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門書院一般都是以自修為主,夫子以輔,著重培養學子的自學和自我管理能力,尤其注重學子人品和氣節的培養。


    陳星河喜歡書院環境的優美,住的也很舒心,每天又能飽讀詩書。但是這些沒有讓他樂不思蜀,每每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會想起上官翎。


    在學堂裏陽光穿過卷起的窗簾,照射在陳星河的書卷之上,幾隻麻雀在窗外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一陣微風吹過,花園裏陣陣清香撲鼻而來,讓陳星河陶醉其中。他慢慢地閉著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受這院子裏芬芳。這時耳邊傳來了司徒安夫子的聲音。


    “今日學堂我們來探討一下君臣關係,各位學子們各抒己見,暢所欲言。”司徒安撫摸著他的山羊胡須說道。


    自從對司徒安重新認識以後,陳星河覺得這位夫子也開始越來越可愛了,也更專心致誌地聽他講學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徐雲鶴立馬起身搶答說道。


    “學生認為這是愚忠,作為臣子不是一味地順從就是忠心耿耿。”陳星河起身拱手作揖說道。


    司徒安微微點頭,表示同意陳星河的觀點。


    “那董仲舒說的君為臣綱,負為子綱,夫為妻綱,那總是沒有錯的吧。”孟冰雪仰著頭高傲地說道。


    “隻是一味地強調君主的地位,體現不出臣子的作用。”王思訓起身彎腰拱手對著孟冰雪說道。


    司徒安欣慰地點了點頭,對著王思訓說道:“那你認為呢?君與臣到底是什麽關係,才是最好的呢!”


    “我覺得應該像孔夫子說的那樣,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王思訓彎腰拱手說道。


    “李銓昌,你認為如何?”司徒安有轉向陳星河問道。


    陳星河突然愣了一下,才意識到夫子在叫喚他的名字,雖然這麽長時間,他還是有點沒有適應。


    “我認為孟子的觀點最好,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草芥,則臣視君如寇仇。”陳星河頓了一會兒,繼續說著道。


    “君和臣是對等,這樣臣子才不會與君主的無原則同流合汙的。最好民貴君輕,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百姓才能有好日子過!”陳星心裏卻想到了李銓住一家如何被差役無情地欺負,自己如何家破人亡的,滿街的百姓無家可歸,一時盡然慷慨激昂了起來。


    其他的學子聽到最後都已經嚇得目瞪口呆了,不敢再發表任何言論了,怕得罪權貴惹禍上身,自己的仕途從此止步於此。


    “我每當看到百姓流離失所,四處顛沛流離地討生活,我就恨官員不作為,君主不夠開明。現在我們中的學子,努力讀書也隻是貪圖功名利祿,我們的讀書人為國為民真的少之又少。”陳星河氣勢如虹地一口氣說完道,心中對世界的不滿好像又少了幾分,整個人也輕鬆些許。


    司徒安聽到這裏心中卻是暗喜,看著陳星河的眼睛裏都閃爍著光芒,這也是實實在在地說到了他的心裏。


    “都說了各抒己見了,我覺得李銓昌說的很好,我們讀書人不管什麽時候都應該為國為民,居廟堂之高也不能成為君主的附庸品。”司徒安拍著陳星河的肩膀鄭重地說道,並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之後陳星河盤坐在那裏,聞著外麵淡淡花香,慷慨激昂的心情才慢慢地平複下來。


    突然一個衣著華麗的中年男子大踏步進入學堂。


    “小點聲!小點聲!司徒安老弟你怎麽能帶領學子在這裏大放厥詞。朝堂之事,豈是爾等可以指手畫腳的。小心我告訴官家,搞你們文字獄。”華麗的中年男子怒斥道。


    這個中年男子是豫章書院的楊舉賢夫子,六十歲左右的年齡,兩鬢的頭發已經全部像下了白霜一般,淡淡的眉毛也有幾根發白,但是走起路來,依舊生風,說話也是中氣十足完全不像他這個年紀該有的。


    “我們讀書人就應該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如果關心國家大事就被搞文字獄,那我們讀書人都迴家種田吧!”陳星河立刻站起來辯解地說道。


