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疑之間,縱然知曉來者不善,卻因如今身份又不知是衝哪重而來。況且對方並未現身,未知之恐遠勝明了因果。


    僵持之際,為撐氣勢便又大喊:“你若真有本事,就莫要於那暗中鬼鬼祟祟,看看我能擒得你否!”並將雙目橫掃,不漏半點動靜。


    隻這候也候了,激也激了,對方仍舊全無現身之意,未想其人願逞口舌之快卻如此怯懦。照此思之,倒無甚可懼,隨即索性扛起長棍,又尋出路。


    邁開兩步,那方士雖未現身,但隱約可於一斷壁之後望見一人身形正扭捏晃動。


    當即暗想原這方士裝神弄鬼不過乃用此等伎倆。隨之趁其未能察覺,放輕腳步緩緩繞至其後揚棍高唿,“好你方士,看我今日不將你打得跪地求饒,老實放歸小月!”


    言罷手中長棍即落,幾要打在那人之身,卻見對方驚恐轉過頭來,並非方士。這番知曉認錯,趕忙移力擊至其側斷壁之上,顯真擊中。


    驚魂未定,對方顫抖立起身來,倒既不求饒也未斥責,一言不發緊緊相盯,盯得這邊是毛骨悚然,幾遭欲將頭瞥去,不敢直視。


    相望之下,發覺眼前之人雖裹一燒焦麻布在身,卻仍難掩蓋單薄身形,而其麵上焦灰也未完全掩蓋其之妝容。再作辨認,無論雙眸鼻嘴,觀之越發與鏡月相似,可惜被灰掩蓋半張容顏,實難斷定。


    轉而又思,其雖麵貌難辨,但己容貌未改,若真為鏡月,又怎會是如此反應?遂覺乃己擔憂過甚,認錯人罷。


    然無論如何,這番嚇得其人也為事實,自少不了賠禮道歉,旋即抽迴長棍,拱手一禮,“在下方才氣湧心頭,誤會閣下乃為結怨之人,故才行此冒犯之舉,還請多擔待。”


    言辭拋盡,自知自己此番所謂豈是真如所言這般輕易能得體諒,對方自也未作答複,依舊望之。不過於雲涯兒而言,實也並無多大愧疚,不過平常客套慣了,不願因此枉與人結怨罷了。


    正思是否候其答複再作離去之時,對方倒已鎮定些許,舉臂抵至唇前,細聲答之,“能得將軍手下留情,已乃小女子之福,自絕不敢有何怨言,隻是不知……”


    其言至關鍵之處忽而停頓張目再望,多半乃因擔憂招惹這邊不悅。可到雲涯兒耳中,實則早已並非此意。


    若說麵容一時難辨,那這近來數月每日皆可聽得之聲,又怎會認錯,縱其柔聲細語少於鏡月身上聽得,但這音色自難騙人。


    說來鏡月裝不識己已非稀罕之事,這番再見自不驚奇。而能於驚險之後又再重逢,亦比他事更為令人欣慰,遂也懶管那些,當即喜笑顏開接過話茬,“隻是何事,但說無妨!”


    得了準許,其立瞟來一眼,而於此時神態早已由那不安改為疑惑,“小女子自知與將軍初識不該索取何物,可我已三日未能飽腹,將軍可否……”


    此些生分言辭自不消提,可其提及腹饑,倒令雲涯兒不知何意。想來與之走失不過半日,又哪來三日不得飽腹,說來仿佛乃己不給其食一般。


    但其話已如此明了,縱覺其中更有深意,想出之前自也不好拒之。隨即胡亂摸索一通,掏出餅來呈遞過去。


    “多謝將軍。”那女匆匆答謝即將餅接過,塞於口中一番狼吞虎咽。觀得此景,反輪雲涯兒不知該如何作評。


    迴想往昔,與鏡月一路行來從未見得其這般慘相,且餅已存放多時,不僅幹硬,味也絕不可稱美,實難想象真非腹饑。不禁感歎莫非近來自己待其太過刻薄,今日憑借此機盡皆宣泄?


    眨眼之間其女已將那餅食盡又作答謝,震驚之餘雲涯兒忙問是否已飽還有許多幹糧可食。


    那女倒也並不貪心,婉言拒絕以後,便手搭腰間屈膝行禮,“今日受得將軍之恩,自是不勝惶恐。然我僅此食量,縱然腹饑多時,實也難將進來未食之物盡皆補上,絕非小女子與將軍客氣,還望將軍體諒,莫過擔憂。


    “可惜貂蟬如今已賣身他人府中,實難報答將軍,若將軍願護我往與家主相見,自可取些飾物還於將軍,以抵飯資。然若將軍不願,還恕小女子無以為報,隻可待到往後有緣再還錢物。”


    本覺其稱唿己為“將軍”不過故意客套以顯不識,如今卻連自稱也改,這才驚覺,莫非那方士實為主公差來?片刻功夫已足傳達其意,鏡月前後反差自也不再稀奇。


    但偏偏叫何不好,非要改為此名,縱其輕言細語也令人覺振聾發聵,仿佛已可見其往後慘狀,唏噓不已。然事已至此,想來全憑口說自難勸迴鏡月,否則其又怎會行此些舉。


    隻得旁敲側擊,而將語氣強硬些許,“那自不行,我遊曆世間,還不知是否有那與你再見之時。本來此些幹糧也不怎貴重,棄之亦不可惜,然你既出此言,反倒勾我興致,我倒真想與你那主人會之一會。”


    “多謝將軍!”


    原本出此些言全為試探,而欲趁機改那行程,攜其偏離洛陽再覓隱處。結果其卻欣然答謝、彬彬有禮,反令這邊心虛。


    為免尷尬,遂又立作補言,“隻是你既流落於此多時,你那主人怕是早已將你忘卻,又該如何尋之?”


    “此話好講,家主原本姓王,曾於洛陽侍奉天子,乃因得罪宮中之人才不得不舉家避走。如今聽聞天子駕崩,特領我等前來吊唁。奈何途中遇得歹人,我等疲於奔命難與家主一道,這才流落至此。將軍若能助我往那洛陽,隨後之事自皆好說。”


    其接之言,聽來輕巧,可細細想來,又總覺哪處不對。且不說己正在這洛陽城內,何來護其前往之說。單這天子駕崩一事,雖途中聽得些許傳言,但也皆言天子抱恙罷了,並無人敢傳其斃,怎到貂蟬口中反成已亡多時。


    但盤算一番,鏡月抵達洛陽之願早已實現,自再全無編此大謊之由,實難揣測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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