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得此聲,皆好奇地迴頭看去,隻見一位身著素色羅裙的女子亭亭玉立在那裏。


    她麵容清秀,雙眸靈動有神,雖未施粉黛,卻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倔強與聰慧,嘴角微微上揚的弧度仿佛在無聲地宣告著她的自信與無畏,在眾人的注視下,毫無懼色,款步朝著台上走去。


    “都說書生苦讀數十年,滿腹經綸,出口成章,如今怎的連與一位小小女子辯論都害怕了?莫不是這十數年的聖賢書都讀到了狗肚子裏?既然於公子忌憚沈小姐的身份,不敢與之辯學,那也罷,就讓小女子來會一會於公子,也好讓大夥瞧瞧,這所謂的飽學之士,到底有幾分真本事!”


    “喲,薑公子自己不來,竟指派女子出來,這是何道理?”


    蘇婉清神色平靜,不卑不亢地迴應道:“今日所辯乃是女子該不該讀書之事,自然該由女子出戰,怎可勞煩薑公子。”


    於逐名聽到這話,心中忽然一動,脫口問道:“你就是薑公子所說要帶來的女子?”


    蘇婉清微微點頭:“正是!”


    於逐名不禁愣了愣,他原本以為薑公子會帶一位知識淵博、久負盛名的婦人前來。


    甚至他都已在心中暗自盤算,若真到了萬不得已自己發揮失常而輸了的境地,還能借口那夫人年長自己許多,以年齡差距為由為自己挽迴些許顏麵。


    可萬萬沒料到,出現在眼前的竟是這麽一位二八少女。


    蘇婉清見他神情,淡然問道:“於公子可是怕了?”


    於逐名趕忙矢口否認:“自然不是,隻是薑公子不來,希望他莫要後悔。”


    蘇婉清輕輕一笑,說道:“你放心,他今日都不曾過來,壓根就沒把你放在心上。”


    於逐名聞言,頓時臉漲得通紅,心中怒火中燒,冷哼一聲道:“哼!小女子莫要口出狂言,待辯論開始,便知誰高誰低!”


    說罷,做出請的手勢。蘇婉清在眾目睽睽之下,一步步走了上去。


    於逐名率先發難,高聲道:“女子之性柔且弱,隻宜操持家務,相夫教子,若涉足學問之道,恐亂心智,失卻女子本真,此乃千古常理,豈容置疑?”


    言罷,他微微揚起下巴,眼神中透著一絲得意,心想這等傳統論調,量這小女子也難以反駁。


    可他卻沒料到,這些言論皆是大家耳熟能詳的,前兩日就已被人多次提及,所以當他說出這些話時,台下反應平平。畢竟眾人前來,皆想聽到一些新奇獨特、鞭辟入裏的觀點。


    麵對他的發難,蘇婉清輕輕一笑,說道:“與公子雖是第一次見麵,但公子既然敢下這戰書,想必也是飽讀詩書、才學不凡。小女子今日鬥膽請教,於公子可知《論語》有雲‘有教無類’,此舉深意,公子以為如何?”


    於逐名心中暗自不屑,臉上卻帶著幾分驕傲,心想這女子竟拿如此基礎之問來考自己,莫不是連這都不知還妄圖與自己辯論,簡直是班門弄斧。


    他自信滿滿地迴答:“此乃聖人倡導不論貴賤賢愚,皆應予以教育,此乃教育之公平大義。此等深意,但凡稍有學識之人都應知曉,蘇姑娘難道是借此來試探於某學識深淺?”


    於逐名昂首挺胸,目光中帶著一絲輕蔑,隻等蘇婉清露出窘迫之色,卻渾然不知自己正慢慢踏入蘇婉清設下的圈套。


    蘇婉清輕輕點頭,繼而又問:“那依公子之見,這‘類’字可包含男女之別?”


    於逐名心中一怔,意識到這可能是個陷阱,但仍硬著頭皮答道:“自然男女有別,男子主外,承擔家國大業,女子主內,操持家務瑣事,此乃天地之道,教育之重點自當在男子。”


    蘇婉清微微一笑,繼續追問:“公子既言天地之道,那上古之時,女媧摶土造人,有男亦有女,此為世間陰陽平衡之始,難道女媧造人之初便定下男子獨攬學問,女子隻能困守閨閣之規?”


    於逐名一時語塞,他沒想到蘇婉清會從神話傳說角度切入,隻能強辯道:“那不過是傳說,不足為據。”


    蘇婉清步步緊逼:“傳說雖有虛構成分,然亦反映古人對世間起源之認知,且公子既輕傳說,那再看今朝,當今聖上亦有諸多女官輔佐,處理政務井井有條,她們皆因學識而有此能,若女子不應讀書,此等女官從何而來?”


