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癩眼頭前帶路,走出暗道,進入逍遙廳,抬頭看到井邊坐在一把太師椅上,怒目圓瞪,撇著個大嘴,著實嚇人,要命的是:他的腳邊還趴著一條大狼狗。


    見到肥壯的狼狗,疤癩眼禁不住渾身一哆嗦,突然想起自己小時候被狗追趕的鏡頭,想走,可兩條腿不聽話了。


    “咋不走了。”高麻子一臉緊張,忙問。


    疤癩眼望著井邊腳邊的那條大狼狗,後退幾步,攬住高老爺的胳膊,小聲說:“老爺,你可不知道啊,我小時候被狗追咬,跑丟一隻鞋呢,我怕那畜牲,一見腿發抖,道也走不動,你看它一張嘴露出的尖牙,看著就嚇人。”


    高麻子一甩胳膊,麻臉抖動幾下,指著疤癩眼的鼻子小聲罵,“他娘的,瞧你這點出息,一條狗就把你小子嚇成這樣,皇軍是我們的朋友,難道皇軍的一條狗,比皇軍還可怕嗎?”


    “可怕,可怕啊老爺,我親眼所見,皇軍的大狼狗兇猛無比,指哪兒就咬哪兒啊,也不管胳膊腚,將那血肉死死地咬進嘴巴裏,興奮地搖著尾巴,拚命甩腦袋,我親眼所見,皇軍掃蕩的時候,一個小夥子要逃走,一條大狗追上去,一下將他撲倒,活活地給咬死了。”


    想起那可怕的情景,疤癩眼的臉色發白了,他眨巴著眼睛,望著高老爺。


    高老爺拍下疤癩眼的肩膀,哼了一聲,“我可愛的巴隊長,憑你這膽量,能對付啥人?也就欺負窮百姓,一條狗就把你小子嚇成這樣,能有啥出息?”


    巴隊長聽了高麻子的話,愣了一下,心裏告訴自己:我得長出息,得長出息,不能讓高老爺瞧不起,若不然,恐怕這隊長也當不成了。


    疤癩眼壯了壯膽子,往前走了兩步,可看到狼狗那賊亮的眼睛正望著自己,心裏一哆嗦,不由叫了一聲娘,倒退三步,來到高麻子央後,摸了摸腰間的手槍,小聲說:“高老爺,說心裏話,這膽子可不是硬撐的,我怕狗,可更怕皇軍,其實一條破狗也沒啥可怕的,一槍就能打死,可打狗還得看主人不是,皇軍的狗可動不得,這狗要是不聽話,撲上來咬我一口,高老爺,你想想,我動也不敢動,打又不能打,隻能任這畜牲撕咬,一不小心傷了皇軍的愛犬,井邊隊長一生氣,弄不好就開槍斃了我,多麽恐懼可怕啊。”


    牛議員不耐煩了,抬手扒開擋路的疤癩眼,哼了一聲,像個碌碡一樣滾到高麻子前麵,大步朝井邊走去。


    還沒到井邊身旁,牛議員大聲地招唿:“井邊閣下,一向可好。”


    井邊扭頭看牛議員,欠欠身子,微笑著點頭,“還好,還好。”


    他認識牛議員,在細川五郎家裏他們喝過酒,知道在德州這塊,牛議員還是個人物。


    疤癩眼看到牛議員過去沒事,那狼狗竟一動沒動,這小子膽子大起來,攙扶著高麻子小心翼翼地朝井邊走來。


    站在太師椅前麵,高麻子和疤癩眼滿臉堆笑,又是點頭又是哈腰,倆家夥學著牛議員的樣子,開口問道:“井邊閣下,一向可好。”


    井邊扭頭看一眼高麻子和疤癩眼,突然收起笑容,板起了麵孔,手按著戰刀站起身來,他身邊的一群日本兵怒視著他們倆人,就連那條趴著狼狗也突然站起來。


    也許疤癩眼身上的氣味過於濃重,也許這小子的兩腿抖的過於厲害,這條狼狗慢慢來到他的身邊,從鞋子一直嗅到了褲襠。


    疤癩眼的臉一下白了,瞪大眼睛張開了嘴巴,動也不敢動一下,嚇得渾身篩糠了。


    井邊瞧著疤癩這副滑稽樣子,突然一抬手,嘴巴裏也不知道叫了聲什麽,那條狼狗竟跳起來,前爪搭在疤癩胸口,伸出長長的舌頭,舔起了他的下巴。


    疤癩眼實在抗不住了,眼望著狼狗的大腦袋,眼都直了。


    他的聲音顫抖微弱,像哭又像笑:“井邊閣下,狗,狗,啊!小的給你問好了。”


    井邊滿意地點點頭,得意地說:“問好?本來皇軍想利用二太太過生日的機會,捉住張一真,沒想到,他倒偷襲了皇軍,跑了,我要捉住他,親手殺了。”井邊瘸著一條腿,走了兩步,手指門外,大聲地嚷叫:“縣長耽誤皇軍的寶貴時間,我的部隊又突遭襲擊,要不然,必將土八路遊擊隊圍殲的幹活。”


