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


    崔元海早上剛從京城衙門司下值迴來,就覺得眼皮亂跳。


    管家正在向著他稟報鎮西將軍府那邊,李虎傳迴來的話。


    “李將軍去見了李百戶,李百戶的口風並不是咬得很死,但卻又讓人捉摸不透,說什麽讓二小姐去他生母的墳上,重新磕頭謝罪,還要把墳修一修,他可以考慮一下庇佑兩位小公子的事情。”


    崔廣武是崔山嶺的兒子,崔廣正則是崔山嶽的兒子。


    這兩兄弟聽著這話,也是忍不住皺起來了眉頭。


    “父親,這李文軒簡直就是把我們當猴耍啊!”


    崔山嶽頓時就忍不住跳了出來嚷嚷道。


    崔元海歎了一口氣:“落難的鳳凰不如雞,我們現在的情況,有的選嗎?”


    “李虎這個畜生,這些年以來,父親對他多方照顧,他卻臨陣反水!”


    崔山嶽又罵了起來。


    “夠了,老三,你現在已經不是禁軍副統領了,一介白身,辱罵當朝大員的話,若是傳了出去,拿你去問罪,照著現在其他官員們落井下石的醜惡嘴臉,你不死也要脫層皮!”


    “父親,你看大哥——”


    崔山嶽不滿地嚷道。


    崔元海訓斥道:“你大哥說得沒錯,你這張嘴一直這麽毫無遮攔,不給我們家招惹禍患才怪呢!”


    崔山嶽滿臉的氣憤瞬間凝固住,然後又立刻坐下,自我消化生悶氣。


    “報——老爺,東廠千戶領著一百披甲禁軍到了我們家門口,說是拜訪老爺!”


    這時候,一個嚇得臉色發白,說話都發抖的下人,顫顫巍巍地跑了進來稟報道。


    “東廠千戶,帶著一百披甲禁軍到了我們家門口?”


    先前還叫渣渣的崔山嶽頓時嚇得臉都變白了,他緊張地問道:“哪個東廠千戶?別是樓晚西啊!”


    樓老魔名聲在外,誰人不懼?


    仆人哆嗦著搖頭:“不是樓晚西,聽著通報,是什麽李千戶。”


    “李千戶?東廠不是隻有三個千戶,什麽時候又冒出個李千戶來了?”


    崔山嶽忙扭頭看向自己的父親崔元海。


    崔元海也是一臉疑惑,隨即看向了長子崔山嶺。


    崔山嶺沉吟片刻,搖頭道:“父親,不管這麽多,先把人迎進來,我大武國還沒人敢於假冒千戶的。”


    崔元海聞言,神色有些不自然,叫住了要轉身離去的仆人道:“且慢。”


    他臉上滿是無奈之色地看了一眼長子崔山嶺和次子崔山嶽。


    “千戶乃是正五品,而今我們家最高的官職,也不過是老大你的城門校尉從六品,上官來臨,又是如此大的陣仗,理當我們全家外出恭迎才是!”


    此言一出,父子三人都沉默了好一會兒。


    想當初,崔元海從一品大員,正五品的官兒,在他眼裏,不過是芝麻綠豆罷了。


    可到了而今,他卻不得不慎重對待。


    父子三人心中,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可真是應了那句俗語: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正門前。


    李文軒等候了片刻,就看到了一個年歲約莫五十上下的幹瘦精明老頭,身穿正七品縣令官袍,一左一右,各自領著一個青壯走來相迎。


    右邊那壯年人高馬大,步履穩健,一看就是高手。


    左邊那人,雖然也同樣身形高大,但一看便是輕浮聒噪之輩,隻是空有其形罷了。


    “下官崔元海,攜長子崔山嶺,次子崔山嶽,恭迎千戶大人。”


    李文軒緩步上前:“崔大人,起來吧,咱們進屋好好聊聊。”


    “下官遵命!”


    崔元海心裏奇怪極了,這個人怎麽這麽年輕就坐上了千戶大人的位置?


    可看其身後上百人的披甲禁軍……這玩意更沒人敢做假!


    外加這十來個兇神惡煞的番子……


    東廠的掌刑千戶,什麽時候這麽不值錢了?


