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藍天,白沙相依,多有海鳥,齊齊飛過。


    石迎站在莫測海邊巨大石礁上,身後站著兩個妖修。一身綠衣的妖修道:“殿下,小的求你了,你就跟小的迴去看一眼龍皇吧。”


    旁邊黑衣妖修接著道:“殿下,當年的事,是大殿下所做所為,龍皇也不知道啊!等龍皇知道了,殿下你已經不在莫測海了。”


    石迎不理二妖,隻顧往前走。綠衣妖修小碎步奔到石迎身前,咚的一聲跪下。一邊聲嘶力竭喊一邊抹眼淚道:“小殿下、小殿下,龍皇、龍皇快不行了。我們找了你三百年,最近一年才確定你在劍宗,龍皇希望殿下你迴去,帶領莫測海妖族走出現在的困境。”


    黑衣妖修在綠衣妖修跪下時,同時跪在一旁,在綠衣妖修說完後,他接著說道:“殿下,現在莫測海分為兩大派,以龍皇為首的希望與人修和平相處。以大殿下為首的,則是希望稱霸中洲大陸。殿下,殿下啊殿下……”


    三人之間霎時沉默起來,突然一陣“沙沙、沙沙”的響聲傳到他們耳中。一人二妖轉頭一看,遠處的海岸邊竟是來了一個一臉倉皇的銀發少年,他全身上下都透露著一股焦急。


    銀發少年快步疾行時,仍不忘環顧四周,似是在躲避著什麽人。


    此時,突聞半空響起如雷鳴般的一聲,“找到你了!”一道灰藍色人影禦劍飛於天上,若黑電降落轟然而下,轉眼已逼近銀發少年身邊。


    銀發少年自知逃不過,停下腳步,咬牙抽劍道:“我與你拚了。”隨即劍一劃,幾道劍氣化直為曲,從不同角度圍向追,同時人劍合一化作一道銳影,以更快的速度射向灰藍色人影。


    灰藍色色人影一手猶縮在袖中,屈指連彈,指風便化作更強烈的劍氣,“砰砰砰”幾聲,與四周劍氣撞作一團,同時另一隻手結成掌印,便要空手接下銀發少年迎麵一劍。


    銀發少年突得變招,一擊劍柄,人劍分離開來,劍去勢更快三分,帶著唿嘯之聲直指灰藍色人影麵門,人卻雙掌同出,襲向灰藍色人影胸口。


    灰藍色人影隻意外半瞬,隨即哼道:“雕蟲小技。”招雖古怪,但怪招不等於好招,灰藍色人影身經百戰,一看銀發少年雙手,便知他掌法稀鬆,不足為慮,棄劍用掌雖是出奇,卻難製勝。


    若是修為差些,還可能擋不住這劍掌夾擊,但灰藍色人影何許人也,頭不過一側,就以最小動作躲過激射麵門的一劍,同時手化一個弧線,改迎向銀發少年雙手。


    正要將銀發少年拿住,突得背後有勁風竄動,“有陷阱!”灰藍色人影隨即明了,事實卻如他所說,銀發少年擲出的一劍,表麵上是針對他,實則是斬斷了他身後一道細不可察的絲線。


    “願賭服輸,乖乖跟我走吧。”灰藍色人影站在飛劍上,居高臨下道。


    原來,自灰藍色人影與銀發少年離宮後,銀發少年便一直伺機脫逃,詭計百出,奸猾無比,甚至連往食物裏下瀉藥,與灰藍色人影同吃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式都用出了,饒是灰藍色人影本領通天,也覺苦不堪言。


    賀孤窮自以為勝券在握,卻見應飛揚臉上泛紅,顯然被方才一掌擊得氣血翻騰,卻仍掛著笑意道:“師叔莫急,且看這是什麽。”說著將手伸出袖子,得意招搖幾下。


    應飛揚手中持了冊書卷,上頭赫然寫著“太易玄經”四字。


    賀孤窮麵色一凝,“莫非他方才改而用掌,是為了奪我的書,可我記得他未曾觸到書冊。”心中還想著,手上已有了動作,從懷中也掏出一冊書卷,突得臉色再變,暗道了聲“不對!”。


    便在這瞬間,地麵一陣震動,厚重落葉被激得飛起,數道炙熱劍氣躥升而起,將竹葉點染成一把把著火的小劍,助長這劍氣之威四麵八方卷向賀孤窮,“他是誘我掏出書卷然後燒毀。”