    聽井邊這樣說,疤癩眼笑了,往前湊了幾步,站在井邊麵前,一臉神秘地說:“井邊閣下,這次沒能發現張一真,這土八路遊擊隊有一套戰法,能打就打,打不過就跑,特別是張一真這小子,狡猾狡猾的,神出鬼沒,不可捉摸,比方今天,屋頂樹上,院裏院外都安排了狙擊手,可生生沒發現這個家夥,我們的射手倒吃虧不小,讓倆沒長全毛的小混蛋打死好幾個,這倆小家夥跟猴子一樣,悄悄地跑掉了。”


    井邊點點頭,“龍鎮的高木真無用,竟讓一夥土八路占了上峰,真是皇軍的恥辱,你的,說的有些道理,他們采用遊擊戰法,皇軍還一下學不來。”


    疤癩眼一下來了精神,剛才還發抖的手,比比劃劃起來,清了清嗓子接著說:“井邊閣下,遊擊隊也沒啥神秘的,要想對付張一真的所謂鷹擊隊,我倒有一套好辦法,咱們也得學學他們,扮成老百姓,這樣,我們就可以悄悄地接近他們,然後發動突然襲擊。”


    “他們躲藏在什麽地方?”井邊突然發問。


    疤癩眼翻了一下眼珠,得意地說:“井邊閣下,為了大日本皇軍,為了東亞共榮,我疤癩眼可真下了不少工夫,經過我偷偷地偵查,發現他們這幫所謂的鷹擊隊,就躲藏在蘆葦蕩裏,他們還修築了工事,我尋思著,天寒地凍正是他們最艱難的時期,缺吃少穿,我琢摸著,這幫人一定挖了地窨子,裏麵放上蘆葦,又保暖又防潮,隻要我們悄悄地摸進去,就跟那窩裏逮兔子一樣,一個也跑不掉。”


    井邊聽到這裏,終於抬起手拍拍疤癩眼的肩膀,點頭笑著說:“吆西,吆西,今天由你帶路,摸清情況,迴來報告,我要一舉消滅張一真。”


    望著滿臉堵笑的鐵杆漢奸,井邊十分滿意,他知道,有一批疤癩眼這樣的漢奸配合著皇軍,想不取勝都難。


    井邊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高麻子聽著井邊那狂妄的笑聲,突然覺得疤癩眼這小子對付自己人太過狠毒,心中有些同情張一真,他知道假如井邊偷襲,張一真沒有一點情報,在毫無準備情況下,必吃大虧。


    白了巴隊長一眼,高麻子悄悄拉住牛議員的手,倆人一塊來到井邊麵前。


    高麻子衝井邊點頭笑了笑,一臉真誠地說:“今兒個是二太太的生日,晌午,客人們還沒喝幾口酒,外麵就打起來,為了活命誰還顧得上吃飯都跑沒影了,這生日啊,過了個二郎八蛋。井邊閣下,有魚有肉,我讓火房裏炒幾樣菜,車馬勞頓,喝點酒吃點飯,讓大家夥休息一下,再行動也不遲啊!”


    牛議員緊著幫腔,笑著拉起井邊的手,“好長時間沒聚了,不妨喝幾杯,解解乏。”


    井邊看一眼陰沉的天空,出乎高麻子和牛議員的預料,這小子竟搖了搖頭,看一眼身邊的疤癩眼,嘿嘿笑著說:“你的,帶幾個皇軍扮成老百姓,去蘆葦蕩探些情況,迴來報告地幹活。”


    馬三和高希躲藏在暗道裏,探頭仔細地聽著,看到井邊搖頭過後,命令疤癩眼帶小鬼子去摸情況,心裏不免一陣緊張,他知道,張一真帶人剛打完仗,一定在蘆葦蕩裏休整,若鬼子偽軍突然發動襲擊,大哥必吃大虧,眯眼想了一會兒,他覺得必須馬上走,把情況報告給張一真。


    看一眼身邊的高希,悄聲說:“好兄弟,我得走了,後悔有期。”


    高希拉住馬三的手,“三哥,你不能走,小鬼子就在逍遙廳,咱得想法幹掉他們。”


    馬三笑著搖了搖頭,抓住高希冰涼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小聲說:“我的心在跳,怦怦地跳,你感覺到了嗎?”


    高希輕輕點點頭,“三哥,你怕了?”


    “三哥不怕,可現在不是殺敵的時候,答應我,不要衝動,如果你動手殺了鬼子,不管你爹本事多大,在小鬼子眼裏狗屁不是,井邊必定點你房子,殺你全家,好兄弟,要為你爹娘著想,還有阮小丫小紅,家裏的長短工,懂嗎?”


    高希望著井邊,點點頭。


    他一臉痛苦,眼裏流出憤恨的淚水,望著馬三彎腰從暗道走了出去,長長地歎了口氣,使勁搖著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張一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灶裏紅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灶裏紅薯並收藏張一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