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六章:水火金木遊大觀園;愚妾豎子鬧榮國府(一)


    香菱聽黛玉主動說起該謝謝寶瑢,忙道,“心裏也是想了一迴,就在園子裏麵擺酒了。先說答謝人家出力,再則也給老太太看看。”


    黛玉道,“這個主意是極好的。”


    香菱道,“姑娘迴去作陪麽?”


    黛玉道,“怎麽想到了我呢?探丫頭不是極好的麽?”


    香菱道,“三姑娘自是不用說了,隻不過這不是家裏的事。歸根結底,該是二爺的事。”


    黛玉哼了聲道,“可是要算計我麽?”


    香菱道,“姑娘太也會說笑了,難為怎麽就想起的算計二字了。真的至於麽?再說有什麽可算計的,難道姑娘的心,不是和我一樣麽?”


    黛玉白了香菱一眼,“往後再不敢叫你過來住的。聽聽這嘴裏胡言亂語的,說的都是什麽了。”


    “可是不敢再說,今個這才不準進了屋子,明個還不趕出院子麽?”香菱說著笑起來,又道,“姑娘大德大量,可憐我一迴才是,真的趕了我出去,可還有個去處麽?”說罷了,還不忘擠下眼睛。


    黛玉哪裏不明白香菱打趣兒她呢?雖是心裏歡喜,卻也未免著急,不由咳嗽起來。輕撫胸口順氣,不想正摸了金鎖上。未免又有幾分悲戚,想著到底該是哪一個說了才是。


    眼見黛玉害羞咳嗽起來,香菱未免著急,仔細看了迴,多少明白些個,忙道,“姑娘太也較真兒了,明白的也就明白了,糊塗的由著他們糊塗便是了!”


    “你知道我想的是什麽?”見香菱點頭,黛玉不覺臉熱。覺得最近香菱很是聰慧,好像什麽事情都瞞不了她。難道寶哥哥說的是真的,香菱很是了得麽?其實香菱兩個月就能學會作詩,哪裏會是瓷笨的,不過是不喜用心於雜事罷了,這一迴想著寶玉,自然事事上心,哪裏又錯的了。


    即便黛玉沒明著說話,可香菱知道她心裏已是答應了,如此悄悄張羅起來。隻等寶瑢說起,好請她進園子去逛。可巧過了三日,遇個不錯的天兒。黛玉,寶釵早早迴了園子,香菱又去接了寶瑢,四個人逛了起來。


    說起來是逛園子了,隻是這四個人,哪裏有一個心思放在景兒上呢?寶釵黛玉隻顧留意寶瑢;寶瑢又隻顧留意寶釵黛玉。一個香菱雖是不想這些個,奈何又被瑣事羈絆了,一處處理的仔細,生怕辜負了寶玉托付。


    如此隻到了大觀樓看一迴,寶瑢便覺得無趣起來,說起來她是不慣度人的。拉了香菱道,“好容易來一迴,必是要請老太太的安,可方便麽!”


    香菱道,“也好!左右離著晌午還早,看過了老太太,再進來用飯也不遲!”黛玉聽寶瑢要去看賈母,心裏很歡喜。隻要老太太見到香菱帶著寶瑢逛園子,心裏必是會明白的。比自己等人解勸強得多,如此忙著前麵引路,倒也給足了寶瑢麵子。


    寶瑢客套一迴,隨著香菱走在後麵,還不忘偷問道,“林姑娘看起來很是好相與的。”


    香菱道,“又是聽誰說的林姑娘不好相與呢?”


    寶瑢臉兒微微一粉,“難道不是嗎?”


    香菱道,“當日說過了,何苦再問呢?”


    寶瑢點點頭,又道,“這兩個就是你們那糊塗爺說的,家裏給張羅的?”


    香菱捂著嘴道,“姑娘幾時成了精細人呢?”


    寶瑢紅著臉道,“不知道你們那個爺是個口沒遮攔的?”


    香菱道,“聽姑娘一說,這會子知道了!”


    寶瑢哼了聲,“姐姐再不學好的。”


    香菱道,“好歹快著些才是,不然老太太那邊就要放晌飯了,那時必是要留你一起的。”


    聽香菱這一句,寶瑢果然不在說什麽,緊跟了黛玉二人身後。一時間進了賈母院子,丫鬟通報一聲,鴛鴦以是接了出來,一見寶瑢,忙著請了安,側身相讓。又對黛玉道,“可巧了,妙玉也在的。”


    黛玉道,“前幾日便說要過來看老太太的,不想自己身上又不爽利。這會子既是來了,倒也叫人放心。”鴛鴦見黛玉知道,便不在多說,疾步上前親自打起簾櫳。


    賈母見寶瑢,黛玉,寶釵,香菱四人果是歡喜起來。指了坐給寶瑢,又道,“這是幾時來的?”


    原本見賈母指座位,寶瑢便是一怔,沒想她的身份,賈母居然指了下手位,而那個叫妙玉的動也沒動。再聽了賈母的話,便知早有人迴過賈母,自己進了園子了,如此不覺臉熱。倒是香菱笑著道,“姑娘早便過來了,不過想著讓老太太多歇息一會兒,才沒急著過來打攪。”


    賈母笑道,“哪裏就至於了。”


    任是誰都沒想到,妙玉卻是接了話,對香菱道,“聽你這麽一說,倒是我沒想許多,早早跑了過來!”就這一句,在場的除了寶瑢之外,餘下具是一怔。就連賈母都不知該說什麽了。


    香菱笑道,“一個‘歪理典故’罷了,大士哪裏就至於認了真呢!”妙玉聽香菱說起前幾日自己的話,便不在言語。


    賈母看了迴麵前的五人,即便心中費解,還是道,“難得你們幾個湊的齊全,隻管說話才是,想園子裏麵逛逛,也必是要吃了飯才有氣力。”


    眾人聽了,忙起身謝過賈母,這才又坐了,陪著賈母說起話來。可這幾人分開了還好,一旦坐了一處,具是不自然起來。隻有個香菱幾下裏都能說話,偏偏她心裏很是怕賈母,自是不肯上前來。結果黛玉隻得幾下裏周旋,如此賈母更加歡喜起來。


    因妙玉和寶瑢在,鴛鴦招唿平兒過來,早早去準備飯菜,又命人去東府裏看看,尤氏可忙完了,告訴她這邊有客的。奈何人也打發出去了,院子裏卻也亂了起來。隻聽有人道,“姑娘莫要攔著我,今個必是請老太太評評理的。”鴛鴦一聽是趙姨娘的聲音,緊忙走了出去。


    趙姨娘見鴛鴦出來了,忙舍開了平兒,對鴛鴦道,“姑娘是個明白人,好歹給評個理,我這正要進去給老太太請安,平姑娘說什麽都不許,咱們府上幾時有這個道理呢?”


    鴛鴦道,“姨娘別急,不是平兒攔著你,實在是裏麵有貴客在的。”


    “哪裏來的貴客,卻也越不過理字不是。”趙姨娘心裏暗想,就是知道有貴客,這才急著過來的。


    鴛鴦覺得今個趙姨娘不大正常,當然她一貫不大正常,隻是今個為什麽這樣大膽呢?想著忙道,“眼見晌午了,這不早不晚的,老太太又才傳了飯,姨娘何苦趕了這會子呢?依我說,竟不如早晚隨著老爺過來才好。”


    趙姨娘道,“我知道姑娘說的都是好話,隻是今個不見了老太太,卻是不能夠的。”說罷了,閃身繞過了鴛鴦,直往上屋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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