    應飛揚表麵倉皇而逃,實則是將賀孤窮引入自己陷阱,以準備好的假書卷來騙出真書卷。若尋得機會便將《太易數經》毀去,清苦的叮囑他可一直記得呢。


    倉促之下,賀孤窮保自身無礙不難,但書卷擱置的久了,沾火即燃,要將它保全就要費些心神了,此時,卻聞賀孤窮沉喝一聲,竟從眉間化出一把劍。


    此劍通體幽黑,仿佛是吞噬光線的黑洞凝結而成,劍一出,天地陡然一凝,一道無形邊界以劍為軸心向四周擴散,邊界所經之處,萬物瞬間被吞去原有色彩,隻餘下黑白兩色。


    枯黃的葉子,明紅的火光如被抽幹生命一樣,轉變成死燼的灰色。


    當這黑白二色的領域將應飛揚囊括其中時,應飛揚亦感一陣心悸,好像生命力也被吞噬殆盡一般,渾身都失了力道,軟坐在地。


    而這瞬間,劍再度收迴賀孤窮眉心,黑白邊界急速收縮,除了漫天火葉化作飛煙飄散,與方才再無不同。賀孤窮悶哼一聲,搖晃了下身子後,禦劍從空中降下。


    應飛揚生命力迴流,恢複了氣力,半是恭維半認真的讚道:“師叔果然神技,這就是那日擂台上將出未出的一劍吧,多謝師叔當時留情,若不然我哪能撐得過十招。”


    “哼,心思太多,這點不及你師傅。”賀孤窮險些吃了虧,感覺臉上掛不住,說話間,隔空一道氣勁打入應飛揚體內,氣勁如蟲子一般,鑽行在筋脈中,“略施薄懲,以示警戒。”


    應飛揚一陣劇痛,心中罵了賀孤窮十八輩,臉上卻絲毫不顯露,問道:“我及不上他是正常,不知師叔對上師傅,勝負又該是如何?”


    賀孤窮道:“應該是平手吧,二十三年前我接不下他一劍,如今他接不下我一劍。”


    “這算哪門子平手。。。。。”應飛揚低聲道,沒想到這個師叔看上去不苟言笑,竟然還有講笑話的天賦。


    隨後又對顧劍聲的實力頗為震驚,道:“以師叔之能,竟也接不住師傅一劍?”


    “那日不是留時間給你了,二十三年前的事,難道他還沒與你說過?”


    應飛揚笑道:“那日隻顧喝酒了,沒有細問,還請師叔給我講一講。”


    賀孤窮呸了一聲,道:“把他一劍敗我的光榮事跡留給我自己說麽?他倒是好算計,算了,敗便是敗,我不怕輸,難道還怕說嗎?你細細聽,之後所有變故的源頭,都是從那一天開始。”


    震耳殺聲陡然消失,天地間隻存在一聲拔劍聲。“鏘”,聲音雖輕,卻如石破天驚一般震懾人心。


    昏暗地宮隨之乍然一亮,一道劍光突起,璀璨瑰麗,耀眼奪目,仿佛地宮中生起一輪白日,灼得人眼珠生疼,無法直視,賀孤窮也被這劍光逼得側開雙眼,卻仍能感覺空氣中彌漫著攝人劍意,倒豎的寒毛,顫栗的肌膚,用最直觀的方式告訴他方才那劍的恐怖。


    似是過了很久,實則不過一瞬,劍光消散無形,顧劍聲方才站立之處已無人影,隻餘拔劍聲那悠長尾音在石室內迴蕩。


    敵人依然撲擊而來,法寶依然如雨落下。


    似乎方才一切都沒發生?


    因為方才發生的終結了一切!


    劍聲若二胡的尾音,一疊三顫,最後顫聲消散,便換做慘烈哀嚎聲此起彼伏響起。


    劍氣陡然暴發,繁密如網,傾瀉如雨,連綿不絕,往複交錯,在四周牆壁地麵犁出無數深淺不一的劍痕,尚保持半空撲擊姿態的皇世星天之人,正是身處劍網核心,尚不及反應已遭萬劍戮身,肉軀之上炸開血痕,人影,血花,失色的法寶如蒼蠅一般紛紛掉落。構成一幅令人心駭的圖景。


    “原來不是我們和他一起衝殺,而是他為護我們而放慢了腳步!”賀孤窮嗔目結舌道。


    賀孤窮是淩霄七劍中的小師弟,年歲比顧劍聲小上不少,他學劍初成時,顧劍聲已名滿天下,鮮少再有出手,他曾幾次想找顧劍聲論劍,卻皆被大師兄清嶽阻止,“如有可能,我希望你這輩子都見不到顧師弟的劍。”清嶽曾這樣說過。


