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胳膊的酸痛與身體本能的反應判斷,我知曉那後方定有我所追尋之物。此刻,寒意如尖銳的針芒,深深刺入骨髓,令我渾身麻木,眩暈之感如洶湧的潮水,一波一波向我襲來,每一次唿吸都似在拉扯著沉重的鉛塊,需耗費極大的力氣。鼻腔與口腔內彌漫著濃烈的血腥氣息,恰似鐵鏽的味道,想來定是出血不少。耳朵或許也已遭受了不可逆的重創,耳鳴聲如尖銳的哨音,在耳畔經久不息。


    “出去之後,會是兩個人。”


    “我要接近真相了。”


    “我苦苦尋覓的人就在這裏。”


    我腦子裏一直在閃過那人所說的話,他像個幽靈,從出現到消失,都讓我覺得異常的不真切,他自稱王大偉,又說給別人帶話,給誰帶話?他們是一個人,是有兩個王大偉嗎?還是兩個人格,王大偉精神分裂?


    出去後,我也會被複製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


    王大偉被複製了!對,從我的遭遇和他所說的綜合推斷,這是個最好的解釋。


    他複製出了個一模一樣的自己!


    可一模一樣,那原來的他,和新的他,哪個才是真的他?


    我將這些所有的事情拋擲腦後,因現在我深刻感受到我已經完全無法集中注意力了。


    眼前的事情更加棘手了。


    在靠近那神秘之地大約五米之處,一股仿若來自洪荒的強大推力驟然襲來,我瞬間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如飄零的落葉般向前跌跌撞撞。


    緊接著,雙腿脫離了地麵,似被無形的巨手一把扯向天空,而後又被狠狠擲入一個垂直向下近九十度的斷層之中。刹那間,身體如墜落的流星,在黑暗中瘋狂地碰撞著四壁,一路翻滾向下,直至撞上某個堅硬之物,而後落入一堆類似煤堆之物中,發出簌簌的聲響,這才止住了身形。


    我癱倒在此,仿若死去一般,靜靜躺了至少十幾分鍾。此刻,連唿吸都變得極為艱難,每一次喘息都似在拉扯著破損的風箱。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在撕心裂肺吼叫之時,臉上的褶皺如幹涸湖底的裂痕,相互摩擦著。若此刻有一麵鏡子在眼前,我定然已是麵容憔悴,仿若瞬間老去了二十歲。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那條小泥鰍尚在人世。方才在極度危險之中,我拚盡最後一絲力氣將其緊緊護於懷中。此刻它渾身染血,那刺目的紅色分不清是我的還是它自己的,它就那樣靜靜地躺在我的臂彎裏,微弱地顫抖著。


    艱難地抬眼望向四周,腳下那簌簌作響之物並非他物,竟是無數的屍骸枯骨。它們幹枯而脆弱,在這嚴寒之下已被凍得漆黑,仿佛被歲月遺忘的焦炭,輕輕一碰便化為齏粉。頭顱與四肢散落各處,沒有一具屍骨是完整的,仿佛一場慘烈戰爭後的遺跡。這實在是極為怪異之事,此地常年處於零下三四十度,按常理應當是凍屍的狀態,可這些屍體卻好似來自幹燥的沙漠,這究竟是為何?


    再者,此處為何會出現如此大規模的屍體呢?思緒飄飛,我想起曾經參加學術活動時,一位地理學學者與我提及的事情,這與在珠穆朗瑪峰一帶發現海洋生物化石之事有幾分相似。然而,此地並無海拔的明顯起伏,我們亦不在山體內,不存在垂直地帶分布差異,也毫無地殼變遷的跡象。但即便無法解釋,有一點卻可確定,此地往昔絕非如今這般陰森恐怖,或許曾經氣候宜人,宛如世外桃源般寧靜祥和。當然,這些屍骨也有可能是被人搬運至此遺棄的。難道前方有墓葬?


