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早上房東還想著他和賀庭嶼平時應該沒什麽機會見麵,結果今天一早這個g就倒了,這一刻房東深刻的認識到平時不要隨便立g是一件多麽重要的事兒,他至少能減少你生活中百分八十的驚訝。昨晚的一番交談讓房東已經自動將賀庭嶼拉進了自己人的範疇,也沒了一開始的抵觸情緒,他將小孩送到門口,然後邀請賀庭嶼:“賀老師也喜歡晨跑啊,要一起嗎?”賀老師這個稱唿,是房東仔細想過之後覺得最合適的。賀庭嶼一看就比他大,但要對著他叫賀哥或者什麽庭嶼哥,總覺得怪怪的。房東一直覺得哥這個稱唿,多少帶著點江湖氣,前麵加個姓這麽一叫,下一秒就得有個小弟殷殷切切地湊上來點煙,不然都不應景。而賀庭嶼這樣的文化人,跟這個後綴還真是不搭,他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叫賀老師最合適。還沒等賀庭嶼迴答,旁邊單元樓門一開,從裏麵慢悠悠的走出來一個老頭,穿著皺皺巴巴的白色汗衫,胸口洗的發薄,都有點透肉,下身配著一條大黑短褲,腳上踩著一雙草編人字拖。“喲,生麵孔,”那老頭看了一眼賀庭嶼,轉頭問房東:“這個娃娃是誰啊?新來的?”房東手一搭就摟住了賀庭嶼的肩膀,很自然的笑笑迴答道:“對,昨天搬來的,住我對門兒。”他帶著輕鬆的語調,看上去跟這老頭是熟識了,很親熱的樣子。賀庭嶼沒想到他會突然搭過來一條胳膊,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想躲也已經躲不掉了。另一個人的體溫透過薄薄的一層襯衫傳遞到他身上,手臂上流暢的肌肉線條似有似無的蹭著脖頸後的一小塊皮膚。兩個人的距離近到賀庭嶼似乎都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賀庭嶼微微皺眉,他雖然看著溫文爾雅,但骨子裏其實是個有些強勢的人,比起被人摟著,他更傾向於摟別人。更何況房東的話聽在他耳朵裏透著點浪蕩又輕浮的感覺,讓他不太舒服。房東一點也沒察覺到賀庭嶼的不自在,他一直都是這麽介紹人的,沒什麽講究,除了上了年紀的老頭兒,其他人甭管是誰,哪怕是袁嘉焱那樣的小孩,他也會蹲下來親熱的摟住他的肩膀。“這是我新來的鄰居,當老師的。”“好俊的後生,”那老頭誇了一聲,又轉頭麵向房東,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瞧著又瘦了,最近是不是沒好好吃飯?”“哪能啊?”房東笑笑,這群老頭老太太總是能在隻有兩三天不見的時間裏,看出他身上那點虛無的變化。介紹結束,他放開賀庭嶼,跑到旁邊推出來一個黑色的三輪車。這車是十來年前還常見的那種腳蹬三輪車,前頭就跟個自行車似的,後麵是個大鬥,底下裝了倆輪,動力全靠腳蹬帶動鏈條。這幾年大部分人都換成電動三輪了,把手一轉,“嗡嗡”地跑得飛快,於是腳蹬三輪很快就被淘汰,街上也再難看見這種車。老頭家裏條件不差,就是念舊,十來年了這車修了又修,補了又補,還是依舊□□。房東幫他把車推出來之後,又跑到一邊的樹底下,將上麵的鳥籠一個個的全拿下來,放在後麵的大鬥裏。“行了,莫叔你騎著走吧。”“你小子,每次犯這事兒幹啥?我又不是推不動。”老頭嘿嘿一笑,嘴上埋怨著,臉上的褶子都笑出了三層,隨後又親熱的喊了一聲:“東東再見。”隨後他騎上三輪,沉默地帶著他那一車嘰嘰喳喳的鳥慢悠悠的走遠了。賀庭嶼瞧著房東的眼神有點怪,他真沒想到房東竟然還是“老年之友”。單從他那張不正經的臉上真是一點也看不出來。賀庭嶼知道人不可貌相的道理,但有時候往往都是下意識的判斷。看見一個人,或許是因為氣質,或許是因為外貌,總有一個大概的基本判斷,大腦下意識就這麽做了,這個過程總會有出錯的時候。要是第一眼就能準確的知道這是個什麽人,那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就再難有驚喜的感覺。房東的交友範圍之廣泛比他想象的還要強。不過......“東東?”賀庭嶼瞧著房東帶著點戲謔的念了一聲,尾音上揚,促狹之意撲麵而來。很明顯,他記下了剛剛被搭肩膀的仇,現在打算找迴來了。