    “果然是巧舌如簧,我懶得跟你理論,以後吃虧反正是你自己。”楊舉賢一臉嫌棄地說道。


    陳星河見到楊舉賢這般,傻傻地看著司徒安,司徒安微笑地給了他一個眼神,拜了拜手,意思是沒事的,讓他請坐下去吧。


    “舉賢兄,有失遠迎,你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請問過來何事呀?”司徒安臉上堆滿了微笑拱手作揖說道。


    “司徒老弟,你們義門書院和我們豫章書院一直以來都是睦鄰友好的關係,這次我們豫章書院得罪了權貴,要關門了啊!”楊舉賢說道。


    其實義門書院和豫章書院一直都是競爭關係,之前也多次撕破臉,隻是司徒安仁義,都不放在心上,覺得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好端端的,這是為何呀?”司徒安也跟著皺著眉頭問道。


    “這裏學生眾多,我們到裏麵房間聊。”楊舉賢賊眉鼠眼地看了一圈說道。


    司徒安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他們一起進入內室。楊舉賢進入後主動把門和窗戶都關得嚴嚴實實。


    陳星河和眾學子一起躡手躡腳地全部屈身蹲在門旁,用耳朵緊緊地靠近門縫偷聽著。


    “你快快說來吧,搞得這麽神秘幹什麽。”司徒安不耐煩地說道,看著楊舉賢這般他的好奇心也更大了。


    “前段時間,我去給知府大老爺送禮,想賄賂他,告訴我下次會考的題目。”楊舉賢不好意思地說道。


    “舉賢兄,你這樣對得起天下大批積極努力學習的學子嘛!卑鄙,不要臉,當年青妹怎麽能看上你!”司徒安聽到這裏突然暴跳如雷怒斥道。


    “是我錯了,一時鬼迷心竅。我也不是為了我豫章書院的學生能出人頭地嘛!”楊舉賢委屈地解釋道。


    “你呀!你呀!你……如何給學生做榜樣!”司徒安氣的用手指指著他說道,心裏的氣都要衝到頭發上來了。


    “你先別氣呀,先聽我說。那個知府大人收了我的禮,他卻說不知道,這事他也愛莫能助,盡然把禮金吞了。讓我去找孟知縣。我找到孟知縣,誰知道他剛正不阿,根本瞧不上我的禮金。盡然把還我一頓打,說要關了我豫章書院。”楊舉賢委屈地說道。


    此時在門外孟冰雪昂著頭,為了清正廉潔的父親大人感到一臉的驕傲。


    眾學子紛紛向她豎起來大拇指。


    “那你來找我,又有什麽用。我也不知道題目呀!”司徒安說道。


    “你和那個孟知縣交好,幫兄弟說說情吧。有勞司徒老弟了,大恩一定不言謝!”楊舉賢懇求地說道。


    司徒安神色有些為難,遲遲沒有開口,用手不停地撫摸著山羊胡子。楊舉賢看著司徒安不動聲色,他狠狠心,一咬牙地說道:“要不我讓你的青妹,多會過來給你們做一頓好吃的,如何?”


    “青妹的做飯手藝可是天下一絕呀,那太好啦,我答應你可要說話算數,不能中途變卦呀。”司徒安突然開心得像個孩子一樣。


    門突然被陳星河一腳踹開了,蹲在地上學子紛紛狼狽倒地。


    “夫子,這是原則問題,不可以輕易答應的,你這是助紂為虐啊!”陳星河正義淩然地說道。


    “我已經決定了,何況揚夫子屁股也開花了,得到應有的懲罰了,李銓昌!得饒人處且饒人呀!”司徒安摸著山羊胡說道,之後揚長而去不再理會陳星河了。


    陳星河看到司徒安是吃了秤砣,是鐵了心了,也不好繼續糾纏說服。


    楊舉賢也跟在後麵著諂媚地說道:“司徒老弟,我們的約定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陳星河不是很明白,司徒安不是想幫楊舉賢,而是他想有生之年再嚐一口青妹做的家常飯菜。


    陳星河怎麽能知道司徒安和這個青妹是青梅竹馬,最後被楊舉賢橫刀奪愛了呢,所以才會橫加阻攔。


    自從這個清妹嫁給了楊舉賢,楊舉賢小肚雞腸得厲害,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麵,雖然近在遲遲,卻遠在天涯。