    於逐名額頭漸漸冒汗,他感覺自己漸漸陷入被動,卻仍嘴硬道:“此乃少數,且為特殊情況。”


    蘇婉清柳眉一挑,立刻反問道:“於公子之意,可是這少數之人便可忽略?那農家學子,一個村可能就一兩人,更有甚者都沒有,難道他們就不用讀書了,便隻能永遠麵朝黃土背朝天?


    那市井小戶,家境貧寒者眾多,能供子女讀書之人寥寥無幾,這些少數的貧寒子弟,便該放棄學業,世代困於市井之間?


    那偏遠之地,交通不便信息難通,求學之路艱難無比,生於此地的少數有誌學子,也要被公子一句‘少數特殊’而斷了希望?”


    於逐名聽後,心中一凜,瞬間體會到她的險惡用心,這不是想讓自己與台下眾多農家子弟、貧寒書生以及偏遠之地的學子為敵嗎?他趕忙辯解道:“我何時說過這等話。”


    蘇婉清卻步步緊逼:“哦?難道於公子不是這個意思嗎?剛剛說的不是這個意思嗎?你說少數幾位特殊即可忽略,如果於公子不是這個意思的話,那是不是意思是說少數也值得關注?


    那如此,像那出身低微卻憑借學識成為一代名相的百裏奚,他也曾是少數中的一員,若按公子之前所言,他豈不是永無出頭之日?


    還有那替父從軍的花木蘭,她於萬千女子之中亦是少數,可她卻能建立功勳,名留青史。這又作何解釋?”


    此時,一個清亮的聲音大喊一聲:“好!”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惠和郡主站起身來,拚命地鼓掌。在她的帶動下,她身後那些女子也紛紛響應,熱烈地為蘇婉清叫好。


    偶爾還能聽到一些男子的聲音在旁邊應和著,雖說他們心中或許仍殘留著些對女子的偏見,但今日蘇婉清的雄辯能力實在令人驚歎,心中也不禁暗自佩服。


    人群之中,孫啟文拍了拍蕭逸風的肩膀,笑著問道:“薑兄這是從哪找來的女子?這姑娘好生厲害呀!”


    一旁的薑毅臣聽了這話,臉上湧起一股與有榮焉的神情。


    於逐名這下才發現自己說不過她,急得麵紅耳赤,額頭上青筋暴起,手指顫抖著指向蘇婉清,氣急敗壞地吼道:“你...你這是強詞奪理!”


    蘇婉清微微抬起下巴,毫不客氣地迴應道:“說不過我便汙蔑我強詞奪理,這便是你身為男子、身為讀書人的氣度嗎?於公子,你之前侃侃而談,引經據典,此刻卻這般惱羞成怒,實在有失風範。若辯論皆如你這般,隻許自己言說,不容他人反駁,那這世間豈有真理可尋?”


    台下眾人聽到於逐名的怒吼,皆露出不滿之色。


    眾人交頭接耳,原本對於逐名還有些期待,此刻卻紛紛搖頭。於逐名看著台下眾人的反應,心中滿是茫然與驚愕,隻覺大腦一片空白,不斷在心中自問:“怎麽會這樣?”


    他看到眾人眼中的失望,那種感覺就像是被人剝光了衣服,赤條條地站在眾人麵前,無所遁形。那一刻,他清楚地意識到,這場辯論自己怕是已經輸得一敗塗地。


    陸文淵麵色陰沉,於逐名輸或不輸對他而言本都有可利用之處,可他萬萬沒想到於逐名竟如此輕易地敗給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子。


    這讓他苦心經營的毓賢書院的名聲岌岌可危,他暗自思忖:“此事若傳揚出去,毓賢書院明年還如何在江南立足?”


    他不動聲色地朝身後的得意門生曹德音、梁明看了一眼,二人立刻心領神會。


    隻見曹德音站了起來,大聲道:“這位姑娘所言未免有些太欺負人了!”


    眾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曹德音接著說道:“《論語》有雲‘有教無類’,孔夫子本意乃是無論貴賤賢愚都應給予教育,然此所指乃是男子。自古以來,這便是眾人皆知之事。”


    蘇婉清聽聞,隻是輕輕一笑,毫不在意地迴應:“那請問這位公子,孔夫子又在哪一條裏麵明確說了他這裏所講隻是男子?”


    曹德音微微一怔,旋即強辯道:“雖未具體言說,但這向來便是共識,無需明言。”


    蘇婉清步步緊逼:“既然沒有哪一處典籍記載能夠支撐公子所言,那我還說孔子講的都是女子呢。我們談及人時,若不明確區分男人和女人,那大家本都是人。孔夫子既倡導教育公平,又怎會獨獨將女子排除在外?若如公子所言,那豈不是在人為地劃分等級,這與聖人的平等理念豈不相悖?難道在公子心中,對聖人之意的理解僅憑臆想,而無憑無據便可隨意曲解?”


