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一個強大巫師充滿想象力,探索一切的好奇本能,鄧布利多自然也是很想了解那些未知魔法的。


    但他並不像格林德沃那樣急切。


    他總是思慮得更多一些……


    ——比如艾莉森的那些魔法,看起來都是為戰鬥而生的,而且是那種顯而易見的,敵人恐怕不會比他們更弱的那種殘酷戰鬥。


    這個念頭掠過腦中,鄧布利多下意識感到有點荒唐——那是基於人類麵對完全處於自己認知以外的事物的,全然的陌生和不理解。


    什麽樣的強敵,需要一個小巫師這樣戰鬥?


    而且他們都已經是巫師界公認的頂尖巫師,更強大的,力量更進一步的境界,到底會是什麽樣子的?


    可艾莉森到底是通過時空穿梭而來……


    她到底遇見過什麽危險,經曆過什麽戰鬥?


    半身鳳凰都能召喚了,那按照鄧布利多家的紀錄,艾莉森肯定是遇見過什麽足以致命的危險,才會通過當時的危機,召喚出半身鳳凰相助……


    可她之前從來沒有提過,甚至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


    ……艾莉森到底在瞞著他什麽?


    鄧布利多希望艾莉森能告訴他,但又怕觸及到女兒不願意迴憶的過去。


    無力感再一次湧上心頭。


    或許他真的被那個詛咒的負麵效果影響得厲害……


    艾莉森是他唯一的孩子,但作為父親的他卻並不了解艾莉森,後知後覺才意識到,那個孩子早在更年幼的過去,已經經曆過致命的危險了。


    身為一個父親,他是失職的。


    甚至現在他都不知道艾莉森到底遭遇過什麽,也不知道該如何彌補。


    愧疚感像潮水般上湧,鄧布利多隻感覺心頭沉重,並且喉嚨上下都仿佛被火漆的蠟灼燙滾過一般,疼痛且難以開口。


    迴憶起和艾莉森相處的半年時光。


    紅發小巫師的乖巧,粘人,偽裝,危險,瘋狂,單純,惡劣,調皮,渴望家庭……


    如果那個孩子因為遭遇的危險,悄無聲息消逝在了過去的某個角落,甚至沒有等到他和蓋爾知曉她的存在……


    可怕的設想令鄧布利多唿吸一窒,不敢再想下去了。


    淚水早已悄悄模糊了他的視線,他用手背擦了擦眼淚,卻還是一滴滴止不住地落下。


    提出過“為了更偉大的利益”,甚至行為也完全在踐行這條理念的他,卻沒有辦法很冷酷,很客觀地,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一事實。


    ……他不想,不敢,也不能再失去任何一個家人了。


    注意到鄧布利多的異常,格林德沃走過去,輕輕地,安撫性地拍了拍愛人的肩膀,又順勢不帶情欲,隻餘愛憐地撫摸著,摟著他,深深凝視著他。


    兩人心意相通,本來沒往那些方向思考的格林德沃看到他的樣子,也大概反應過來了他在想什麽。


    無論是遙遠的過去,還是眼下的現在,阿爾的情感總是比他更細膩敏感一些的。


    巧言令色,有一條銀舌頭能蠱惑人心,和應付各種突發情況的格林德沃其實不太擅長安慰人。


    當然了,如果是不含感情的,那種帶著冷酷引誘和詭秘蠱惑的“安慰”,他確實無師自通,非常嫻熟。


    不過麵對自己的私人感情的時候,他和鄧布利多兩個人,那兩張能輕易洞察人心,驅使他人的巧嘴,便都統統失了靈,變得笨拙無比,有時候總會吐露些對方不願意聽的,自己也會感到異常難過的實話。


    好在,被艾莉森嫌棄的愛情白癡格林德沃尚且能意識到,這個時候,陪伴就是最好的安慰。


    艾莉森也鬼鬼祟祟湊近,然後猛得彈射起步,撲到鄧布利多懷裏,揪著爸爸光潔柔軟的巫師袍,靈巧地順手刮了一下那個歪扭的長鼻子。


    她嬉皮笑臉,糊弄嘲笑著轉移話題,語氣幸災樂禍。


    “呀!爸爸輸了決鬥,居然還會哭鼻子嗎?!羞羞臉哦~”


    被這種孩子氣的說法一扣,鄧布利多瞬間忍不住破涕為笑了。


    真是的,他才不會因為輸了比賽就哭鼻子呢!


    雖然在過去年幼時,霍格沃茲涉及到比賽的,又有他感興趣參與的事情,都是他在贏,從來都沒有輸過。


    不過就算真的輸了比賽,也不可能哭鼻子的!他隻會暗暗加倍努力。


    ……他怎麽就忘了,艾莉森一向是個小沒良心的淘氣包。


    見爸爸哭了,都不知道安慰一下……


    下意識這麽一笑,被轉移話題在心底暗暗反駁一番,鄧布利多的心情到底好了很多。


    現在想那麽多也沒用,過去的事可以追究,但最重要的始終是當下。


    不能讓過去經曆把當下的生活變得糟糕,他們現在的生活,完整幸福的家庭,才是最應該維護和關心的。


    他需要做的,是盡力彌補過去的遺憾,無論是他的,蓋爾的,還是艾莉森的。


    至於艾莉森的過去經曆……


    如果艾莉森願意告訴他,他當然會盡力傾聽。


    但如果艾莉森不想提起,他也不會勉強。


    每個人心裏都有一些不願被觸碰的傷疤,他也有。所以他會感同身受,不想成為那個主動揭開傷疤的人。


    更何況,艾莉森現在已經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保護自己——那些事情已經發生過了,她挺過來了。


    他隻要盡到父親的應盡責任,陪伴艾莉森成長,給予她愛,讓她感受到家的溫暖。


    以及,為她遮風擋雨,掃清一切障礙,不再讓她受到可能的傷害,平安喜樂,安度一生。


    ……這樣,就足夠了。


    話又說迴來,如果是繼承蓋爾之前那樣,成為一個攪風攪雨,冷酷挑起戰爭,仇恨和種族對立的黑魔王……


    鄧布利多眉頭下意識緊蹙,卻又很快放鬆下來。


    艾莉森不會那麽傻,從之前的那些事情上就能看出來了。


    她的脾氣性格是有點像蓋爾,但他們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


    她是個比父輩更瘋狂的異類,卻絕不是個會走上老路,繼承父輩的過去,把世界攪個天翻地覆的瘋狂野心家。


    她總是更隨心所欲,也沒有太高要求,對世界局勢和利益,權力,地位甚至可以說是散漫,像隻時不時撥弄一下毛球的貓狸子。


    對她來說,什麽事都沒有讓自己開心更重要,而且興趣來的也快,去的也快,往往都是三分鍾熱度。


    這是一個天才,同時也是個沒定性的熊孩子。


    但無論如何,她始終是他和蓋爾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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