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姓是大事,也得沐英自己樂意才行,先算作幹親就好。


    沐英眼下還是個孩子,不知承嗣之事,等到十幾歲,能自己做主了,再讓他自己決定是不是入籍改姓。


    霍六嬸性子極厚道了,即便是對個孩子,也為他想的周全。


    霍椿掩下眼中意外,亦是摸出個荷包,遞了過去。


    她們今日來認親,自是在家就做了準備。


    隻是沐英到霍家時間不長,霍六嬸又是寡婦門戶,閉門不出,因此知曉霍家多了個孩子的人不多。


    幸好她們姑侄為了意外,多預備了表禮,否則就真要失禮了。


    沐英看霍六嬸點頭,才接了,小聲道:“謝謝……姑奶奶……”


    三小又給霍珍見禮。


    霍珍與胞兄霍瑞是龍鳳雙生,十歲,這裏還帶了幾分孩氣兒,認下“妹妹”、“侄兒”、“侄女”。


    聽著幾人稱唿,她眼中也帶了幾分得意,迴頭對姑姑道:“姑姑,以後侄女也是姑姑了……”


    話音未落,就有小婢進來傳話。


    “六娘子,小寶爺帶客來了!”


    霍六嬸聞言,連忙起身,道:“快請!”


    是霍寶帶了霍柏、霍瑞叔侄來見霍六嬸。


    石頭、虎豹兄弟跟著,他們是來給族姑祖母、族姑請安的。


    “六嫂!”


    “六伯娘!”


    霍柏、霍瑞叔侄兩人躬身見禮。


    霍六嬸忙道:“好,好,快起來!”說著,親自扶了霍瑞起來。


    至於年歲不大的霍柏,卻是族小叔子,就讓霍寶扶了。


    霍六嬸對金陵這房族人印象頗佳。


    這是周全的人家。


    之前霍柏去江浦認親,也沒有落下霍六嬸這個守寡的族嫂。


    知曉那邊隻有一個寡嫂,一個守孝孤女,送的禮反倒比霍大伯、霍五處的重三分,都是素布銀首飾,極是實用的東西。


    這般憐貧惜弱,就是德行了。


    “再沒想到咱們家還有這些人……先頭咱們從南山村出來,小寶他們這一輩就剩下他一個,小一輩也就老虎、豹子他們……這些好了,還有這些族人在,以後也能彼此幫扶……”


    霍六嬸紅著眼圈說著:“聽說洪大叔也來了,我該去見禮的!”


    她是眾人的長輩,卻是霍洪的侄媳婦。


    霍寶道:“爹與叔祖他們在說話,迴頭等晚飯就見了!”


    霍六嬸點點頭,才不說再去拜見的話。


    等到三小給霍柏、霍瑞叔侄認了親,見了禮,就輪到霍寶與石頭、虎豹兄弟這邊。


    看著霍椿姑侄,霍寶很是一言難盡。


    這是族姑……


    待看到石頭、霍虎、霍豹,霍寶心裏就平衡了,大大方方見禮:“姑姑!”


    霍椿有幾分其父霍洪的品格,行事恭謹,十分客氣道:“寶侄兒!”


    石頭對著矮了自己一頭的小姑娘喊“姑奶奶”時,麵上帶了幾分不自在,


    還是平日裏沒有什麽表情的霍虎,看著自在一些。


    霍豹跟在大家身後,眼中透了幾分無奈,這多個姑奶奶,還多了一個族姑,一個族叔、一個族祖父,還有族曾祖。


    真是要哭了。


    多一個族親,就多一個長輩,連個平輩的都沒有。


    ……


    等到家宴,就用屏風擋了,設了兩席。


    霍六嬸帶了三個小的,給霍洪見了禮,才男女分坐。


    霍家家宴完畢,次日又是會親宴。


    宴請的主客於、安兩家,其他滁州軍頭目為陪客。


    論起來於、安兩家是霍家新姻親,馬家、鄧家也是姻親。


    於太太帶了兒媳婦、閨女、孫女過來。


    雖說論起親來,霍六嬸是石頭、妞妞隔了房的長輩,關係不算近,可誰讓霍家隻剩她一個女眷,還撫養妞妞,於太太很是客氣。


    霍六嬸亦是曉得來客身份重要,收拾一新。


    隻是她還在孝中,穿的素淡。


    就算養了半年,可到底是農婦出身,比不得官紳人家女眷保養的精致。


    明明比於太太小十來歲,看著反而像是年長幾歲。


    於太太心中也納罕。


    之前聽聞今日要見的內眷是霍五守寡的從堂弟媳婦,她們心中還怪異來著。


    因為霍五發跡,想要送女的不是一家兩家,卻是一個都沒送出去。


    可這天下有幾個鰥夫能忍住沒女人的?


    是因為這個小嬸子?


