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盼心就這麽與她說笑了一會,也算是解了她心間些許的愁緒,賀南馳望了望床上的林難,下意識為他掖好被子,這才走到桌邊開始用飯食


    這魚湯呈現出奶白的顏色,一看便知烹飪者也是為此用了萬分的功夫去烹調的,桃源居算不上什麽繁華之地,張盼心做的也不過是最尋常的家常菜,可長孫杳也望著下麵喝的慢條斯理的自己,突然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倦怠和疲憊。


    她忽然也好想要一碗這樣魚湯。抿一口能夠熨帖腸胃,再吃一些小菜,剝一個張盼心弄的烤橘子,按照對方的說法,這是止咳的。


    她忽然什麽都不想要了,就想這麽坐在冬日的屋子裏,守著帝俊,再和張盼心說說話,看她哄魚娃入睡。什麽錦衣玉食,高官厚祿或是社稷民生在這一刻都從她心中破開的那個大洞漏了出去,半點沒剩下。


    幾千年的算計,爭鬥,在這一刻化作了無邊的疲憊,壓的她心力交瘁。她忽然覺得莫名可笑——她費盡心思要去做個公正嚴明的好師傅,想要保護齊訶,想要帝俊認錯改正,可這神界父子權力爭奪,亦如凡間天家的那檔子事,縱使帝俊千般不好,到了如今,她卻也沒了十足的把握去說齊訶半點錯都沒有。


    這期間,那些她自以為公正嚴明的處置中,究竟還有多少她不曾知曉的事情?


    明明千年之前就吃盡了天家權謀的苦楚,她怎麽總是犯這個渾,要去主持別人的公道?


    長孫杳也晃神片刻,眼前所有的畫麵卻又像是被人加快了一樣,沒過一會她就來到了出事的前夜——此時正好是賀南馳剛剛出門,要替張盼心去送東西的那個時間節點。


    賀南馳是走了,長孫杳也自己的魂魄卻留在了帝俊沉睡的這間屋子裏。意識到眼前情況長孫杳也不由精神一凜;這正是個機會,弄清楚當年究竟是出了什麽事情才讓帝俊兇性大發,屠戮了桃源居。


    起初帝俊還是睡得好好的,可逐漸的,他的臉上浮現出了極其痛苦的神色,像是在和什麽力量爭鬥似的,長孫杳也在一旁看得揪心,卻因為軀體的限製,終是不得其法去為對方緩解痛苦。


    隻是還沒等她做點什麽,意外忽然發生了。帝俊忽然坐起來,偏過頭嗆咳出一大口鮮血。


    似乎也是因為吐出了這一口瘀血,帝俊的神誌恢複了清明,他冷冷的抬起眼,對上麵前自體內析出的魂魄:“林難?”


    “是我。”


    真正的林難,由於追殺而沉睡的那個魂魄,終於在桃源居的眾人以及賀南馳的精心照料下恢複了意識,不再為帝俊所壓製,他滿臉笑意,對帝俊點點頭:“本王的身體可還好用?”


    “某,並無鳩占鵲巢之意。”


    帝俊沉吟片刻,也沒有打算去將自己與長孫杳也那一大攤子的前塵往事說個分明;畢竟他對眼前的這位妖皇並無什麽了解,也無需過多解釋:“隻是有愧於舊人,暫借妖皇陛下您的身體,想要陪伴她一段時日,等故人一切安康穩定,某自會離開,將身體還給陛下可好?”


    林難的長相也是極其俊美的,他望著霸占自己身體的人,眼神一如既往溫和無害,就當長孫杳也都以為他要答應帝俊的請求時,林難忽然開口了。


    “如果我說,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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