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不信乃公打死你!”許靖的車夫氣得脖子上麵滿是青筋,看這樣子隨時準備動手胖揍一頓眼前的秦誼。


    而秦誼仿佛沒有聽見車夫的威脅,依舊在那裏自顧自的撒著紙錢,一邊還在那裏念叨著:“文休公,您死得好慘啊!”


    咱們大漢王朝因為發明了紙張,也是有紙錢的,不過此時的紙錢還叫做瘞錢,功能和日後的紙錢也不太一樣。


    瘞錢中的瘞字是埋葬的意思,顧名思義就是下葬的時候埋在墳墓中的紙錢。至於為啥要埋瘞錢,還不是因為擔心埋了真錢,引來曹老板這樣的考古工作者的覬覦,現在秦誼也是創造性得把瘞錢的用處發揚光大。


    雖然還沒有撒紙錢的習俗,但是終究和喪葬有關,秦誼當著許靖的車夫麵前在那裏大喊許靖死得好慘,也是讓很愛戴自己主人的車夫心中生氣,忍不住就想揍秦誼一頓。


    這個車夫也是想不明白,眼前這個沒禮貌的年輕人,好像之前還和主人迎接的蔡伯喈站在一起,似乎也是個世家子弟,怎麽一轉眼就攔下自己的車駕,做起這種事情來呢。


    “是秦文合吧?你有什麽事但說無妨!”許靖坐在馬車之中,起先不以為意,等聽到外麵的爭吵聲後這才探出頭來看。秦誼現在也是小有名氣,剛才又剛見了蔡邕,所以許靖還是認識他的。


    雖然秦誼這種行為有點兒詛咒自己的意思,但是老好人許靖並沒有放在心上,而且秦誼所做的事情,甚至隱約觸動了他心中的一絲不安,也是想要聽聽秦誼究竟想說什麽。


    看著自己這套行為藝術成功引起了許靖的注意力,秦誼也是毫不客氣,馬上便攀上了許靖的馬車,行過禮之後也是向許靖低聲說道:“許公還不知道自己大禍臨頭了嗎?”


    “莫要危言聳聽,有什麽話直說便是!”而看著秦誼這個樣子,許靖也是想起《戰國策》上麵那些策士們口燦蓮花,到處忽悠人的場景。


    隻是秦誼卻又不在說話,隻是笑嘻嘻得看著許靖。許靖沉默了片刻,這才繼續問道:“我許靖清貧了半生,甚至還給人養馬為生,錢財什麽的是沒有的。唯獨一張嘴能夠品評士人,如果文合說的話真得能讓我滿意,我願意給文合一個好評!”


    “許公現在主管官員選用,舉貶升降天下的官員,淘汰腐敗昏庸的官員,提拔舉薦懷才失意之士,可以說是深得天下士人之心。隻是許公舉薦韓馥為冀州牧,侍中劉岱為兗州刺史,張諮為南陽太守,孔伷為豫州刺史,張邈為陳留太守,卻是大大的失策。如果我所料不差,這幾位刺史、州牧將會掀起一場反對董公的戰爭!”


    把許靖和周毖舉薦的這幫子州刺史對比一下演義中的十八路討董諸侯,直接便占了將近三分之一,也難怪董卓要砍掉周毖,說他不是內奸誰信啊!


    “那我又該如何呢?”秦誼的話真得觸動了許靖的憂心,這段時間他也在為自己的小命擔憂,因為他也聽到風聲,自己舉薦的那幫人正在反董。


    按照曆史上的進程,即便是沒有秦誼過來,在董太尉幹掉許靖的上級和搭檔周毖之後,許靖也是趕緊跑到豫州刺史孔伷那裏,生怕自己也被董太尉給砍了。


    “其實這個也很簡單,許公趕緊想辦法外放就行了,到時候天高皇帝遠,董太尉未必能夠想起您來,即便是能想起您來,也未必能把手伸得過去。再說董太尉最近倒行逆施,未必能夠堅持多久。如果許公您不放心,再不濟投靠到反董的關東諸侯門下,反正許公您名滿天下,那個諸侯碰到您,也得把您捧在掌心中。”


    而聽了秦誼的話之後,許靖卻是不置可否,這麽簡單的主意他自然也能想到,隻是丟下好不容易才有起色的仕途,心中還有些功名心的許靖卻是下不了決斷。


    另外就是許靖很喜歡自己現在的這個工作,因為他除了能品評人物以外,實在沒啥特殊的本領,要不然也不會被法正說成天下最有名無實的人。現在許靖從事的恰好是人事工作,非常對口,如魚得水的他也不想就這麽簡單放棄這個工作。


    “許公還有什麽顧慮嗎?”


