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看到她果決而堅定的眼神,看到她對賀庭洲本能的維護。


    他從未想過有這樣一天,她會為了另外一個男人,站在自己的對立麵。


    “什麽時候的事?”沈聿問:“什麽時候喜歡他的?”


    什麽時候喜歡上賀庭洲的?這問題霜序還真的迴答不上來。


    “小九,感激跟喜歡不是一迴事。”沈聿循循善誘的語氣像在哄一個迷途的孩子,“如果庭洲沒有幫我們家的忙,你會喜歡他嗎?”


    霜序的眼神坦誠而認真:“哥,我知道什麽是感激,什麽是喜歡。 你要問我什麽時候喜歡他,我沒有辦法告訴你確切的節點,喜歡本來就是由一個又一個心動的瞬間累積起來的。”


    “也許是我們朝夕相處的這段時間,也許是他一次次在我需要的時候出現,也許再往前,是東禺山那天晚上的山洞裏,我們躲在同一件外套下共同聽過的雨聲。”


    她說:“什麽時候開始的不重要,我知道我現在喜歡他。”


    她的聲音像一把柔軟又鋒利的匕首,插在沈聿心髒某個難以言說的位置,劃開一個豁口。


    他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蜷起,可能直到這一刻,聽她親口承認她對賀庭洲的心意,他才真切地意識到,自己究竟失去了什麽。


    霜序說完那段話,感覺到自己的手指被握住了。


    先是指腹微糲的紋路慢慢滑上手背,繼而將她整隻手都包裹進了掌心。


    她迴過頭,正對上賀庭洲低下來的眸。


    他一瞬不瞬地望著她,湖光映在裏麵,霜序從未在他那雙形狀鋒銳的眼睛裏,見過如此溫柔的顏色。


    這讓她忽然生出兩分赧然,對自己剛才說的話。


    賀庭洲輕輕捏了下她指尖,得了便宜還賣乖:“你說你,這種話私底下不跟我說,非要當著你哥的麵說,讓他聽著,我都要臉紅了。”


    霜序:“……”


    你會臉紅太陽就是藍的。


    賀庭洲又抬頭,輕挑的眉毛每一根都透著愉快和得意,懶洋洋睨向沈聿:“你問完了嗎?這個答案滿意不滿意?滿意麻煩迴避一下。不滿意也先迴避一下。我想吻她,怕你受不了這個刺激。”


    正心情複雜的沈聿:“……”


    霜序惱得又要用胳膊撞他,可惜手正被他握著,力道全卸在了他手裏。於是踩他一腳。


    能不能別亂說話?!


    賀庭洲嬌氣地輕嘶一聲:“當著你哥麵就對我動手動腳,對我的喜歡就一點都克製不住了是嗎。”


    “…………”


    “他們在那!”


    嶽子封那幫人找來的時候,沈聿轉過了身,麵朝湖水站著。


    不知是受不了兩個人卿卿我我的小動作,還是不想被人看到他臉上深晦的表情。


    霜序條件反射地想把手抽出來,賀庭洲收緊手指,把她抓得牢牢的。


    烏泱泱的一幫人跑過來,嶽子封累得彎腰撐著腿唿哧唿哧喘得像頭牛。


    後麵一群人看看賀庭洲和霜序握在一起的手,看看他們的臉,再整齊地轉頭看向一旁沈聿的背影。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臥槽?!”


    倆人沒打起來,嶽子封的心總算放迴肚子裏。


    “說開了就好。”這事明明跟他沒幾毛錢關係,結果搞得他跟著擔驚受怕。終於卸下一個大包袱似的,整個人都輕鬆了。


    “走走走,迴去切蛋糕了!”


    他招唿著大家迴去給賀庭洲過這個已經延遲半小時的生日,沈聿道:“我抽根煙,你們先迴去。”


    嶽子封看看他,擺擺手讓大家先走。


    霜序知道沈聿應該心裏還有氣,不管怎麽說,瞞著他都是她不對。


    嶽子封安慰她:“沒事,我幫你勸勸。”


    等人都離開之後,嶽子封站在沈聿旁邊,跟他一起看著遠處的鴨子。


    沈聿點了煙:“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沒比你早幾天,上迴我去借狗,正好碰見妹妹去他那……”嶽子封說到一半對上他掃來的視線,意識到自己說漏嘴,卡了下殼,急忙解釋:“我真不是想騙你!你想想這種事從我嘴裏說出去,跟他們倆親自告訴你,那能是一迴事嗎。”


    沈聿說:“你明知我多在乎小九,還幫著他一起瞞我。”


    嶽子封叫苦不迭:“天地良心,我絕對不是幫他,我這不是怕你們倆打起來嗎。你倆要是打起來,妹妹夾在中間多難做?”


    這件事責任不在他,沈聿知道,他眺向遠處,沒再繼續責難。


    嶽子封站在一個同為哥哥的立場上安慰她:“我懂你,自己家水靈靈的小白菜被別人拱了,你心裏肯定不好受,不過你換個角度想想,這個人是庭洲,肯定比別人強,大家都是朋友,知根知底,這也算是好事不是?”


    “庭洲你還信不過嗎。他再混,這麽多年,你見過他對哪個女人這麽上心的?我看他對妹妹是真心喜歡,咱做哥哥的,想要的不就是一個不圖名不圖利,拿一顆真心待她們的人嗎?隻要妹妹開心不就行了?”


    嶽子封這種花心大蘿卜最明白,一段感情並不代表一定能走到最後,當然,站在一個男人的立場上他覺得這理所應當,站在一個哥哥的立場就不一樣了。


    他媽的誰敢辜負我妹妹,看我不宰了他!


    但保護欲歸保護欲,他們其實都清楚,不可能一輩子把妹妹藏在自己的羽翼下,不讓她談戀愛啊。


    “退一萬步說,哪一天他要是真的辜負妹妹了,不還有我們呢嗎?我知道你擔心什麽,他的身份在那擺著,司令一向縱容他,他這個人混起來比鄭祖葉那個傻逼還混,誰都不放在眼裏,比鄭祖葉難搞多了。但咱倆一起上,怎麽不把他揍得屁股開花滿地找牙。”


    沈聿抽著煙,一張臉被幽邃湖光映得情緒難辨。


    煙霧落寞地隨風飄散,他始終沒有說話。


    “不過庭洲這事做得確實不厚道,怎麽著都不該瞞你,你生氣也是應該的。不行你就揍他一頓,我幫你按住他手,氣消了該成全成全,別影響感情。”


    嶽子封說完拍拍他的肩膀,轉身正打算離開。


    沈聿的聲線從身後飄來:“子封,我沒辦法成全他。我喜歡小九。”


    嶽子封的腳步唰地停住,猝然迴頭,又不敢相信似的,自己找補著替他解釋:“那你說的,我也喜歡我妹啊。誰不喜歡自己家妹妹。”


    沈聿:“你明白我的意思。”


    嶽子封就消了音。


    老半天,他快瞪出來的眼珠子才收迴去,一隻手叉腰一隻手摸著下巴,焦躁地來迴走了幾個來迴。


    “不是……你……你瘋了還是我瘋了?你是不是被庭洲氣糊塗了?你……臥槽!你怎麽會喜歡妹妹呢?那是妹妹啊!你親手把她養大的你忘了?”


    沈聿怎麽會忘。


    正因為如此,才會成為他從來不能宣之於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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