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棄疾要來臨安,自然不是來旅遊的,他來臨安,自有其目的。


    這段時間,辛棄疾與賀馳安相處,閑談之中,辛棄疾多少也了解到將來的大趨勢,比如,大趨勢之一,就是會發展為一個鋼鐵時代,將來的戰爭,用的是槍炮,打的是鋼鐵。


    於是辛棄疾就上了心,蒸汽機什麽的也許我辛稼軒挨不上邊,但煉鐵這件事,辛棄疾自問,還是很有條件來參乎一把的。


    話說特區那邊,至今為止,煉鐵的鐵礦石來源,主要還是大冶這邊的鐵礦,大冶靠著長江,依靠水運的便利,運往高雄特區,成本其實不算很高。而大冶,正好在辛棄疾的勢力範圍之內。辛棄疾先後在荊湖北路、荊湖南路和江南西路擔任一路的要職,通俗一點講,就是辛棄疾先後在湖北、湖南和江西當過省級領導,大冶在這時代隸屬江西,辛棄疾隨隨便便一伸手,就能輕鬆拿捏大冶。


    算起來,大冶的鐵礦開采從孫權時代就開始了,到1191年的今天,迄今為止,已經開采了將近千年,而且,根據賀馳安的判斷,大冶這裏的鐵礦石簡直是無窮無盡,照現在這種溫柔的開采節奏,還足可以開采幾百上千年。


    賀馳安當然不會說錯,曆史上,大冶鐵礦是晚清洋務運動張之洞搞的漢冶萍公司(漢陽鐵廠)的重要組成部分,期間,大冶鐵礦不僅向漢陽鐵廠供應鐵礦,還是日本八幡鐵廠鐵礦石的主要供應商,可以這麽說,就是大冶的鐵礦和湘潭的錳礦將日本八幡製鐵喂飽的。後來,到了天朝的時候,大冶鐵礦又有了新的勘探成果,並一舉成為武鋼的原料基地,由此可見,大冶鐵礦石的儲量極為驚人,這一點,毋庸置疑。


    近在南宋,嶽飛駐守鄂州那段時間,曾經在大冶大興礦冶,並喜獲“大冶之劍”,事實上,嶽飛在大冶煉鐵,不但煉製了大量兵器,也涉足民用,順手創收了一點軍費。


    辛棄疾當然理解嶽飛,因為養軍隊絕對是一個燒錢的無底洞,從這一點上來說,嶽家軍任何時候都是差錢的,自然要搞點生財之道。早年北宋崩潰,天下大亂,朝廷的軍費沒有著落,於是南宋的各大抵抗力量不得不自行籌集軍費,如此一來,軍中走私違禁那真是十分稀鬆平常。比如有宋一代,在酒業上都采用禁榷之法,但嶽飛早年就在軍營釀酒販賣,以籌集軍資,同樣,在鐵業上也是如此,總之,從事鐵業也罷,從事酒業也罷,都是為了養兵。後來戰亂漸漸平息,由亂及治,趙構開始整頓,包括整編軍隊,禁止軍中走私,軍費自然是朝廷按照編製撥給,但積重難返,大宋對軍中違規經商什麽的,仍然隻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與嶽飛的理念差不多,辛棄疾也是讚成集中資源大搞強軍的,辛棄疾在湖南當政的時候,就集中財力訓練了三千號稱精銳的“飛虎軍”,同時,曆史上辛棄疾一直在想方設法創收,以備北伐之需,在福建當政的時候,貌似辛棄疾就栽在這個上麵——有人彈劾橫征暴斂。當然,現在的辛棄疾還沒有去福建當政,但此時的辛棄疾,心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北伐,為了這個目標,他一點也不介意有人攻擊他“聚斂”。


    沒錯,辛棄疾到臨安,就是為了“聚斂”來的,他的計劃是推動五礦控股上市。圈錢,誰不會啊!當然,圈錢講一個動人的故事,嗯,得有正當的投資方向,跟股民們畫一張大餅,你總不能說在股市圈錢是為了戰爭吧!不過,投資方向嘛,這個一點也不用發愁,辛棄疾本來就有新的投資計劃,按照辛氏招股計劃書,上市所獲資金將用來建設“九冶萍”公司。


    為什麽是“九冶萍”公司而不是後世曆史上的“漢冶萍公司”呢?那當然是要站在辛棄疾的角度上看問題。比起漢陽來,九江離臨安和台灣都近,離大宋的經濟中心近,離生鐵的客戶方也近,這是其一,其二嘛,九江還是大冶的下遊,運鐵礦石當然是往下遊運更方便一點不是!


    至於萍鄉的煤炭,雖然萍鄉在江西,但煤炭隻能先通過小船沿萍水河運到湖南湘潭的湘江大港,然後在湘潭再裝上大船,經洞庭湖入長江,再運往九江。煤炭的運輸距離是有點遠,不過比運到漢陽,也遠不了太多,從長江順流而下,這點水運的距離不算什麽。所以,辛棄疾將鐵廠選址選在九江,在這個時代,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來。


    鑒於五礦控股的七成股份拿在朝廷手中,還有兩成拿在朝廷控股的台宋海貿和高建公司手中,隻有一成股份在茅庚手上,這樣的股份結構下,五礦控股自然算是官辦,上市交易和成立“九冶萍”公司這樣的大事,當然是需要取得朝廷的批準的。


    所以,辛棄疾這一次來臨安,就是來出公差,兜售他的宏大計劃的。


    辛棄疾一到臨安,就馬上拜會了工部尚書趙彥邊,旋即又拜會宰相周必大,周必大當然拍不了板,最後還得趙昚定奪。辛棄疾也明白,皇帝將會召見自己,辛棄疾心中忐忑,也不知道自己的計劃最終能否通過。