    “我現在已經年近五旬,這人老了,就喜歡一個舒適,現在似乎還沒到那麽嚴重的地步,讓我放下一切逃命,也是有些躊躇,文合莫要笑話!”許靖也沒有隱瞞,老老實實便把自己的真實想法說了出來。


    “唉!我聽說人有一個舒適區,隻要進了這個舒適區便不再想著出來,我倒是能理解許公的猶豫。許公大可繼續工作,董公為這件事情追究起來,一時間也追究不到許公身上。要是那一天周仲遠(周毖)要是倒了黴,還請許公早作決斷!”曆史上的許靖,便是在周毖被砍了以後才跑路的,應該有足夠的反應時間。


    “文合放心,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定當卷起鋪蓋馬上走人!隻是不知道文合有什麽誌向沒有?”秦誼的這個方案算是許靖最能接受的一個,總體來說許靖對秦誼說的話還算滿意,下麵就是按照約定給秦誼一個好評的時候。而作為一個職業好評家,許靖對給好評一事還是非常慎重的,所以他還要再仔細考察一下秦誼。


    “怎麽說呢,許公,秦誼出身邊鄙,靠著伯喈先生的賞識才混到現在這個地步。原先我在大將軍府剛從書令史升任令史的時候,我便聽說大將軍府的同事在背後議論我,說我鑽營投機。可是我也不想這個樣子,眼看天下的局勢一天天敗壞下來,我也是憂心如焚,很有可能我自己也會成為這個世道的犧牲品。我這才努力向上爬,不隻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天下的百姓,我有義務和責任站得更高,這樣子才能對得起我來到這個世上的責任!”自保僅僅是秦誼的最低目標,如果有機會他自然肯定不會甘於平庸,麵對著許靖,秦誼也是發出了自己的政治宣言。


    “我年輕的時候也覺得自己應該要為天下百姓做些什麽,可是到頭來卻一事無成,文合莫要怪我給你潑冷水,想改變這個世界的人,大多都是被這個世界改變了!”看著秦誼,許靖仿佛想起了自己年輕時以天下為己任的熱血青年模樣,也不免搖頭說道。


    “許公,現在和當時不一樣。如果我所料不差,近期關東諸侯將會討伐董卓,然後董卓將會西遷長安,再經過對峙之後將會群雄割據,漢室衰微,天下大亂,我將努力做些事情,讓天下黎民能夠少受一些苦難!”


    “既然如此,那我就拭目以待,如果三年以內沒有發生你所說的事情,我也就不給你我的評價。倘若三年之內,真得如同你所料,天下大亂,說明你已經有了洞察時局的敏銳眼光,而你曾被人說成鑽營投機,也就說明你很有行動力,而剛才你所說的誌向也是非常高遠,我相信你定能在亂世之中成就一番事業,那我就會送給你一個我一直珍藏著的評價!”


    “評價這東西還能藏著嗎?”當聽了許靖的話之後,秦誼越發好奇他會給自己一個什麽評價,也是趕緊追問道。


    “天下做品評人物的多如牛毛,為何隻有我們兄弟兩個能夠天下聞名,除了我們愛惜羽毛從來不胡亂點評以外,每每還需要有驚人的點評來吸引人的注意力,像是我那個堂弟,曾經點評典軍校尉曹孟德為‘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尤其是後麵半句評價,我更是覺得簡直是一個神來之筆,一下子便能吸引住人的眼球,讓人過目不忘。”


    “這個評價的確是恰如其分!”聽許靖說起許邵的經典評語,秦誼也是忍不住點頭道。看起來這許氏兄弟可是深諳傳媒的大道理,倘若到了後世絕對是傳媒大亨級別的人物。


    “我對我那個堂弟心有不服,也是想出來一個評語,希望能夠蓋過他這個評語,隻是許久以來都沒有遇到一個合適的人選。倘若文合你真能預測到三年後的情形,倒是有資格接受我這個評價。隻是不知道文合覺得,‘超世之傑’這個評價怎麽樣?”


    當聽了許靖的話之後,秦誼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這個稱唿固然拉風至極,不過卻也是曹老板的稱號,是陳壽寫《三國誌》的時候送給曹老板的評價。照這麽看來,這個稱唿也不是陳壽的原創了。


    “這個稱唿固然了得,和‘亂世奸雄’相得益彰,隻是秦誼卻承受不住這個稱唿,倘若秦誼有幸判斷對天下大勢,許公稱讚一聲‘一世之傑’就行了!”


    隻是這麽一個拉風的稱唿,卻和自家媳婦那對a的胸一樣要不起啊!秦誼還想著投奔曹老板呢,結果曹老板手下多了一個超世之傑,你讓曹老板怎麽想,還想不想追求進步了。而且曹老板的心胸實在是個很複雜的東西,可大可小,婁圭和魏種的不同下場,很能說明問題。


    而改成一世之傑就稍微好了一點兒,孝感動天馬孟起便被諸葛村夫如此稱唿,想來應該不會太過犯衝。


    “一世之傑就一世之傑吧!”看著秦誼似乎認定天下大勢將會按照他的劇本推演,許靖也是沒見過這麽有自信的人,隨口也是答應下來。


    ——我是要不起的分界線——


    初,許靖見誼,甚愛之,讚曰:“君超世之傑也!”然誼恐為時所忌,酌損為“一世之傑”。其謙遜為人,鹹此類也。——《季漢書·秦誼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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