    正在崔元海心中充滿疑惑的這工夫裏,眾人已經走入正堂,上了香茶。


    李文軒坐在主座上,看著崔元海笑了笑:“崔大人認不得本官?”


    崔元海聽了這話,心中的疑惑更甚,左右端詳了一下李文軒。


    短短的時間裏,崔大人幾乎把自己這輩子見過的年輕俊傑都迴憶了一遍……


    “慚愧,下官眼拙,實在是想不起來,在什麽地方見過千戶大人!”


    一邊上陪坐的崔山嶺和崔元海兩人也心中暗自驚奇,這千戶大人來勢洶洶,怎麽看樣子……反而還有心思閑聊呢?


    “哈哈哈……沒什麽,崔大人認不得在下也無妨,那想來應該是認得這些人的吧!”


    李文軒含笑著放下茶杯,揮了下手:“瘋驢子,把人帶來上來!”


    “是!”


    瘋驢子應了一聲,頓時就有鎧甲摩擦的聲音傳來。


    一群禁軍壓著十數個或是鼻青臉腫,或是身上被刀砍出傷口的人走了上來。


    最前頭那人,整個人的腦袋幾乎都腫成豬頭,嘴唇都被打爛了。


    霎那間,原本寬敞的崔府大堂,瞬間就變得擁擠了起來。


    “主——主人!”


    有氣無力的飛熊抬起頭來,虛弱地叫了一聲。


    崔元海嚇了一跳,哆嗦著本能不想迴應飛熊。


    可是,崔山嶽立刻就站起身來,走了過去,大聲驚叫道:“飛熊!怎麽會是你?”


    “喲?你們既然還認,那想必清楚本官壓著他來,是為了什麽事情吧?”


    崔山嶽一聽這口氣陰陽的話語,立刻意識到自己方才衝動了——應該裝作不認識的!


    至少,現在裝作不認識,那還能有一些迴轉的餘地——比如說,拖延一二,弄明白發生了什麽,然後找出應對之法來。


    隻是……事已至此,不認也不可能了。


    “啟稟大人,這人是我家奴,負責看守下馬坡礦山,不知他究竟犯了什麽錯?”


    崔元海主動承認道。


    “也不是什麽大罪,就是克扣了礦場工人半年的工錢。”


    聽到這話,崔元海父子三人都快傻掉了。


    啥啊?


    就克扣了半年的工錢,您整這麽大的陣仗過來,就差點沒直接讓禁軍抄家問斬了。


    您……你要是真閑得慌,去勾欄聽曲,把勁兒使在那些小妞身上也行啊!


    李文軒把崔元海父子三人的模樣盡收眼底,咧嘴一笑:“克扣點工錢,本不是大罪過,但他們不應該把人抓起來毆打,然後關進小黑屋裏。”


    “同樣,他們還把本官的線人抓起來……”


    李文軒端起茶杯,潑了不成人形的飛熊一臉的滾燙茶水,燙得他一陣慘叫。


    “甚至還要侮辱了本官的線人!”


    崔山嶽呲牙,他娘的,飛熊,你真是不想活了!


    居然把東廠千戶的線人抓起來!


    你你你!


    你還想侮辱東廠千戶的線人?


    你可真是吃了雄性豹子膽啊,自己都沒這個膽子!


    “不僅如此,在本官帶著人去抓他們的時候,他們不僅不投降,反而還膽敢襲擊本官!”


    “崔大人,你是京城縣令,想來是很熟悉的,非法囚禁,奸汙東廠線人未遂,襲擊朝廷命官,這些罪名加在一起,你說……該怎麽判啊?”


    崔元海鼻尖上瞬間見了黃豆大小的汗珠,正遲疑著的時候,崔山嶽便已經站起身來,抱拳一禮道:


    “好叫大人知道,這狗東西雖然是我家的家奴,但是我們並不知道他在礦山上作惡的事情!”


    聽到這話,崔元海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是死了。


    老三啊老三,你可真是不會說話,還搶著說!


    你就坐在那裏,有誰會把你當做啞巴嗎?


    人家要是沒證據,會直接帶著禁軍來抓人?


    你這狡辯……也太沒水平了吧?


    “哦?是嗎?”李文軒笑得燦爛,“周龍,把昨天晚上連夜審問出來的供詞給我大聲地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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