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九章:凡心動妙玉遇公子;念詩篇香菱說前緣(二)


    妙玉聽有人打趣自己,不知怎麽的,直覺偷東西被拿了手一般,當下就要逃走,可說話的人身手何等了得?隻是一個跨步,便把人攔了下來,笑著道,“這麽一走,倒是我來的真也不巧了!”


    寶玉見香菱少有俏皮一麵,不由道,“幾時竟然這麽淘氣起來?”


    “可說了呢?幾時就淘氣起來了?”香菱拉著妙玉不放手,說著話,還眨著眼看妙玉,又像在思考,見妙玉臉紅,不由哎呀一聲,“可是想起來了,就是那迴夢見二爺之後的事兒!”說著還鄭重地對妙玉點點頭,“就是那迴了!”


    “也不知羞,這話也好這個地界說麽?”寶玉不知當日妙玉魘心魔,隻當香菱見家中沒事了,自己又得了爵位,心裏歡喜,才這麽說,說完見香菱忍著笑,心裏愈發不解,隻道,“前麵還誰在了?”


    香菱道,“劉姥姥和姑娘們都在呢。二爺倒是讓我好找,咱們也快迴去罷。免得林姑娘著急。”


    寶玉道,“我們先送大士迴去,再去前麵也不遲。”


    香菱道,“又不是很晚,急著送姑娘迴去做什麽?一起去前麵說笑不好麽?”寶玉不知道裏麵怎麽個意思,哪裏會說話呢,隻是暗想,妙玉必是不會去的,尤其還有劉姥姥在,當日的杯子可是都不要了呢?


    果然妙玉道,“出來已是賞了月,又與你家公子論了道,也便不打擾了!”


    香菱見妙玉雖是說不打擾了,卻是偷看寶玉,心裏以是明白了,不由笑著道,“姑娘這話說的就沒道理了,可是聰明的容易犯呆。豈不知,賞月是賞月,論道是論道,吃酒說笑又是吃酒說笑,完全不相幹的事情,哪裏又至於因為賞月論道,反倒誤了吃酒說笑呢?‘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什麽還不是修行呢!’難道真的拜那木雕泥塑才是麽?那可真是:雪有塵心,不解其愁了。”


    妙玉知道,香菱後麵的話,是當日去外麵道場看自己時候說的,更覺臉熱,不由順口說道,“他卻是很疼你的。”說完當日的話,又覺後悔,生怕香菱在說出當日她的話來,如此忙小心看著香菱。


    果見香菱偷笑,妙玉未免緊張起來,哪知香菱隻是點點頭,“說起來二爺真的很疼我的。”說罷了輕輕一拉妙玉,又低聲道,“不過這與修行無關。走了!修行又不是要人忘情的,更不是冷漠無情。相反順心隨意,才是最好的!”


    妙玉腳下一動,隨著香菱走出去,寶玉後麵看的怔神兒,不知幾時這二人如此說得話?又一想也覺合理,香菱可是第一個現身的金釵呢,當日甄士隱要是聽了僧道二人的話,舍了她出去,後麵的事怕是都不會有了吧?


    香菱見妙玉跟著自己走,便又低聲道,“今晚上可是和二爺約好了橋上賞月?”不等妙玉說話,香菱繼續道,“依我看必是偶遇的,既是偶遇的,就要問問你了,說說,怎麽就都這麽巧了呢?”


    妙玉不由暗想,是啊!怎麽就這麽巧了呢?難道說因為當年的偶然一見,心裏便放不下此事麽?每每出來,便想能再次一見?可見了又能如何呢?


    香菱也是極其聰慧的,又知妙玉上一迴夢中之事,不由一歎道,“隨緣隨安,姑娘不要想的太也多了,既是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麽,更該順其自然才是!”


    妙玉歎道,“你倒像是真有慧根的。”


    香菱道,“聽媽媽說起過,小的時候便有和尚道士要化了我去,隻是爹爹和媽媽不舍。和尚道士又說既是不舍,必三災八難的。不想雖是災難不少,誰知卻遇了二爺,這才愈發好起來,想來這也是我的福氣了。”香菱說著,一臉滿足地笑笑,“對了,還沒問姑娘是哪裏的人,又怎麽就修行起來了?”


    妙玉被香菱情緒感染,不由道,“我是姑蘇人,自小也是三災八難的,買了許多替身兒皆不中用,後來自入了空門,這才好起來了。”


    香菱聽了不由笑起來,又見寶玉後麵跟著,不由迴頭道,“二爺啊,沒見了我和姑娘遭說體己話麽?別跟的這麽緊。”


    寶玉道,“沒想這麽些的,再說了,這外麵究是涼著些,隻管走的快些,等迴去了,多少話還說不得呢?”


    “二爺說的很是,不過也別走的太快了,免得身上帶了涼氣,再讓姑娘們受了風!”香菱說著又笑道,“尤其是巧姑娘,見了二爺還不撲過來麽?”


    “說的很是了,既是這麽的,那就慢著點罷!”寶玉說著話,放緩腳步,順帶著看看四下裏有沒有異樣。


    香菱見寶玉離的遠了些,才低聲對妙玉道,“告訴姑娘說,我也是姑蘇人的,不單單是我,林姑娘祖籍也是姑蘇。林姑娘小時候身子也不好,和尚道士也要化了她去。直到後來姑太太死了,老太太接了姑娘來府上,這才慢慢好起來。這幾年二爺又送了姑娘出去住,這才愈發好了。”


    妙玉自然明白香菱的意思,不由道,“你要說什麽?”


    “這可是念經念呆了?”香菱說著不由盯著妙玉看,隻把妙玉看的低了頭,才道,“這會子都這麽問了,難道不是心裏麵已經明白了麽?倒是問起我要說什麽,真的是偶遇麽!”


    按說香菱這話,心性孤高的妙玉可是受不了的,可這會子卻生生忍下來,仔細想想自己,黛玉,香菱三人經曆,又想師父臨寂遺言,說自己衣食起居不宜迴鄉,讓在京靜居,等待結果,可自己的結果是什麽呢?這樣一想,妙玉不覺陣陣失神。難道和這兩個姑蘇人一樣麽?


    香菱覺得自己把該說的話說了,心裏還想卻也巧了些,難道那詩文士真的麽?必是夢中得來的,不然這的高傲的人,哪裏會如此呢?看來這不單單是二爺的福氣,也是我們的福氣,隻有這樣團圓了,才會愈發好起來。再也不會出什麽波折了,這麽一想,香菱心情愈發好了起來,拉著妙玉快走,還不忘催寶玉,“二爺倒是快著些,別讓姑娘們等急了。”


    “啊!這慢也是你,快還是你,到底要怎樣?”寶玉覺得今晚的香菱實在怪異,當然了,妙玉更怪。


    香菱鬆開了妙玉,往後跳了幾步,拉著寶玉往前拖,“此一時彼一時,這不是我們說完體己話了麽?自是要快著些!”說完了還不忘問妙玉,“姑娘說說可是了?”


    “別淘氣,免得擾了大士!”寶玉心道,這妙玉要是帶了迴去,黛玉說不上怎麽樣呢。眼下以是好的不得了了,千萬不敢生事了,隻當從前的話,是個玩話才好,齊人之福誰個都想,可也要有那個命才成。再說了,有些事還是講個情字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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