    辛棄疾在等待趙昚召見,於是,在賀馳安的張羅下,一場晚宴在臨安哈唐大酒樓舉行。


    參加宴會的有陸遊、辛棄疾、尤袤,在臨安的穿越者賀馳安、彭勤方、盧易見,還有陳玉傑,四個人悉數到齊,而文府的主人文元當然也不會落下。


    前三位是大宋文壇代表,其中尤袤和陸遊齊名,以寫詩聞名,陸遊、楊萬裏、尤袤、範成大號稱“中興四大詩人”,四大詩人之中,楊萬裏此時在江西任上,範成大賦閑在家,隻有陸遊和尤袤在臨安。


    文元這段時間在臨安文壇上混得風生水起,最起碼,小說家的名頭就打得很響,又經過一番炒作,竟然被坊間尊為通俗文學的大師,文元的小說受到了廣大大宋百姓的熱烈追捧,如果非要類比一下,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文元在當今大宋的地位,就相當於後世金庸的地位。


    有文元相請,辛棄疾到場,加上哈唐國“海歸”做東,兩位大師級詩人這一日自然是聯袂赴宴。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本來宴會進行的非常融洽,但是當話題說到嶽飛的時候,氣氛頓時就變了。


    問題出在彭勤方身上。


    話說彭勤方年輕時也迷戀過《說嶽全傳》,對嶽飛那是相當崇拜。不過,年紀及長,彭勤方漸漸明白那是經過曆朝曆代說書家小說家包裝的嶽飛,真實的嶽飛並沒有那麽神。到了網絡時代之後,網上關於嶽飛戰績的質疑帖子在某個時候忽然就冒了出來,壇子裏質疑的聲音還不隻一個兩個,讀多了這類帖子之後,彭勤方也加入到了質疑陣營之中。


    彭勤方是一個很較真的人,在宴席上,多喝了兩杯的彭勤方就忍不住說道起了這事兒。


    事實上,老彭在宴會上也沒有刻意貶低嶽飛,隻是強調說,嶽飛對金兵的戰績可能沒有想象的那麽驚豔,甚至於多數的時候,嶽飛對金兵的勝利隻能稱得上慘勝,根本就沒有民間說的那麽神!


    彭勤方舉了個例子,嶽家軍上奏的潁昌大捷,奏報上去的捷報是這麽寫的:


    “自辰時至午時,血戰數十合,當陣殺死萬戶一人,千戶五人。賊兵橫屍滿野,約五百餘人,重傷番賊不知數目。其奪到戰馬、金、鼓、旗、槍、器甲等不計其數------”


    彭勤方與那些質疑嶽飛戰績的家夥一樣,認為殺敵五百餘根本就不值得誇耀,更算不得什麽大捷!而且這份捷報裏麵,隻說殺敵五百餘,卻閉口不談己方的傷亡,須知穎昌之戰是嶽家軍四萬對金兵騎兵三萬,金兵損失五百餘,有生力量損失有限得很,而事後嶽飛要治該戰指揮者王貴之罪,由此推測嶽家軍傷亡不輕。


    如此種種,彭勤方一一引證,反正最後得出結論,就是嶽家軍與金兵對決,應該是誰也奈何不了誰的平手之局。由於嶽家軍是以步兵為主,機動性不如金兵,越是深入北方,就越是力有不逮,更無必勝之把握,故此,指望嶽飛收複中原,其實是有些一廂情願的。


    這一下陸遊不幹了。有人竟然公開大放厥詞攻擊心目中的戰神,是不容分孰不可忍!陸遊是嶽粉,有詩為證:


    其一:堂堂韓嶽兩驍將,駕馭可使複中原。


    廟謀尚出王導下,顧用金陵為北門!


    其二:山河自古有乖分,京洛腥膻實未聞。


    劇盜曾從宗父命,遺民猶望嶽家軍。


    上天悔禍終平虜,公道何人肯散群?


    白首自知疏報國,尚憑精意祝爐熏。


    於是陸遊忿然迴擊彭勤方乃是一派胡言,要不是看在彭勤方如今是皇帝禦命的太醫,又據說在特區素有醫德的份上,陸遊甚至都要指斥彭勤方為金人奸細了。


    其他三個穿越者簡直是哭笑不得,心道老彭你咋就這麽較真呢!南宋人需要一個英雄偶像,正因為打不過金兵,才更需要一個偶像,能夠挫敗金兵而且是在野戰中挫敗金兵的嶽飛,無意識最好的偶像人選。就像後世影視中的楊家將一樣,觀眾愛看,哪怕明知是虛構,觀眾也願意相信。


    老彭你非要捅破其中的真相幹嗎!


    好在陳玉傑隨後的說法轉圜的不錯。


    按照陳玉傑的話來說,嶽家軍以步兵為主,步兵能夠在野戰中抗衡騎兵,已經是殊為不易,嶽家軍能將金兵擊退,更是難能可貴。至於己方的死傷,哪怕是交換比為三個換一個,考慮到金兵的兵源有限,正牌的金兵加起來也就十萬上下,所以金兵消耗不起,從這個角度說,嶽家軍的勝利是毋庸置疑的。


    至於北伐之事,嶽家軍當年引為憾事,大宋自靖康之恥以來,一直孜孜以求恢複中原而不可得,陳玉傑拍著胸脯說,這樣的局麵不會維持幾年了,不出五年,大宋就能揮軍北伐,橫掃金兵。


    於是,陸遊這才轉怒為喜。


    陳玉傑的本事陸遊素有所聞,又據說特區所造槍炮犀利,當者無不披靡,陸遊點點頭,心裏早就信了。畢竟**過去不如展望將來,往事不可諫,來者猶可追,活在希望中的感覺總是不錯的,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在自己活著的時候看到北定中原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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