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想和房東一起去掛燈籠了。我是暗夜使者!掛燈籠的活持續了一周就結束了, 距離賀庭嶼迴來也隻剩下最後一周的時間。房東的胃口在和賀庭嶼同居的這段時間已經被養刁了,以前點外賣還能湊合吃一吃,現在再看外賣就覺得又貴又不好吃, 還不健康。但要他自己做,他又不敢開火,像以前那樣對付著吃, 還不如點外賣。他思來想去, 最後決定在院子裏化緣。買好菜,遇上哪個老頭或老太太, 就上人家家裏去蹭飯。這個院子的老頭老太太們大多都是自己住, 比如莫叔和夏奶奶,平日裏遇見就總要拉房東去家裏吃飯,推拒好久才能打消這些老頭老太太熱情好客的心。十二月沒過幾天,最近s市的天氣還不錯,沒怎麽下雪, 雖然依然很冷,但至少天氣是晴朗的, 一點也不顯得陰沉, 地麵綠化帶中心裏的雪還沒人踩過, 一片亮晶晶的銀白色。今天莫叔和房東都在夏老太太家裏吃飯。夏老太太做家常小炒很有一手, 院子裏的人至少四分之一都嚐過她的手藝。菜品都很常見, 但味道就是和別人不同,和外麵小抄店裏用香料和油堆出來的香味不同,夏老太太做的有種恰到好處的感覺,吃的人很舒服。“哎?咱們市那個什麽評選是不是要出結果了?”莫叔問。“你說的是那個城市最美人物評選?”夏老太太想了想, “啪”的一聲一拍手道:“對呀!按往常的規律,差不多到時間了。”每年s市的城市最美人物的盤點, 都會在年底的時候在廣場和城市主幹道的路邊設置公告欄。往年也就是比過年早一個多月的樣子,一夜之間火紅的公告欄就能遍布城市主幹道和廣場等公共場所,堪比新時代的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房東聽見他們討論這個,不由得低了低頭,就差把頭埋進飯碗裏了。可惜就算這樣,剩下的兩位也不會放過他,“東東呀,今年肯定有你一份啦!”@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房東幹笑兩聲抿了抿唇沒說話。莫叔笑了兩聲,“對啊,兩份好人好事呢,絕對板上釘釘。”尤其是裏麵還有一份是和未成年人相關的,造成的影響力比搶包那次還要大,社區都特意提出了表揚,張貼在布告欄上。房東耳朵微紅,“嗨……也就那樣,不一定呢……”兩個老人年歲大了,麵皮沒他那麽薄,而且他們是真的認為房東肯定會上榜,都樂嗬嗬的叫他別謙虛。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硬是把房東誇成了個大紅臉,整個午飯時間都專心埋頭吃飯,除了必要嗯嗯啊啊的反應外,再沒抬起頭說過一句話。過了兩天,一個普通的清晨,果不其然夏老太太常去打太極做操的廣場上就已經立起了火紅的告示牌,繞著廣場圍了一圈,外形極有設計感,像精致的擺件。房東像往常一樣準備出門跑車,人還沒出小區門口,就被做完操迴來的夏老太太堵了個正著。老太太一隻手拉著他的胳膊,另一隻手裏拿著個手機,屏幕上正是她拍下來的關於房東的那部分立牌。夏老太太不怎麽會用智能手機,但拍照還是會的。老太太在廣場不甚熟練地拍了好幾張,每一次拍照都像是一個專業的攝影師對待可能影響自己一生的作品時那樣認真凝重。等拍的差不多了,老太太又硬是在十幾張看上去都大差不差,特別像在玩大家來找茬時的圖片裏麵,選出了她覺得最好看的一張拿來給房東看。“東東你看,是這張好看,還是這張好看?”老太太劃著屏幕,動作很笨拙,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不熟練。“……”房東有些無奈,他並不想看自己傻呆呆的證件照印在公共場合像展示一樣擺出來,但一看老太太興致這麽高的樣子,他也隻能耐下心來,選了個他覺得最好的。“我就說嘛,”老太太眯著眼笑,“我也覺得這張好看!等我待會兒拿給其他人都看看。”“……”房東露出一個疲憊的微笑。等他中午迴家,接到了賀庭嶼的電話。視頻那邊賀庭嶼似乎剛剛起床洗完澡,穿著鬆垮的浴袍,額前的碎發還沾著水珠。經過幾分鍾關於吃沒吃飯,吃的什麽的例行問候,賀庭嶼圖窮匕見,“咱們市今年的城市人物評選出來了是不是?”“……沒有。”房東雖然不知道他想幹什麽,但他直覺準沒好事,繃著臉撒謊。“你給我拍一張發過來唄。”賀庭嶼沒理他,自顧自地提出自己的要求。“……”都知道了還問他幹嘛!房東很氣憤。“沒有,不給!”賀庭嶼笑了兩聲,“就讓你拍個照片,我遠在國外,吃不好睡不好,你還連這點要求都不願意滿足我……”賀庭嶼越說聲音越小,像是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房東眉角跳了跳,語氣軟化,不太堅定地說:“……不行。”賀庭嶼歎了口氣,眸子裏盈滿了失落,就這麽定定地望著房東。“……”明明知道他在裝,但是……房東咬了咬牙,沒吭聲。“嘖,”賀庭嶼收起自己的演技,淡淡道:“上個月別人送給我一輛卡宴模型。”房東咽了咽口水。“再加一雙限量版球鞋?”