    畢竟誰都曉得霍家出身鄉下,鄉下不在乎規矩。


    守寡的小媳婦改嫁丈夫族親,也不算什麽稀罕事。


    沒有人當麵問霍五,可私下裏這般猜測的不是一個兩個。


    於、安兩家隱隱聽到風聲,才會如對大賓。


    待見了霍六嬸,略一端詳,於太太就曉得外頭多是以訛傳訛。


    霍六嬸這相貌,大腳板,大方臉,臉上沒塗粉,頭上沒胭脂,渾身上下唯一的首飾,就對簡樸的有了年份的龍鳳銀手鐲,一看就是有傳承的。


    說話行事,是個極本分規矩的婦人。


    不像是傳言中那等無名無分跟了大伯哥的風流寡婦。


    她去了疑惑,心中敬重幾分。


    霍六嬸見了於小姐與安長生,於太太等人也見了石頭與妞妞。


    不管心中如何想,麵上隻有歡喜的。


    熱熱鬧鬧,又是一日。


    等到客人離去,霍六嬸就叫人請霍寶過去。


    “這樣下去不是法子……嬸子我就是鄉下婦人,招待咱霍家族親,有了短處也沒人笑話,代你們父子招待外頭女客,卻是給咱霍家露怯……”


    何況她是守寡的小嬸子,年歲又比霍五小不了幾歲,不好主持霍家內宅,否則傳說去不好聽。


    之前於太太那番打量,到底讓霍六嬸上了心。


    她倒是盼著之前在濱江時的日子,幾家分開住。


    卻也明白她這邊老的老,小的小,霍五父子不會放心讓他們住在外頭。


    霍寶聞言,想起秀秀來。


    鄧老爺已經去滁州接秀秀。


    霍寶之前要隨之前往,被鄧老爺子婉拒。


    鄧老爺子想的明白,霍寶如今身份,實不宜輕動。


    否則有個閃失,誰也擔不得。


    霍寶心中明白,就算秀秀到了,十來歲小姑娘管著太尉府內務賬冊還好些,代表霍家父子招待女眷就太可笑些。


    世人眼中,成親是一道分水嶺。


    成親之前,深閨女兒,越是不得人見越是貴重,拋頭露麵品行為人詬病。


    成親之後,就是小媳婦,不用避人了。


    ……


    霍寶從霍六嬸這裏出來,就去找了老爹。


    霍六嬸身份不合適,霍大伯後納那房妾,卻是算不得是正經女眷。


    內管事可以交給秀秀。


    招待女眷……實在不行,還有馬駒子……


    霍寶不是聖人,做不出什麽勸父續娶的話,可那高麗婢呢?


    四十多歲的人,一直鰥夫下去,別憋出毛病來?


    ……


    父子兩人沒有什麽不能說的,霍寶見了老爹就直接問道:“爹不是說讓九叔幫找高麗婢麽?是不是該催一催?”


    霍五擺擺手道:“此事以後莫要再提!”


    霍寶皺眉道:“作甚不提了?爹又顧及什麽了?”


    霍五正色道:“這些日子,爹也在讀史書,看得越多,越曉得自己不能肆意……小寶當曉得‘上行下效’……如今滁州軍中光棍最多,要是爹開了前例,下頭都跟著效仿,你想過後果如何?”


    後果如何?


    一堆新羅妾氏?


    一堆……流了一半新羅血脈的孩子……


    要是霍五沒有妾生子,還沒有什麽。


    要是霍五有了流了新羅血統的庶子,哪怕是庶出,也會成為這些雜血孩子的核心。


    霍寶無奈道:“爹是不是杞人憂天了?”


    霍五搖頭道:“爹尋思了,到了眼下這個局麵,爹不怕別人害你,就怕哪一日爹老糊塗,自己傷了你……”


    “爹……不能因噎廢食……兒子沒有那麽弱,誰都能來傷我……反正爹得想想了,不必因兒子委屈自己……”


    霍五不想再與兒子討論這個,岔開話道:“你瞧著霍椿、霍珍姑侄如何?”


    “霍椿相貌性情都尚可,就是輩分太高……霍珍因是龍鳳雙生的緣故,身子略單薄……”


    霍寶帶了幾分遺憾道。


    之前他想要在霍氏女中為侯曉明選一門親事,霍椿年歲相當,可這個輩分……他總不能將自己的心腹變成自己的姑父吧?


    亂了長幼尊卑,不是相處之道。


    至於霍珍,年歲又與侯曉明差的遠了,身體看著也不好。


    侯曉明是戰將,又是孤零零一個,本該早些娶妻生子,多幾個親人,不宜晚婚。


    “我想要將霍椿說給水進,小寶說行不行?”


    “啊?水大哥那邊,之前不是惦記那個同鄉女子麽?”


    “叫人打聽,早就嫁人了!”


    “……”


    倒也不算意外,曆史上那位就是晚婚晚育的,好像與那位皇侄是連襟。


    侯曉明成為姑父霍寶無法接受,水進這裏倒是沒有什麽。


    畢竟這“水大哥”的輩分還是他生拉下來的,否則水進從徒三那裏論,本就長了他一輩。


    隻是爹怎麽改了主意?


    之前他可是讓水進叫六寨主他們為“叔父”的,當時壓著水進輩分,怎麽又抬起來?


    不待兒子相問,霍五解釋起來:“這個月,爹看下來,這日後啊,咱們爺倆倚仗的還是這幾位戰將……以後打仗,總不會跟之前一樣,都是小縣城、小州府,可以分兵攻之……總要合兵,分出主從來,水進輩分低了,日後行事束手束腳……”


    霍寶想想,也是這個道理。


    如今不說鄧健、馮和尚他們,就是賈演、賈源兄弟、史今,都是與霍五平輩相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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