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鄭心蘭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也睡不著。她心裏反複地想著鍾楊在酒吧裏對她說的話:“我哥現在一個人也挺苦的。”

    是的,誰一個人生活心裏不苦,可這一切又是誰造成的呢?她和鍾康結婚這麽多年,鍾康為了自己的事業每天在外麵忙,而她自己,為了心愛的丈夫,甘願在家洗衣做飯帶孩子。她仔細想了想,鍾康從結婚後,好像連襪子都沒洗過一雙,他喜歡穿白襪子,一天換一雙,她無怨無悔地為他付出這一切,可如今卻換來這樣的結局,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

    她忽然想起她在一本書上曾經看到過這樣一句話:‘如果你把一切都給了男人,他就什麽都不會給你,如果你什麽都不給男人,他就什麽都會給你’。但她又細一想,覺得這句話也很矛盾。

    其實,這些年鍾康為了這個家也做了很多,除了和許心玉之間的事兒外,也挑不出他什麽大毛病,那到底是出於什麽原因,讓他們原本恩愛的夫妻走到了現在這一步呢?鍾康喜歡上許心玉難道就是因為她長的漂亮嗎?但天下漂亮的女人多得很,他從未動過心思。鄭心蘭忽然意識到,鍾康和許心玉在工作中配合默契,許心玉工作能力又強,聯係業務誰也比不上她,而且她人又那麽有朝氣。而自己天天在家,洗衣做飯,公司裏的事兒,特別是許心玉去公司以後,她幾乎是不聞不問,好像興達公司和她沒有關係似的。而且她好像也不太注意自己的形象了,從前她喜歡披肩長發,可在家裏做家務,長頭發也不方便,她便每天用一個橡皮筋把頭發在腦後挽一個髻。記得有一次夢飛還說:“媽媽,你每天就一個頭型,像個老太太,看得人都視覺疲勞了。”是不是鍾康也早已看膩了自己一成不變的樣子。從前,她愛寫詩填詞,可自從有了夢飛以後,她覺得一點兒時間都沒有了,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孩子身上,不知何時已經漸漸地失去了自我。她仔細地反省著自己。是的,從前那個喜歡披肩長發,喜歡穿紫色長裙,多才多藝,氣質如蘭的鄭心蘭已經不存在了。而現在的她像個沒有文化的家庭婦女。她依稀記得,鍾康是多麽喜歡自己那一頭飄逸的長發呀!她又依稀記起,他們相戀的時候,她每寫一首詩,每填一闋詞後,鍾康向她投來的那欣賞的迷戀的眼神。而後來,他們有多久沒有過那種彼此相視一笑,會心愛慕的眼神了。她那本寫滿了詩詞名為“心蘭心語”的筆記本壓在箱底有多少年都沒拿出來看過了,前段時間自己愁眉不展地寫上去的字,自己都不記得寫了些什麽,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想,一定要改變自己,換個活法,一個每天隻知道柴米油鹽的女人,又怎麽能拴住一個優秀男人的心呢?她一直覺得鍾康算是優秀的,一個女人也應該有著自己除了柴米油鹽以外的生活,不必為了別人,為自己,也應該改變。

    想到這兒,她忙下床來在屋子裏翻了起來。

    搬到這兒後,因為沒有心情,所有的東西都胡亂地放進櫃子裏,她翻了半天,才在一個盒子裏找到了那個紫色硬皮的筆記本,她又重新躺在床上看了起來。

    翻開一頁,那裏寫著:‘一九九0年x月x日。’那是她和鍾康第一次約會的日子,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日子的。那頁隻寫了一句話:“世上有一種戀情叫初戀,一生隻能有一次。”那真的是她和鍾康的初戀,真的是一生隻有一次。

    她隨後又翻了一頁,她讀著那句子,那是一首詩:‘初次/走進戀愛的季節/心中一片迷惘/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一段/難忘的時光/渴望/彷徨/還有春的希望/漲滿了整個心房。’她看到這兒忽然笑了。

    又隨手翻了一頁,忍不住又讀了下去,還是一首詩:‘自從與你相遇的那一天起/心中便懂得了難言的相思/所有逝去的歲月已成往昔/期盼的心中隻有你的名字/迴首那些難忘的日子/記憶中也隻有你的影子/雖然我們並沒有誓旦旦的山盟海誓/那一天的那一刻我已失落了自己/等我們相見時我在告訴你/我藏在心底那深深的相思……’讀著讀著,她忽然感到臉有些發熱,那是自己寫的嗎?現在看起來覺得那樣肉麻,但她那時候確實是真實地記下了戀愛的感覺。

    她歎了口氣,又往後翻去,那些逝去的往事又一一湧上心頭。她邊迴想著邊往後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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