房東明顯是有些惱羞成怒了,臉瞬間繃了起來,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賀庭嶼。媽的,他果然還是最討厭老師了!賀庭嶼見他沒搭腔,有點可惜。或許是見賀庭嶼一直看著老頭離開的方向,房東以為他對這人有些好奇,於是主動解釋道:“他姓莫,你平時要是遇上他了,叫莫叔就行,大家都是這麽叫的。”“他平時不愛理會別人,你和他打招唿他沒理你也別往心裏去,他就是那樣的人,最愛的是他的那些寵物。你要是路上遇見他了,先誇他的鳥,一誇你倆準能聊到一塊去。”賀庭嶼眼神一轉,有點好奇,“你呢?你也吃過他的閉門羹嗎?”“那倒沒有,”房東理所當然:“我一開始就沒理他。”所以自然談不上閉門羹。房東不是一個熱情的人,他平時甚至有些少話,獨自一個人待著的時候看著冷峻又不近人情。能跟他成為朋友的,無一不是對方先主動,或者機緣巧合之下的水到渠成。莫叔平時就不愛跟人說話,他也不會主動貼上去。他沒有細說,繼續道:“隻是去年有一天晚上,我迴來的時候聽見他的八哥一直在叫。哦,就是剛剛那隻黑色的鳥,挺蠢的,隻會說你好。”“那晚那隻鳥一直朝著我摩托的方向“你好你好”地叫,我就去看了一眼,結果就抓到了一個賊,那家夥正準備偷我的車。”房東,“如果沒有那隻鳥,我的車估計就沒了。然後我就找莫叔道謝,誇了那隻鳥誇了半天,之後我們就熟了。”末了房東又加了一句,“那隻鳥雖然蠢,隻能學會一句話,但是關鍵時候還是挺有用的。”賀庭嶼覺得這老頭還挺有點性格,“莫叔家住哪?”房東指了指旁邊的樓,“一單元二樓左邊那家就是了。對了,如果你怕蛇或者蜥蜴之類的爬寵,我勸你在莫叔邀請你去他家的時候拒絕他。”賀庭嶼一頓,“......他家裏養蛇?”“對,不過是小蛇而已,養在缸裏的不用害怕。”說著他還伸出一根手指,“就這麽粗,黑亮黑亮的。”“行了,我們走吧。”房東說完,帶頭跑了起來,“剛好我帶你認認這邊的路。”對於給自己的錢包添磚加瓦的租客,他的服務一向很周到。賀庭嶼慢了半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好像還沒有答應要和房東一起跑步。不過賀庭嶼目前對房東正處於一種警惕心理,想著多少能觀察一下他的為人,就沒拒絕。時間還早,經常跳廣場舞的大媽都還沒出來,一路上顯得有些安靜,風中飄著點點不知從何而來的桃花香。房東因為路上要給賀庭嶼介紹沿街的街景和商販,帶著賀庭嶼跑的比平時慢一些。賀庭嶼則是看了看房東邊跑邊講話還一點都不喘的樣子有點驚訝,現在對外賣騎手的要求已經這麽高了嗎?這體力還真是好。帶著賀庭嶼熟悉了周邊的環境之後,房東與他分別,一個往附近公園的方向走,一個開車朝市區駛去。賀庭嶼今天沒課,一般沒課的時候,他會去公司看一看。像他這樣的專業技術人員,和很多公司都有合作,掛個顧問的職位。房東則是去公園帶著一群老頭老太太做操。今天是周三,每周的一三五都是他固定帶操的時間。他大學學的體育,武術與民族傳統體育專業,是在b市上的,大學畢業後才搬過來,到現在差不多有兩年的時間。最開始搬過來的時候,他誰也不認識,院裏的人看見他那張臉都繞道走。直到有一天他在公園裏打了把太極,規範的動作瞬間就吸引了一群在公園鍛煉的老頭老太太。後來在他們的邀請下,房東被迫加入了這個團體,又因為動作過於規範,混成了領操的。他在院裏的人緣交往也是從這些老頭老太太這裏開始好轉,本身這個公園就在綠城旁邊,來這裏鍛煉身體的也大多數都是住在綠城的老人,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整個小區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老人都知道了有個小夥子,願意免費教他們打太極。隻是一三五的太極活動房東被迫參與了,二四六的廣場舞活動他是說什麽都不願意,於是最後那群老太太也隻能放棄。到了公園,這裏已經聚起來了十幾個老人,顯得在人堆裏的房東格外的顯眼。盡管這樣的事每周都要上演三次,但他依舊覺得很別扭。在最前麵領操的房東無疑是受路人注目禮最多的那個,平時習慣了警惕的,驚豔的眼神,現在再看這跟看什麽珍惜物種似的眼神,實在叫他難受。打完太極,夏老太太叫房東中午去她家吃飯。夏老太太今年七十歲,但身體卻很硬朗,早上起的房東還要早,一大早就在院子裏踢球鍛煉,就算是冬天也不例外。