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高路帶人來到新房子,見堂屋裏燒了一堆灰,馬三坐在堂屋的中央,嘴裏念叨著什麽。高路躲藏在牆角悄悄地看著,心想:這個小子也真大膽,沒跑。


    他帶人悄悄靠近馬三,現在的高路衝在了最前麵,要是在平常他早就指揮手下的人先上,自己呆在最安全的位置,今早可不一樣,這馬三個頭比高路還小,身上也沒帶什麽家夥,對付這樣的人高路當然要顯示一下,更為重要的是,馬三身上有高老爺給的幾塊大洋,他要拿到手裏。


    近了,近了,高路來了個惡狗撲食,萬沒想到雙手合十好象沉入幻境的馬三早有防備,他隻一側歪身子就地那麽一滾,高路一下撲空,腦袋撞在地上,弄了一嘴的泥,氣急敗壞地爬起來,他那幾個手下誰也沒有想到高隊長會來這麽一手,呆呆地看著他,高路獨眼看一眼身邊的幾個小子,大聲地嚷,“真他娘的吃幹飯的,還傻愣幹什麽,快把他捆起來。


    馬三一動不動,任憑繩索捆在身上,他神態安然,似乎算到了將要發生的一切。


    看著馬三被捆住,高路點著頭笑,“此馬三就是彼馬三,錯了管換。”他指著站在麵前的馬三問:“換了身皮以為我高某人不認識你了嗎?尤季趙六馬三,三個流氓地痞為了錢不要命的玩意,你就是那個馬三。”


    馬三撇開嘴不屑看著麵前的幾個家夥,“你說的尤季趙六我根本不認識,你說的人跟我馬三八杆子打不著,根本就不沾邊,要殺要剮你請隨意,不要滿口噴糞汙了好人。老子不過一相麵算卦看風水的先生,隨意走走來到你莊上,沒想到遇到你這麽個倒了大黴。”


    高路『露』出滿意的笑容,他一手拍著馬三的臉蛋子,一手伸進馬三的口袋裏,掏出大洋在手裏掂了掂,幾個小子的眼珠子都定在了高路手裏的大洋上,幾張笑臉湊過來,幾隻手伸過來,都想得到塊大洋,高路突然把手攥起來,咧開大嘴說:“這是老爺的東西,一會我得還給老爺,別說你們,就是我想得到這錢,也他娘的沒門。”


    把錢放進自己的口袋,高路點著頭笑容滿麵站在馬三麵前,指著馬三的鼻子說:“迴去承認了比什麽都強,我家老爺也不會拿你怎麽樣,如果就他娘的不認帳,我高路的手段可比賈包頭的三鞭子強。”


    “高隊長,咱甭跟他廢話。”高棟推了一把馬三,“走!”


    馬三晃了一下身體看了一眼地上的包袱說:“拿上我的包袱,這可是我吃飯的家夥,能算出你們這夥人啥時間倒黴。”


    “還他娘的嘴硬,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高棟說著拉起捆綁馬三的繩子,“要真能算,你也不會讓我們綁起來,說不定啊一會兒你小子就得完蛋。”


    高路一夥人押著馬三往高麻子家走,他們的身邊聚集了不少村民,村民大多睡得早起得早,他們不知道馬三這小子怎麽惹到了高麻子,在村民的眼裏,惹到高麻子的人都是好人。


    看著眾人,馬三拿出了好漢的樣子,他挺直了腰板,臉上掛著笑意,大步走在街上,圍觀的村民躲閃著,說笑著。


    假半仙沒有離開小馬莊,晚上他在村外打麥場的小屋裏躺下來,越想越覺得高麻子不是個東西,十塊大洋對他來說,不偷不搶一輩子也掙不來,何況還要吃喝,身上的鞭傷不那麽痛了,他爬起來,聽到吵吵嚷嚷的聲音他來到村裏。


    躲開眾人的目光,在一個角落裏他看到高路一夥人押著馬三,假半仙在高麻子家見了馬三,那時的馬三和高麻子還有二太太高路坐在一起,今早這是怎麽了,昨晚的坐上賓今早的倒黴蛋,難道這小子得罪了什麽人,怎麽被綁起來了。


    在假著仙的眼裏,馬三是個漢子,看人家被綁的結結實實卻依然昂著頭那麽神氣,這家夥好象做了一件很偉大的事情,麵前的一夥人和他相比都是螻蟻。


    這被綁的一定是個好人,假半仙想著,能跟高麻子做對,不一般。他彎腰探頭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看著那些吃驚又歡喜的人們,看著高路像個將軍那樣揮動著手臂。


    馬三神態嚴峻,走著走著突然停了下來,轉過身微笑著麵對著高路,轉了轉僵硬的脖頸說:“高隊長,剛剛我是算出來了,你要倒黴,怎麽捆的我,還得怎麽給我解開。說不定啊你還得挨高麻子大大的一巴掌。”


    “放你娘的狗屁,老人帶人捆你,就有捆你的道理,你敢胡說八道,信不信老子一槍崩了你。”高路瞪著一隻眼,陰沉著臉把槍對在馬三的太陽『穴』上。


    馬三:“我數三下,你不開槍你就是我孫子,一,二,”沒等馬三數出三來,高路拿開槍,抬腿朝馬三屁股上踢了一腳,“好小子算你狠,沒接到高老爺的命令怎敢殺你,到了老爺家,看我好好收拾你,走!”