    懷揣著諸多疑問,我緊緊攥著泥鰍,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腳下的屍骸遠比我想象的更為繁多,因年代太過久遠,且毫無保存之意,骨頭一經觸碰便紛紛散架,到最後,我的雙腿之下已滿是粉末,仿若行走在一片死亡的灰燼之中。


    此地極為廣袤,前方矗立著一扇巨大無比的牆,如同一頭沉睡的巨獸,橫貫左右。牆的中間有一條巨大的裂縫,其內被無盡的黑暗所吞噬,牆後的景象唯有穿過方能知曉。此時,牆後隱隱傳來陣陣敲擊聲,恰似近在咫尺的水滴落下,滴答滴答,在這死寂的空間內迴蕩,令人毛骨悚然。


    迴頭望去,左後方有一條狹窄的小道,方才因全神貫注於前方,並未留意。小道下方有一塊石碑,此刻正散發著一種神秘的吸引力,令我不由自主地趟著骨渣折返而去。


    那石碑足有八尺之高,上麵的字體仿若被利刃鐫刻而成,歪歪斜斜,毫無規整可言。碑文遭受嚴重腐蝕,字體極為潦草,既不像古人慣用的正式文本,更非端莊大氣的魏碑文體。我嚐試著粗略解讀,開頭三個“悲,悲,悲”字,恰似三聲沉重的歎息,瞬間奠定了下文那悲涼的情感基調。雖字跡狂草,仿若天書,但也能勉強辨認一二。


    隻是那下麵的內容,越讀越是令人震驚。這不正是我之前見過的嘉靖皇帝喪子的壁畫內容嗎?隻不過是以文字的形式簡要記錄了下來,其中“真龍不可同日相見”幾個字格外醒目,令我愈發堅信此地與嘉靖老皇帝定有某種關聯。大明的版圖遼闊無垠,可他放著金碧輝煌的皇宮不住,為何派人來到這陰森恐怖的地方做何事呢?


    我滿心疑惑地向石碑後麵摸索而去,果不其然,後頭還有一麵記載著文字。說實話,上麵的字我多有不識,諸多繁體的通假字,更是前所未見。但其中一句話:“龍十子,祥瑞也,時而兇煞惡也。”我卻能看得清清楚楚。傳說中,龍有九子,皆因生性好淫而生,但這九個兒子無一與它們的老爹相似,善惡之評各有說法。如今卻又冒出個第十個兒子,隻是不知是與何種動物結合所生。這句話的意思難道是說,這第十個孩子,有時代表著吉祥,可有時卻也會帶來滅頂之災?


    這不禁讓我聯想到之前見過的那個龍子奪龍珠的壁畫,如果這二者之間存在關聯,甚至從關係鏈上來看,這麵碑文和壁畫的作者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那這龍十子可真不是個善茬。與古代那些為了至高無上的權力和江山社稷而弑父的君王相比,又有何區別?皆是為了一己私欲,不擇手段罷了。


    可他們為何非要強調真龍之間不可相見這一說法呢?父親不能見兒子,這豈不是荒謬至極?唯一能想到的聯係便是,皇子代表著龍十子,皇帝代表神龍,二者皆可稱為真龍,都流淌著真龍血脈。可若是龍知曉他的兒子偷了他的龍珠之後,二者一旦相見,難道真會魚死網破?這似乎有些牽強附會。


    反麵的文字最後同樣以“悲,悲,悲”收尾,前後唿應,恰似一首悲歌的起承轉合,隻是依舊沒有落款,仿若一個無解的謎題。龍十子……龍……我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一幅幅畫麵,突然,我驚覺,我好像真的見過所謂的龍十子。


    那張圖中,的確有一個蛇形動物,卷起身子,比山還要高大,受眾人的膜拜,熠熠生輝,那些切片現在還放在我租的房子裏。


    難道這裏原來生存的部族有著崇高的信仰?他們信仰著的,是那條存在於神話中或是真的在世界某處盤踞的一條“龍”?!


    可他們為什麽會滅絕呢?這石碑上記敘風格的文字都是誰留下的?


    我越看這些字,越覺得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但還真就想不起來了,現在手頭還沒有相機,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全力將這些字體的細節記在腦子裏,迴去之後和我保存的所有下地活動中見過的關於“字”的照片一一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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