    這一番話條理清晰,邏輯嚴密,令曹德音一時語塞,台下更多男子忍不住拍手叫好了。


    特別是有人認出來他是二十歲就中舉的曹德音,眾人皆知曉他的才學不凡,如今見到他這麽輕易就被一個小小女子給駁倒,自是驚歎不已,也更加對台上的女子感覺到欽佩。


    蘇婉清此前與於逐名辯論時,宛如一位沉穩的弈者,步步為營,每一步都經過深思熟慮,巧妙地設下陷阱,用溫婉卻堅定的言辭,引導著於逐名在不知不覺中踏入誤區,使其在自己的節奏裏逐漸陷入困境,難以自拔。


    而麵對曹德音的突然發難,蘇婉清則似一陣急風暴雨,毫不留情地直擊要害。


    她迅速捕捉到曹德音言論中的漏洞,以敏捷的思維和果敢的迴應,瞬間發起淩厲攻勢。


    沒有絲毫迂迴,用一連串強有力的反問,將曹德音的強詞奪理徹底駁倒。


    麵對不同的對手,瞬間轉換不同的方式,梁明眯了眯眼,然後思索良久,他緩緩站了起來。


    “是梁明!他居然站出來了!”


    台下瞬間熱鬧起來,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這梁明可是陸文淵的得意門生,聽聞他自幼聰慧過人,通讀經史子集,對諸多經典都有獨特見解,且擅長言辭辯論,曾在書院內部的多場辯論中舌戰群儒,從未有過敗績,其學識之淵博、思維之敏捷令人讚歎。”


    就連薑逸塵看到他起身,也忍不住皺起了眉,心中湧起一絲擔憂。


    蕭逸風則一臉疑惑,他還不知道這人是誰,於是輕聲問了一句:“怎麽?他很厲害嗎?”


    孫啟文趕忙湊到他耳邊小聲道:“你都不知道,這梁明在這書院中可是聲名赫赫,他的文章常被先生們當作典範傳閱,其對儒學的理解之深,據說能將諸多晦澀的理論講解得深入淺出,讓人茅塞頓開。而且他為人沉穩,行事滴水不漏,今日站出來,怕是來者不善啊。”


    梁明緩緩站起,眾人皆將目光聚焦於他。隻見他微微拱手,神色平靜地說道:“這位姑娘,或許你說的有幾分道理。”


    此語一出,台下眾人皆感意外,原以為他會激烈反駁,沒想到上來卻是表示認同。


    蘇婉清卻警惕地眯了眯眼,心中暗自思忖:上來就表示認同,這人倒是懂些談判技巧的,果然很快梁明話鋒一轉。


    但凡事我們都得講求一個迴報。雖說提及迴報有些世俗之氣,可在現實之中,這確實是不可忽視的重要考量。


    比如姑娘剛剛所提及的農家子弟,一個家庭要負擔一個讀書人已屬不易,若如姑娘所言還要送女子去讀書,那無疑是雪上加霜。男子讀書有成後,可為家庭改換門楣,光宗耀祖。可女子一旦讀書,過不了幾年便會出嫁離家,所學難以迴饋家庭,豈不是白費了家中的心血與錢財?


    如此一來,家庭又怎能承受這等損失?所以,從家庭的長遠利益來看,女子讀書實在是得不償失之舉。”


    他說的這番話讓眾人都恍然大悟,紛紛點頭,對他的言論表示認同,台下不少人看向他的眼神中都帶著幾分崇拜。


    蘇婉清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所以,這位公子的意思是,我說的話有道理,你也是同意的。”


    梁明一愣,心中暗忖這姑娘怎麽如此狡黠,隻摘取自己話中的前半部分,後半句的重點卻似完全沒聽到一般。


    蘇婉清不等他迴答,遠遠地朝梁明行了一個禮,而後說道:“既然公子也是站在我們這邊的,那小女子隻能說一句,你也說得對。”


    台下眾人先是一愣,隨即不知誰先“噗嗤”笑出了聲,而後便是一片哄堂大笑,叫好之聲此起彼伏。


    眾人皆為蘇婉清的機智反應而喝彩,原本嚴肅緊張的辯論氛圍瞬間變得輕鬆詼諧起來。


    一些原本支持梁明觀點的人,此刻也不禁對蘇婉清的聰慧與急智暗暗欽佩,而那些本就傾向於女子讀書的人更是笑得前仰後合,為蘇婉清巧妙化解梁明的攻勢而歡唿雀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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