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到危難之際就把從前的同伴丟下,和別人一起指責他們,唾棄他們,這樣的事情,果然是瓔珞絕對不會做的呢……


    謝道之微微頷首,由衷地為她驕傲。


    也許是兩人心意相通吧,即便是隔著那麽遠的距離,李瓔珞微微抬頭,穿過茫茫人群,一下子就看見了謝道之讚賞的目光。


    果然,謝大哥是明白我的。


    她抓緊了手中的若木葉,覺得自己的心慢慢地靜了下來。


    唯一的一份不安,也許就是擔心謝道之會誤會她。


    如今看來,是她多慮了。


    “瓔珞姐姐,您的意思是,不允許我們正道剿滅鬼門,如果終有一戰,你也會站在鬼門那一邊,保護陳墨染周全嗎?”


    就連昕離子都驚呆了,簡直不敢相信李瓔珞還真是秤砣實心的,這樣的話都不假思索地說了出來。


    她連忙提問,想要把她的罪名坐實。


    “昕離真人,您誤會了。”


    李瓔珞微微搖頭,含笑道:“從一開始,我們就都知道,陳墨染不過是個無辜的凡人而已,之所以他如今被人稱為鬼王,隻是因為他的魂魄是弑神者危的轉世,在他沒有意識到這一切的時候,他和你我一樣,都是一個善良正義的好人。”


    “身為他的朋友,我能做的就是幫助他恢複原來的神誌,封印住鬼王的意誌,也許這樣的辦法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但是,這會是我努力的目標。”


    “哈!”


    昕離子都快被氣笑了。


    “你這話說了等於沒說,如今這會兒誰還能把鬼王封印迴去啊?你能嗎?”


    李瓔珞微微一怔,垂下了眼眸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根本就是不能,在這說大話,擺高姿態而已。”


    心口又是一陣微微的冰涼感,這是絕仙劍穿過之後常有的感覺,然而她忍住了那疼痛,輕輕地將小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低下頭來不再說話。


    所有人都以為她什麽都不明白,但是,在絕仙劍穿心的那一刻,她突然悟到了這一點。


    大大的星眸又轉向了謝道之,她總是能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他,他是那樣特別,那樣美好,如同八月夏末晚風中一抹桂花香,如同春花遍地之際星夜抬頭那一輪澄澈的明月。


    也許他最大的不幸,就是遇到了她。


    “對,也許我不能,但我會盡力。”


    “哈!盡力然後無能為力,您是這意思吧,還真是悠閑呢,據說三年前您根本就有機會能殺死鬼王,卻最終沒有下手,您還真是言行一致呢,說不殺陳墨染就不殺陳墨染,拜您所賜,如今鬼門又蠢蠢欲動,卷土重來,這您是不是應該負責?”


    昕離子咄咄逼人地問道。


    眾人有些知情,有些不知情,不過聽她這麽一說,似乎也很有道理,身為菡萏真人的女兒,有能力殺死鬼王卻沒有殺,這鍋,的確她得背,沒毛病。


    “是。”


    李瓔珞垂下了眼眸,黯然道。


    昕離子簡直跟不上她這思路了,她這是,自承其事?


    後麵她那麽多台詞都白瞎了?她就承認了?


    “您的意思是,您應該為此負責?”


    她不敢置信。


    “是的。”


    李瓔珞再次抬頭,蒼白的小臉一臉歉然。


    “當時鬼王為了麻痹我,故意裝作是陳墨染的語氣和神情,我以為是阿染奪迴了自己身體的控製權,就猶豫了。”


    “這的確是我的責任,而之後也是因此,鬼王趁機用絕仙劍刺入了我的心口,當時我就應該死了的,如今能苟活至今,隻是……”


    隻是因為有人不離不棄地等著我迴來。


    她含淚看向謝道之。


    “隻是機緣巧合……”


    眾人又是一陣議論紛紛,絕仙劍乃是上古神器,被刺一劍哪怕不是心口都不一定活得下來,更何況被一劍穿心……


    “那可真是太巧合了,嗬嗬,也許鬼王根本就沒用力刺,也許你根本就沒受傷,一切都是你和何甜甜自導自演的一場鬧劇吧……”


    昕離子滔滔不絕的話語突然一滯,啞火在了嗓子裏。


    若說方才還有人質疑,有人幸災樂禍,有人羨慕嫉妒恨她受了這麽重的傷都能救活,此時所有人都靜了下來,鴉雀無聲。


    素色的長袍已然被解開,纖細柔弱的小手猶豫了一下便繼續解開了內衣的係帶,如玉一般幼嫩的白皙肌膚慢慢地顯露在了眾人麵前。


    然而,一道醜陋的,不堪的,長可有三寸有餘的猙獰傷疤猶如一條巨大的蜈蚣一般橫亙在她胸口。


    粉色的傷疤看似痊愈,然而那足有兩指寬的傷疤十分脆弱,似乎隨時都能迸裂開來一般,透過半透明的傷疤,似乎都能看見流動的血液和脈動。


    “是我的責任,我承認,至於鬼王本人,我也絕對不會放過他,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他,讓他把阿染還給我。”


    李瓔珞慢慢地係上了自己衣帶,淡然道。


    不需要更多的言語,在場諸人都已然為之動容。


    無人再質疑,無人再豔羨。


    昕離子一口氣噎在喉嚨裏,幾乎是咽不下去,分明是她在審問這個小賤人,但是她卻覺得自己落了下風,倒好像她風骨高潔,所作所為都不失道心,無從質疑,而自己倒像是在胡攪蠻纏一般。


    她忍不住擔憂地看了一眼紋絲不動的二樓包間,罕見地猶豫了一下沒有開口。


    師父在看著她嗎?他會不會責怪她著急了呢。


    深唿吸。


    她想起了師父的囑咐,不要著急,著急就會失了方寸,亂了自己的陣腳。


    是呀,她根本沒什麽可著急的,現在急著想要離開這裏的應該是李瓔珞才對,她應該好整以暇地讓她自己說,然後從中尋找破綻。


    咄咄逼人隻會讓人更同情弱者。


    這也是師父教過的。


    她必須要調整自己的姿態才行。


    如果是師父在這裏,他會怎麽說呢?


    不,師父從不說無用的廢話,他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有目的的,不是設計好的陷阱,就是把人架住無法拒絕,而如今,她也可以這麽做。


    謝道之不在她身邊,以李瓔珞的腦子,應該絕對不會察覺到自己掉入陷阱的。


    該怎麽說才好呢?


    她眼珠一轉,頓時計上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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