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快嗎?”子惜一慌,脫口而出。


    隨後發現自己的情緒有點過了,“畢業之後,不是都要等一陣子嗎?”


    沈蕭說:“家裏安排的,是一個叔伯在那邊幫忙找的工作,想先去試試看。”


    “嗯……”子惜應了一聲,覺得心裏空空的。


    兩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辦公室裏靜下來。


    沈蕭看著子惜,她今天跟記憶中的樣子很不一樣。


    記憶中,她喜歡穿白色的卡通t恤衫,喜歡穿牛仔褲,把頭發紮成一個馬尾,背著黑色的包包,笑起來明眸皓齒,顯得青春活力。


    而麵前的子惜,穿著黑色的職業套裝,頭發紮的低低地,化著淡淡的妝容,坐在董事長的位置上,顯得少年老成。


    明明她才是大二的學生,比他還小兩歲,可此刻給他的感覺,卻是比他成熟的多。


    這份成熟,會給人帶來壓抑,讓他覺得好像心口壓了一塊石頭,悶悶的,喘不過來氣。


    他還是跟喜歡,青春洋溢的顧子惜。


    “晚上有時間嗎?我請你吃個飯,算告別。”


    子惜下意識的問:“這一去,要很長時間不迴來嗎?”


    沈蕭張了張嘴,其實並不是。他隻是去試試看,或許不好,就會迴來。


    可是目光觸及到子惜眼中的隱隱期待,他將那話咽了迴去,迴道:“嗯,如果順利的話,我爸媽希望我一直留在那邊發展。”


    子惜心中失落,可麵上卻笑著說:“是嗎?其實那邊挺好的,比寒城更有出路。”


    這一刻,她終於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嘴不由心。


    記得當初上大一的時候,沈瑤笑嘻嘻的問她,“惜惜,你這是打定了主意,要一輩子跟在我哥屁股後麵跑了?”


    那個時候的顧子惜,笑著說:“對啊,怎麽啦?不可以嗎?”


    “那我哥以後畢業了,去別的城市,你還在讀書,那個時候你怎麽辦?”


    子惜想都沒想的迴答:“那我就轉學,他去哪座城市工作,我就去哪座城市上學。”


    “咦咦咦,好羞羞。”


    “窈窕君子,小女子好逑也。這輩子,我一定追到沈蕭。”


    往昔的話,曆曆在目。


    可現實,卻仿佛被隔絕在天涯兩端,那麽近,卻又那麽遙遠……


    “晚上……”子惜咬了咬唇,“我可能沒空。”


    沈蕭的目光暗淡下來,他默了片刻才道:“是因為他嗎?”


    “嗯?”子惜不明白。


    沈蕭抬眸看著她,一雙眸直直的看進她的眼睛裏,“是因為戰庭聿嗎?你那天晚上所說的一切,是因為他嗎?”


    子惜:“……”


    確實是因為戰庭聿,如果不是他,等了三年的子惜,等來喜歡人的告白,一定會高興瘋了吧!


    但那天晚上,她卻推開了沈蕭。


    真正意義上來說,也不能說完全是因為戰庭聿,因為畢竟是顧家先出事,才有的戰庭聿橫插一腳。


    雖然她至今都想不明白,戰庭聿為什麽好好的要插這一腳。


    沒等來她的迴答,沈蕭的眼底多了幾分蕭瑟,“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打攪了,我想我該走了。”


    子惜坐在辦公桌前,皺著眉,不知道該做什麽,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握緊了椅子扶手,克製著不讓自己衝動,做出什麽傻事來。