    高麻子翻看著帳本,計算著一年的收成,他那大粗手指熟練地扒拉著算盤,二太太心事重重坐在床頭,劈劈啪啪的算珠聲讓她心煩。


    高希呆坐在自己的屋裏,擺弄著一尊佛像,他把佛像放到花瓶上,又拿過花瓶放到屋子中間,看了一會突然笑起來,自言自語說些誰也聽不懂的話。


    高希自打腿瘸,晚上常做夢,夢到腿好了又蹦蹦跳跳,將飛鏢對準張一真打了出去;夢到張一真拿著槍衝到家裏,站在院裏砰砰地放;夢到鬼子開著風箏一樣的飛機在天空飛,還夢到古墓裏鑽出個人,骷髏頭身上卻套著他的衣裳……


    高麻子和二太太沒留意高希的變化,他們隻是覺得高希脾氣變得古怪了,聽不進別人的勸說,那怪脾氣是說發就發,有時候還說出別人想也想不到的話,高麻子有時候信了兒子的話,有時候覺得兒子一驚一詐那話又不可信了。


    高希手裏可不能少了錢,他想去哪裏就去哪裏,跑德州去濟南還在外結交了一幫朋友,吃喝玩樂也聽到不少有用沒用的消息。


    昨晚他看到了假半仙被賈包頭打了三鞭,那一瘸一拐離開的樣子印在了他的腦海裏,晚上他做了夢,夢到哭嚎的假半仙用紅腫眼睛瞪著他,聲音在他的夢裏不斷地響起,一次一次把他吵醒,他沒睡好覺,心裏煩,早飯也沒有吃,呆呆地看著桌上的花瓶看著那尊佛像。


    那花瓶在他眼裏變換著顏『色』,那花一會變大一會變小,那尊小佛好象要和他說話,那嘴唇看著似動又似不動,他看著看著覺得眼前似乎出現了什麽,聽到院裏有人說話,他來到了院裏,來到高麻子的窗外,將那寶貝花瓶摔在了地上,砰的一聲脆響,驚動了高麻子,他和二太太慌『亂』地來到兒子身邊,高希也不看父母一眼,他呆呆地看著地上的碎片,一片片撿拾起來,放進口袋裏,又從口袋裏掏出來扔向空中。


    碎片在陽光裏閃著光芒,那尊銅佛端坐在高希身邊,他捧起來放到胸前,念念有詞又輕輕地放下。


    高麻子見兒子摔壞了自己心愛的花瓶十分震驚,他臉漲的通紅,大臉蛋子上下顫抖著,攥緊的拳頭伸開又攥緊,他氣得一時找不到教訓兒子的辦法,直瞪著若無其事的兒子,大聲地嚷:“你這個混賬東西敗家玩意,這得值多少銀子,你打娘的一摔全沒了,全沒了啊!”


    叫著嚷著他抓住了高希的脖領子用力地往上提,高希後仰著脖子,咬著牙,恍恍惚惚看著高麻子,突然大聲地嚷:“你不是我爹,不是我爹。”


    聽到兒子嚷出的胡話,高麻子鬆開了手,抓住兒子的肩膀直直地看著兒子,“你說什麽?說我不是你爹對嗎?”


    高希低下頭,不迴答高麻子的問話,高麻子看到了兒子那可怕的目光,老練沉穩的高麻子慌張起來,他那洞察秋毫的眼睛直視著兒子,四目相對他看到了兒子眼裏深藏的委屈頹廢。


    二太太猛然緊抱住兒子,急急地問:“我的寶貝兒子,你怎麽了?怎麽了?你咋變成了這樣,都是娘不好,聽娘的話,咱迴屋去。”


    二太太已滿麵淚水,高麻子心『亂』如麻,他長歎一口氣,看一眼二太太和兒子的背影,低頭看到那尊佛像還端坐在地上,抬腿一腳,高麻子沒有踢到佛像卻扭了腳,他心裏有鬼,彎腰仔細觀看依然端坐地上的佛像,覺得這佛有些神奇,他拿起佛像抱在懷裏,嘴裏胡『亂』念叨著什麽,又捧到胸前恭恭敬敬拿迴屋裏。


    高希躺在娘的大床上,他弓著身子,雙手抱著腦袋,不管二太太問些什麽,也不迴話,突然大哭起來,他這一哭驚動了家裏的人,人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跑著叫著聚到門前。


    剛到高麻子家門口,馬三就聽到院裏傳來的吵雜聲,他停下腳步朝院裏望了一眼,見院裏聚了不少人以為有人刺殺老爺,拔出手槍彎下腰朝身後的幾個小子擺了一下手,幾個人先把馬三推進門洞關好門。


    高路瞪著一隻大眼,下達著命令:“高棟你看住這小子,其餘人跟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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