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坑,雪族不是主力。辰昆也不是,他劍法好,鐵鍬用的差些意思。


    誰也想不到,挖土挖得最好的,是黑仔。


    黑仔現在是一隻成年的白虎,威風凜凜、身軀龐大。它揮一爪子,便能刨出一籮筐的泥土來。堅硬的凍土在黑仔的爪子下,如豆腐那般軟嫩。


    畫皮妖田五妞,看得開心,從半空中飄落而下,穩穩當當地坐在黑仔背上。


    田五妞身著錦緞長裙,臉上洋溢著興奮與喜悅之情。它手中還不停地揮舞著一根小巧的樹枝,興致勃勃地指揮著黑仔。


    一會兒指向東邊,嘴裏喊著:“去那邊!”一會兒又指向西邊,嬌聲高唿道:“去那邊!”


    而黑仔呢,對於田五妞所指之處,毫無遲疑的揮動爪子,然後,那下去的一爪子,百發百中的濺了辰田玖一身泥點子。


    辰田玖冷冷的笑,瞅著田五妞笑得意味深長。


    田五妞渾身一抖,它又有不好的預感了,可是它是那種越難越要作妖的。於是乎,它作得更起勁了。


    雪芙走到辰田玖身側,意味深長的說:“畫,是好畫,活潑些也是好的。即使日後長年累月懸掛靜室,迴想今時今日,也是有片刻值得迴味。”


    辰田玖點點頭,拱手說:“族長,您是明白人。”


    雪芙:“活得年頭長了,見得難免就多。四百五十年,我曾到訪過仙城,恰逢仙城神城主和仙盟龍盟主會晤溝通,我有幸隨友人避開了那次災禍。”


    不遠處,豎著耳朵聽這邊動靜的穀梁麩,陷入了沉思。


    辰昆直起腰,拄著鐵鍬的手柄,低聲的說:“你知道四百五十年前的事嗎?她們說的那個!”


    穀梁麩哼了一聲:“有什麽好知道的!該知道時候到了就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就別打聽。”


    說完,穀梁麩氣哼哼的上前,揮著鐵鍬幫著雪糕挖坑。


    辰昆歎氣:“好奇,好奇都不行嗎!哎!”


    雪芙微微的笑起來,她冷漠的臉上有了表情,恰如冬雪裏的春風:“是啊,我也是很好奇了。小玖,我能這麽喚你嗎?”


    辰田玖淡淡的說:“老人家,這世上未解的謎多了,哪能事事都知道。年紀到了,知足常樂,這才是長壽之道,對嗎?”


    言下之意,少打聽有的沒的,免得到時候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這層意思,雪芙聽出來了,她問:“濁氣肆虐,我雪族危在旦夕,我是宿夜難眠......。”


    辰田玖打斷雪芙的話,認真的迴道:“雪族,風雪的寵兒,不作不死,這道理還用我這個晚輩說嗎!所以,能帶我們去濁氣最濃鬱的地方了嗎?”


    啥!


    畫皮妖田五妞氣得從泥坑地下衝上來,它錦繡的華麗衣裙,沾滿了泥點,白皙的臉上也髒兮兮的。


    田五妞衝到辰田玖身側,怒氣衝衝的嚷嚷:“辰田玖,你明知道這裏不是濁氣泄露的地點,還讓我們去挖坑,你良心呢!”


    辰田玖冷冷的說:“我趕時間,別吵!再吵,我就把塞進黑仔嘴裏。”


    黑仔呲著的牙,立刻收進嘴裏,並用爪子緊緊捂住嘴巴。


    雪芙眯了眯眼,看了眼天空中掛著的圓月:“好!我帶你們去。隻是,小玖,你既然知道,為何不自己過去呢?”


    辰田玖翻了個白眼:“你們雪族的禁地,允得了我隨遇進入?!”


    雪芙露出驚詫的神色,隨後躬身行了大禮,臉上再也沒了試探,而是真心實意的說:“老身無狀,大人,雪族感念您的恩德。”


    辰田玖:“......,我趕時間。”


    “請!”雪芙輕笑,伸手。


    ......


    雪族的禁地,離得不遠,約莫十裏地。


    隻是圍繞禁地,狂風大作,暴雪傾落聚成雪山,擋住了窺探的視線,以及探查的神識。


    當然,這被阻擋的神識,不包括辰田玖的。


    她的真實修為和神識的強度,早已是非同尋常。


    辰紅在辰田玖識海裏嘀嘀咕咕:“小玖,你早就通過神識確認方位了,非得磨磨蹭蹭等什麽雪族的同意。耽誤時間!若是誤了時辰,我看你怎麽辦!!”