有一年的冬天早上經常起霧,天還不亮房東就能在院子裏聽到“砰砰”的聲音,哪怕是因為霧氣太大看不見人影,房東也能知道這是老太太又在院子裏踢球了。說起那個球房東也挺好奇的,他不知道那東西叫什麽,隻是大概見過,像是一個足球大小的球兩邊接了繩子,然後老太太每天早上就抓著繩子開始踢球,前麵踢一會兒,再繞到後麵踢一會兒,“嘭”的一聲球可以飛老高,最後在繩子的牽引下落下,然後再被踢出去。“我就不去了,今天出去跑車,在外麵吃。”房東拒絕了夏老太太,隨後補了一句:“過兩天吧,過兩天我肯定去。”聽見他的後半句話,老太太這才有了點高興的樣子,拍拍房東的肩膀又親親熱熱的說了幾句之後,跟著她的一群姐妹趕下一場的廣場舞去了。晚上,房東收到了來自賀庭嶼的消息。“三天後我哥有空,一起吃飯吧。”你哥喜歡什麽樣的?三天時間一晃而過,很快周六就在房東的期待中到來了。今天他沒有去跑車,給自己放了一天假。房東平時過的挺隨性,夏天熱,他一般就穿個短袖或者料子輕薄的大花襯衫,腿上套個大短褲,踩著一雙人字拖就出門。可今天是要出門跟人吃飯,再穿成那樣就不太合適了。房東在衣櫃裏翻了半天,近幾年的夏裝他都買的一個風格,基本全是各種花色的大花襯衫,要麽就是黑白灰三色的二道背心,要想找出來幾件適合吃飯穿的還真不容易。最後他從衣櫃的下層找出了自己兩年前上大學的時候買的衣服。“唿,還真是不容易,”房東把自己找到的一遝衣服都拿了出來放在床上,又瞥眼看看旁邊散亂的一堆襯衫,一種深切的疲憊感湧上心頭,“嘖,要不還是迴來再收拾吧。”他一向不太擅長做這些,每次都要弄好久。他苦大仇深的盯著那些剛剛為了找衣服而被他隨手丟在一邊的衣服,沉思片刻覺得自己的想法還是可行的。剛洗完澡,要是再收拾了這些衣服,肯定又要出汗,澡就白洗了。他想著,然後說服了自己,隻把那些衣服隨手聚在一團,然後開始思考自己今天該穿哪件。不能太花哨,賀警官看起來應該不會喜歡這種風格,也不能太沉悶,不然看著多生分似的,不好拉近關係。也不知道是因為前兩年的衣服設計已經不符合他現在的審美的原因,還是因為別的什麽,房東換了幾件,站在鏡子前左看右看都覺得不大合適。早知道他就應該去買幾件新衣服了。他想著,皺著眉看著那些不堪入眼的衣服褲子隻覺得怎麽看怎麽不順眼。要不去問問賀老師?他是賀警官的弟弟,應該很了解他哥哥的喜好吧?房東想到這覺得有理,於是他說幹就幹,踩著拖鞋敲響了賀庭嶼家的門。“來了!”門內傳來一道聲音,片刻後,門鎖轉動,大門向外開啟,“是你……你有什麽事嗎?”賀庭嶼看清門外人的臉,溫和謙遜的笑容微微一頓。他看著眼前的人似乎悄悄挺了挺腰板,然後似乎有點不好意思的問他:“賀老師,我能請你幫個忙嗎?”事實上賀庭嶼覺得自己應該是哪裏出問題了,不然他怎麽會在那張看著十足冷硬的臉上看出不好意思這樣的表情。他微微閉了閉眼,將腦子裏不合時宜的想法忘掉,重新恢複了得體溫和的笑容,“你要我幫你什麽事?”“也沒什麽,就是……”“你能幫我看看我穿哪件衣服比較合適嗎?”賀庭嶼聽見房東這麽說。“……”他懷疑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衣服?”“是,”房東看向他,“你現在方便嗎?不方便的話就算了。”賀庭嶼沉默片刻說道:“可以,我方便的。”於是他跟著房東去了他家,然後坐在床邊上,看房東換衣服。“你覺得賀警官會喜歡哪種風格的穿搭?”房東隨手就將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露出肌肉線條流暢的上半身。二十多歲的青年身體狀態很好,寬肩窄腰,向上脫衣服的動作使肩胛骨連帶著背肌整個施展開來,恰到好處的肌肉似乎蘊含著想要噴薄而出的青春活力,凹陷的腰窩性感十足。因為房東是正對著鏡子脫的衣服,整個正麵都照映在麵前的鏡子中,賀庭嶼幾乎是一抬眼就能看的一清二楚。“你覺得我穿這套怎麽樣?”房東的聲音喚迴了賀庭嶼的思緒,他轉過頭來,看著房東身上一整套的灰色運動服沉默片刻,“換一套吧。”運動服的版型有點老,還是一身沉悶的灰色,也不能說不好看,畢竟房東的臉和身材在那裏放著,但看上去像是老了幾歲似的,沒了他特有銳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