束縛著他的條條框框,他都不想理會了。


    就這樣吧……


    渾渾噩噩的過完自己的餘生……


    別開眼,走到床邊,仰躺在床上,盛嶸喪氣的想著。


    ……


    “喂,過來喝魚湯。”薑媛媛站在窗戶前小聲的喊著,“我就隨便說兩句,你不會真的這麽生氣吧,過來喝魚湯拉!”


    盛嶸坐起來看著這個剛剛把他氣得要死的,一點廉恥都沒有,居然還跑來他窗戶偷看的女人。


    盛嶸氣唿唿的鼓起腮幫子,心裏想著自己現在要做的就是跑過去,拉上簾子,就像這個女人剛剛做的那樣,但是他走過去的時候,卻不由自主的,輕輕的,應了。


    “嗯……”


    薑媛媛看著盛嶸氣唿唿的模樣有些心疼,她開始反思自己剛剛是不是說的有些過分,看著這個比自己高半個頭的男孩,薑媛媛伸出手探進去摸了摸盛嶸的頭。


    觸碰到柔軟的毛發,薑媛媛自己就先忍不住僵硬了,她愣了愣,然後假裝若無其事的收迴了自己這隻不知道為什麽忽然不聽使喚的手,“咳,我剛剛看你頭上有東西。”


    盛嶸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剛剛薑媛媛的手摸到他頭上的時候,他第一反應就是懵,第二反應就是想吼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第三反應,是臉紅……


    他猛地往後一彈,整個人瞬間往後移動了起碼兩米。


    “你你你你你!!!”盛嶸感覺自己的耳朵有些燙,說話都有些說不清了。


    “我我,我就是,就是想給你把髒東西拿下來……”薑媛媛也被嚇了一跳,她捂著自己的手,有些心虛的說著。


    “你這個女人怎麽這麽,這麽,這麽不知廉恥啊,怎麽可以摸男人呢!”盛嶸紅著臉大聲的說著,薑媛媛也被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氣唿唿的紅了臉。


    “都說了不是故意的了!我……反正魚湯好了,你愛來不來。”


    薑媛媛說完就走了,她還拄著拐杖,走的不快,拐杖噠噠的打在地上發出了很大的聲響,盛嶸有些愣,他剛剛怎麽沒聽到這拐杖聲呢!


    “世子,夫人問你剛剛在和誰說話。”周嬤嬤在門外詢問著。


    “沒事……”盛嶸說著,“我剛剛認識的…朋友吧!”


    應該是朋友吧,他們認識就應該算是朋友吧!想到這裏,他莫名的好像有些小竊喜。


    門外靜默了片刻,隨後,周嬤嬤的聲音又傳了進來:“夫人剛剛叫奴婢轉述給世子,世子乃千金之軀,還是少與這些世俗之人接觸的好。”


    聽到這話,盛嶸感覺仿佛有一盆涼水從頭潑下,將他澆了個透心涼,他捏著拳頭,有些嘲諷。


    “都是被放逐的人了,還談何千金之軀,以為我還是京城裏的小王爺麽!”盛嶸說著,他走過去打開門,周嬤嬤就站在門外,見著盛嶸出來有些被嚇著了,“還是叫母親不要這般的端著了,都什麽地步了,還以為自己是可以安安穩穩坐在閨中什麽都不幹的夫人麽。”


    說罷,他大步的走了出去,放眼這院子也沒有攔得住他的地方。


    周嬤嬤複雜的看著走出去的盛嶸,低歎了一聲。


    她迴到房間的時候,盛母還在看書,周嬤嬤找了一個地方站著繼續搖著扇子。


    “我的話轉述給嶸兒了麽?”盛母問了一聲,又端著茶喝了一口,“他說了些什麽?”


    “世子說……他知道了。”話在嘴裏輾轉再三,周嬤嬤還是沒有說出來,他繼續的扇著扇子,低垂下了眼睛。


    “嗯,這茶火候有些過了,去潑了重新衝泡一壺吧。”盛母放下手裏的茶杯,用手帕摁著嘴角。


    周嬤嬤看著這茶,想說什麽,卻又吞了迴去。


    “是!”她說著,輕輕的放下扇子拿著茶壺走了出去,太陽正當空照,周嬤嬤看著頭頂的烈陽,也是充滿了無力,她去到庫房裏,找出了這茶葉,山泉水用完之後,怎麽都衝泡不出夫人想要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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