    辰田玖沒搭理辰紅,弱肉強食毫無文明社會跡象的世界意識,她解釋了辰紅也聽不懂。


    辰紅不滿意,繼續嘀嘀咕咕。


    辰田玖掐訣,直接屏蔽了辰紅的聲音。然後,她指著禁地裏密密麻麻的扶桑樹,說道:“此處不適合做禁地了,您們換一處吧?”


    雪芙苦笑:“談何容易。”


    辰田玖一臉嚴肅地說道:“我隻是告知你,並非要給你什麽建議。族長,我真的非常趕時間,如果今日子時之前不能成功完成封印,濁氣將會噴湧而出,到那時,這片土地必將被雪獸所肆虐橫行。”


    事關重大,雪芙不敢磨蹭:“請!”


    緊接著,她緩緩後退了一步,臉上露出一抹落寞的神情,仿佛心中有著無盡的憂愁與無奈。


    辰田玖見狀點了點頭,她真的趕時間啊,也顧不上說些什麽話,拽起離她最近的辰昆,快步地走進了禁地,深入那片茂密的扶桑樹林之中。


    禁地門口處,所有人和眾多雪妖都伸長了脖子,眼巴巴地朝著裏麵張望著,聆聽著扶桑樹林裏的動靜。


    穀梁麩將一切瞧在眼裏。


    他先是看了看神情恍惚、有些失魂落魄的雪糕,以及她懷中抱著一個一開一合的粉色蛤蜊貝殼。


    如果蛤蜊會說話,想來一定會罵他優柔寡斷吧。


    接著,穀梁麩又將目光投向了神情絕望的雪芙,以及那些偷偷抹眼淚的雪族。


    醫者仁心,醫者仁心。


    難得是在藥王穀住久了,他竟然有了仁心。


    罷了!


    於是,穀梁麩對雪芙說道:“封印之後,偶爾還是會有極為少量的濁氣從地底滲出來。


    雪糕懷裏的那個蜃妖能夠吞食這些濁氣,並將其轉化為純淨的靈氣。如果能種植一些扶桑樹,扶桑樹會長得很好的。”


    雪芙沉默了,如此一來,蜃妖就不能離開封印了。


    可蜃妖是雪糕的本命獸,若蜃妖與封印不離,雪糕又能去哪呢?


    在場的雪妖們也都聽明白了。


    雪芙眉頭緊蹙,憂心忡忡地問道:“難道就沒有其他的法子了嗎?”


    穀梁麩沉默不語,隻是默默地指向禁地裏那棵倒下的扶桑樹,以及被濁氣侵染後,個頭變得碩大無比且異常兇殘的蚊蟲。


    雪芙偏頭,流下來一行淚水。


    雪糕緊緊咬著下唇,強忍著內心的悲痛,搶先開口說:“為了雪族,我心甘情願。”


    “好!好孩子啊!”雪芙顫抖著雙手,淚水如決堤之洪般從那滿是皺紋的臉頰滑落,她聲音哽咽地說道。


    然後她懷中掏出一個儲物袋,取出一粒散發著微弱光芒、晶瑩剔透宛如寶石般的扶桑樹的樹種。


    雪芙拿起這粒珍貴無比的樹種,緩緩地放入了雪糕那嬌嫩白皙的小手之中,並緊緊握住雪糕的手,目光中充滿了慈愛與不舍。


    雪糕深吸一口氣,眼神堅定而決絕。她毫不猶豫地拿出一把鋒利的小刀,咬咬牙狠心割破自己纖細的手腕。


    頓時,鮮血汩汩流出,雪糕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毅然決然地,將那顆樹種放進了還在流血的傷口裏。


    血止住了。


    隨後,雪糕雙膝跪地,對著雪芙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聲音帶著哭腔說道:“族長,從今往後,雪糕恐怕再也無法陪伴在您身邊,向您盡孝了。”


    ......


    畫皮妖田五妞看完全程,扭頭對黑仔說:“仔啊,你可不要那麽傻!被他人道德綁架,自己往死路上走。”


    黑仔晃晃圓乎乎的虎腦袋,張口說話,聲音奶聲奶氣:“我才不會,玖姨說了,我隻是小孩,有危險就跑,躲得遠遠的。”


    田五妞:“現在多危險啊,你怎麽不去躲起來。”


    黑仔搖著尾巴:“玖姨在啊,玖姨又沒讓我跑。”


    “......”,田五妞嚇唬道:“她自身難保,哪顧得上和你說那句話。”


    黑仔:“哼,才不會,玖姨好厲害好厲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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