    而在劍光消散的刹那,賀孤窮終於明白了清嶽當時的話意,也知曉了為何清嶽師兄身為淩霄劍宗的下任掌門,卻早已棄劍不用。


    賀孤窮大腦空白了半晌,但隨之,劍身一抖,甩去黑劍上附著的血滴,殺人積攢的戾氣湧上心頭,化作一股無名火,暗道:‘你們遇上高山便駐足不前,我卻不然,不攀越眼前高山,如何登臨劍道頂峰。”


    賀孤窮道了一聲:“清嶽師兄,顧師兄一人前往恐怕有失,我去助他一臂之力。”說著,不待清嶽應允便化作一抹黑電衝殺而去。


    皇世星天之人絕非庸手,賀孤窮深陷其中,四麵環抵,卻憑一身桀驁爭強之心,硬是殺出一條血路,劍上染血越多,心頭殺意越重,黑劍竟是更加威力無窮,仿佛能從收割的生命中汲取力量。


    賀孤窮忽得心有所感,自己竟臨陣突破,又上了一層台階,隨即長嘯一聲,手中之劍一化百十化千,最後千百死寂黑沉的劍氣匯成一條滾滾洪流,如傳說中的衝刷亡靈的冥河一般向前奔湧,帶著賀孤窮衝入石宮深處祭台。


    方入祭台,便見一副煉獄之景,駭人心魂。


    百數嬰兒雙目圓睜,肢體死灰而幹枯,竟是被抽幹了全身之血,地上無數血紅暗渠結成一道道奇詭邪異的咒文,將嬰血匯入一個血池之中,血池中,那最純潔也是最邪惡液體仍在蕩著漣漪。


    饒是賀孤窮方從血堆中殺出,仍感此出血腥味濃得令人昏厥,賀孤窮睚眥欲裂,卻是愧疚得不敢再看周遭死屍,直直往高台走去,卻見高台之上,麵色疲憊的顧劍聲強擠出笑臉,正手忙腳亂的抱著一個嬰孩,向來整潔的衣衫上,被嬰孩的小腳蹬出帶著血印的皺痕。


    “顧師兄,怎會這樣?”賀孤窮問道。


    顧劍聲露出黯然之色,道:“晚了一步,儀式已經完成了。”


    “竟然。。。。。那宣君盛呢,莫非被他跑了!”賀孤窮咬牙切齒道,殺意陡然暴發,血池中的血水也受到感應一般翻湧起來。


    顧劍聲搖頭道:“他被我重創,跌下高台,隨後受百嬰怨氣噬咬,屍骨無存。


    “這樣倒是便宜他了。”賀孤窮狠狠道,又指著顧劍聲懷中道:“這嬰孩呢,便是他們的天命聖主,紫薇帝子?”


    “是啊。”顧劍聲抖著肩,晃著身子,卻怎麽都不自在,“這孩子怎麽該怎麽抱,師弟你來幫我抱一下。”


    賀孤窮接過嬰孩,突覺肩頭一沉,險些沒有抱起,懷中似有百名嬰兒的重量,愣了一下,發覺那隻不過是他錯覺。


    賀固窮盯向那嬰孩,新出生的嬰兒,一般都算不上可愛,這孩子也不列外,渾身通紅,小猴子一般四肢蜷縮,腦袋若一個皺巴巴核桃,緊閉雙眼哭也不哭一聲,賀孤窮抖動肩膀,卻見嬰兒衝著他詭異笑了一下。


    一笑之下,賀孤窮心頭一悸,已置身虛無幻象,幻象中,森森白骨,堆積如山,汩汩鮮血,流淌如河。山上端立一個白骨砌成的王座,這個嬰兒頭戴琉冕,坐於王座之上,一手按著王座上的頭骨扶手,一手舉著刻成黑龍盤踞之形的玉璽。


    嬰兒發出桀桀怪笑,山下無數慘白手骨應聲如林立起,擺動搖曳,做拜謁之狀。


    賀孤窮猛一哆嗦,將嬰孩擲於地上!


    顧劍聲眼疾手快,身形一閃,將孩子接到懷中,怒喝道:“賀師弟,你在做什麽。”


    賀孤窮厲聲道:“此子生下來就以百嬰性命換來神龍飛升之身,日後兵戈也將因他而再起,留他存世,定將屍橫遍野,血流漂杵,不知多少人為他喪命。”


    顧劍聲劍眉一挑,朗目含威,怒道:“天命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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