賀庭嶼豎起兩根手指,“上次你說想要的那雙,昨天在一家私人收藏館裏看見了,他答應我可以賣給我……”“成交!”房東雙眼微亮,神情興奮。值!太值了!下午房東便去履行自己的諾言,賀庭嶼不知道是沒事還是又翹了會,邊和房東打視頻,邊看他拍照。“對,再往左邊一點,手機擺正。”房東木著臉微調。好在現在廣場人不多,不然路人路過看他自己猛拍自己的立牌,不知道的以為他多自戀呢。房東的立牌位置不錯,正對廣場主出入口,大約是主辦方覺得他外形條件不錯,放在醒目的位置吸引人。旁邊就是那個曾經因為撿垃圾上過新聞的大叔,用的還是幾年前的老照片,甚至不是正臉照,而是一個側著身的背影,滄桑的臉骨骼很突出,眼窩深邃,像是十幾年前畫報上的人物,身上穿著他標誌性的棕色皮夾克,現在的人隻要一看見穿著棕色皮夾克的人彎腰撿垃圾,就知道是他。“多了多了,再往右邊一點。”“不就一個照片,有什麽好拍這麽仔細,”房東撇了撇嘴,“真麻煩,不然你迴來自己拍好了。”“那怎麽一樣,”賀庭嶼說,“這是第一天,過了第一天沒拍上,總有種遺憾嘛。”“而且第一天的牌子是最新的,等我迴去顏色都暗淡了。”“再往上點。”房東在心裏哀嚎一聲,手臂往上抬了抬。曆時半個多小時,在賀庭嶼的指揮下,房東終於拍到了一張賀庭嶼覺得滿意的照片。遠在國外的賀庭嶼手指一動按下了保存。畫冊都有了,要不再做個相冊吧?賀庭嶼將要迴國的前一天晚上,房東有點睡不著,幹脆找了個電影,把燈一關窩在沙發上看電影,等三小時的電影看完,已經淩晨三點半了,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視線隨意一掃,隻見沙發上胡亂丟著最近穿過的衣服褲子,茶幾上全是零食垃圾袋和兩個空啤酒罐,還有半瓶兩天前沒喝完的可樂。他收了收垃圾準備丟進垃圾桶裏,低頭一看,垃圾桶裏的垃圾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搖搖欲墜。“……”房東倒吸一口氣,猜測明天賀庭嶼迴來了看見這一幕會是個什麽心情。想了一會,房東覺得賀庭嶼應該不會對他生氣,可是房東自己會覺得很丟人。他歎了一口氣,認命般地找出來一個之前去超市買東西給的大塑料袋,桌子上有用的東西收起來放好,剩下的垃圾全部攏進袋子裏。等打掃完衛生,已經是半個多小時後的事情了,房東不想把這麽大袋垃圾放在家裏,於是隻能套上羽絨服,兢兢業業地出門丟垃圾。走到小區垃圾迴收處,房東遠遠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手上也提著個袋子似乎也是出來丟垃圾的。現在這個點還有人出門扔垃圾?房東覺得很有緣分,正常人哪會這麽晚了還不睡覺出門丟垃圾的,於是秉持著相逢即是緣的道理,他快步上前喊了一聲,“你也是來丟垃圾的啊?”那個熟悉的身形一頓,突然轉頭就走,手裏還拿著那個大袋子。“?”房東一愣。他眉頭一皺,追了上去。這一瞬間,房東的腦子裏瞬間出現了剛剛看的懸疑片內容,什麽殺人分屍,午夜拋屍之類的,而垃圾桶也是被拋屍的熱門地點。他一跑,那個黑影也跟著跑,動作十分迅捷,看上去很靈活。但他再靈活,也沒有體育專業出身的房東速度快,沒一會兒就被追上了。而隨著房東越追越近,那個身影也越來越清晰,他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來了為什麽這個身影看著很眼熟。棕色皮夾克!那個人穿了一件他下午才看過的棕色皮夾克,照片就擺在他的照片旁邊。想到這房東已經不想再追了,這恐怕是人家出名之後,以前被人追慣了。畢竟生活中遇見個上了新聞的網絡紅人,很難不多看兩眼,有些大概還會去要個合照。既然跑了,那就是不想被他看見,房東很理解。但還沒等他停下腳步,那人自己便停了,站在原地猶豫了一會兒,慢吞吞地轉過頭來,摘掉了臉上的黑色口罩。房東一愣,竟然是一張他再熟悉不過的臉!“景軒?”房東震驚出聲。“昂……”景軒苦著一張臉譴責似的望著他,“你大半夜的不睡覺,出來丟什麽垃圾?”房東被他這反客為主的問話驚到了,他瞪大了眼,“這話應該我問你吧?”“你大半夜的不睡覺,出來丟什麽垃圾?”景軒沉默片刻苦笑出聲,“如你所見……”他抖抖身上的皮夾克,“撿垃圾嘍。”房東還沒反應過來,“你是說你是那個撿垃圾出名的大叔?等等,你這和照片一點都不像吧?”“難道你幹這事兒還專門要喬裝打扮一下?……不,這事上新聞的時候你才多大?”景軒歎了口氣,“或許,你可以理解為,我是他的繼任者。”“?”房東呆了一瞬,“這個也有繼承者?”“人固有一死。”景軒淡淡地看向他,“我不想他死之後,沒人再記得。”“去年冬天老頭去世了,走的時候很安靜,沒人知道他曾經的故事,也沒人在意他是不是上過新聞,是不是曾經成為了很多人都偶像被爭相模仿。”景軒說:“於是我留下了這件代表他的皮夾克,他走以後,我就是他。”“你是他兒子?”房東恍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