    司徒安親自去孟知縣那替楊舉賢求情,最後孟知縣也賣了一個人情給司徒安,對楊舉賢之事也既往不咎了。


    在會考的前一天下午,夕陽西下,天空在夕陽的餘暉下泛著紅暈,美麗得一塌糊塗。


    司徒安心心念念的青妹,提著一個菜籃子來到了義門書院。


    “青妹……青妹……”司徒安興興奮的大聲地喊道,三十年沒有見麵了,他遠遠地就認出了她來。


    “司徒夫子,您現在應該叫我揚夫人了。今天我是特意來感謝您幫了我夫君的。”楊夫人麵帶微笑,十分客氣地說道。


    楊夫人這一句話,好像把她和司徒安拉到了十萬八千裏的距離。


    揚夫人叫段青青,看上去端莊嫻熟,年紀雖然五六十歲了,但是看上去卻像一個三十多歲的少婦。走近仔細地看,才能稍微地看到兩鬢的發髻出有些許的白頭發,微微笑起的時候眼角才會出現些許的皺紋。


    司徒安看到這個揚夫人,有些滄桑的臉蛋開始變得通紅,比少女懷春還要羞澀。但是聽到楊夫人對他這般過於客氣,心像突然送到南極一樣,冰涼冰涼。


    “好的,青……揚夫人。廚房裏的食材已經備好了。”司徒安尷尬地笑著說道。


    陳星河一幫學子早以躲在長廊裏看到了,這尷尬的一幕。


    楊夫人沒有看司徒安一眼,筆直地走進廚房,隻剩下司徒安一人在夕陽的餘暉下,影子被拉得好長好長,顯得特別孤獨落寞。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廚房裏飄出了濃濃的飯香味,一群學子坐在餐桌前,早以恭候美食多時了。


    此時餐桌上有小蔥拌豆腐,看起來清清爽爽,還有麻婆豆腐,酸辣可口,還有紅燒魚,濃濃的鮮味,沒有吃就流哈喇子了,還有紅燒肉和燒雞,學子們看著這些菜一個個像饞貓一樣。


    楊夫人用手抹著額頭留下的汗水,一邊解圍裙一邊說道:“司徒夫子,你們快吃吧,我這就迴去了。”


    司徒安此時顯得有點手足無措,結結巴巴地說道:“你這麽辛苦就留下來,跟我們一起吃吧,揚夫人?”


    揚夫人聽到司徒安這麽說,突然有點驚慌失措地說道:“不了,不了,我這就走。”


    說著好像被嚇到一樣,頭也沒有迴地跑走了。


    陳星河看著楊夫人心想道:“楊夫人怎麽給我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司徒安歎了一口氣看著楊夫人消失的背影說道:“我又不是餓狼,能把你吃了嗎?跑得這麽快!”


    司徒安此時心如刀割,他拿著一壺美酒,對著明月獨自斟酌。原本期待了三十年的後彼此相見還能寒暄一會,沒想到是這麽形同陌生人,給誰不會心寒。


    一群學子,在一旁有的放聲高歌,有的開懷大笑,跟司徒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司徒安變得更加悲催了。


    陳星河此時特別能理解司徒安這種愛而不得的心情。他舉起手中的一杯酒,好像在杯中酒裏看到了上官翎美麗的臉龐。他一飲而下,眼角流下了一滴思念的淚水。


    陳星河放下酒杯,坐下來拿著筷子準備大吃一場,儲備能量,明天好好發揮寫文章。他剛準備下筷子的時候,就發現菜香味裏有一種奇怪的味道,便大聲地叫道:“菜裏有毒!”


    他嚐過幾千中藥材,又怎麽不認識蒙汗藥的味道,即使再香的菜也無法掩飾其味道。


    孟冰雪剛把一塊豆腐放在嘴邊,就立刻吐了出來,不一會昏倒在地。徐雲鶴立刻用手向喉嚨裏伸,想把吃的東西全部吐出來了,不過為時已晚也癱倒在地。


    王思訓依舊手不釋卷。他一隻手拿著筷子,一隻手拿著書。他吃的很慢,聽到菜裏有毒,也是一臉驚愕,過了一會他手中書衰落掉地,整個人也暈倒在桌子上了。


    還有有幾個貪吃的學子,也紛紛像喝醉了一樣貪睡在地上了。


    此時司徒安已經喝多了,滄桑臉已經泛紅得像一個紅蘋果,聽到有毒,喃喃地說:“那就毒死我吧!”


    然後他又舉起一杯酒,猛得飲到腹中,突然起身大叫道:“什麽!有毒!明天就是會考呀!”說完他醉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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