    沈蕭頭也不迴的離開了。


    真的是頭也不迴的那種,辦公室的門打開又關上,子惜怔怔的盯著那扇門,卻是一陣接一陣的恍惚。


    這一次,便真的是分道揚鑣了吧。


    “顧總?顧總?”助理第三次提醒子惜時,會議室內,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這邊。


    子惜走神了。


    一個簡短的會議上,她走神了三次。


    等會議結束,她像是剛剛從戰場上廝殺迴來的戰士,傷痕累累,身心俱疲。


    她腦子裏很空洞,想的都是以前的時光。而她的快樂時光,除了爺爺,大部分都是跟沈瑤沈蕭綁定在一起的。


    越是追憶過去,便越是覺得心痛如絞。


    顧嵩的葬禮,在三天後舉行。


    縱使已經有了三天的緩衝時間,可對於子惜來說,這還是個極具殺傷力的打擊。


    她早早的便起了,守在靈堂,跪在爺爺的位碑前,默默地燒紙。


    顧若也在,就跪在她身邊,一直默默抽噎,眼淚一刻也沒有停過。


    而相比較於顧若的淚流成河,子惜卻沒怎麽哭。


    她不是哭不出來,爺爺去世,沒有人再比她更錐心刺骨,她隻是希望,爺爺能走的安心一些。


    小時候,每一次她被同學欺負了,都是在外麵哭完了,再迴家。


    那個時候,不管爺爺怎麽生氣,她都不會再流一滴眼淚。


    因為她知道,如果她哭了,會令爺爺更加擔心。


    如果她咬咬牙,挺過去了,第二天照樣興致勃勃的去上學,爺爺也會慢慢的忘記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爺爺身體不好,此一去,已是黃泉陌路。


    她想告訴爺爺,惜惜已經長大了,懂得保護自己了,不要再為她操心,她會好好的照顧自己。


    顧安然是顧嵩唯一的兒子,自然是要操辦一切的。


    因著顧家的落沒,前來吊唁的人也不多,靈堂設在顧家的偏殿,冷冷清清的空間,隻有那麽幾個人來來往往。


    顧安然跟來人寒暄著,接受著來人的寬慰,必要的時候,也會抹兩下眼睛。


    顧若哭到昏厥,被抬迴房間休息了。


    靈位前,隻有子惜一直跪著,一直在那燒紙。


    到了快傍晚,已經沒什麽人要來了,顧安然在門口等了一會,擦了擦眼角,走到靈桌前。


    先是給顧嵩上了三炷香,而後走到子惜身邊跪下來,拿了兩張紙,放進火盆裏。


    火舌舔上冥幣,在一瞬間將之燒盡,火光照亮了子惜憔悴蒼白的臉。


    顧安然歎了口氣,“惜惜,去休息一會吧,你都跪了一天了。”


    “不用了,我想多陪會爺爺。”子惜依然一下一下的燒著紙。


    顧安然也陪在邊上,一下一下的燒著紙。


    過了片刻,他又道:“你跟戰先生,還好嗎?”


    “嗯。”子惜應了一聲,沒多話其他。


    顧安然偏頭看著她的側臉,火光影映之下,她的五官跟慕紫嫣可謂八九分相似。就連那不冷不熱的表情,也都像極了。


    叫他看了,心生厭惡。


    顧安然將一遝紙錢全都扔進了火盆,“顧氏公司是被誰收購的,你應該清楚吧?”


    “……”這迴,子惜沒作聲。


    顧安然等了一會,又道:“是戰庭聿對吧?”


    “……”


    “你不說我也知道,在寒城除了他,還有誰敢從別人手上搶生意?還有誰願意幫你的?”


    他之前原本都已經找好了下家,來接管顧氏這個爛攤子,低價賣出他還能撈一筆錢的。


    可是後來,被戰庭聿橫插一腳,弄的他雞飛蛋打。


    他去問之前談好的那個商人,從他口中套出大概原因,估摸著是跟戰庭聿有關係。


    “子惜,你以為你能瞞得住嗎?”


    “……”子惜還是不說話。


    她不冷不熱的態度,讓顧安然覺得受到了鄙夷,不由得惱怒,“顧子惜,你到底有沒有聽見我在說什麽?”


    “我聽見了。”子惜平淡的迴答,燒紙的動作不停頓,“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確實是戰先生出麵收購了顧氏,然後讓我做董事長,所以呢,你能怎麽辦?”


    在寒城,沒人能拿得住戰庭聿。


    子惜也不知道自己出於什麽心理,隻是看見顧安然這個樣子,會覺得痛快不少。


    或許,這就是報複心理吧!


    顧安然果然怒了,他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子惜,“顧子惜,你就是這麽對待顧家對待你爺爺的養育之恩的嗎?你可知道,顧家跟戰庭聿之間,有什麽仇怨?”


    仇怨?


    子惜終於抬起了眼眸,視線涼涼的落在他的臉上,“什麽仇怨?”


    “就是……”


    “戰先生到!”門口忽然傳來一聲高喝,及時截斷了顧安然未說出口的話。


    戰先生?


    戰庭聿來了?


    子惜和顧安然都是一愣。


    誰都沒有想到,在顧嵩葬禮這天,戰庭聿會過來。


    看著那一身黑衣,玉樹臨風的男人,腳下像是踏著風走過來,子惜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又記起一個月前的那天晚上,顧家正處在一片焦灼之中,爺爺正素手無策之際,他如神祗一般降臨。


    子惜見到他的第一眼,就覺得這男人不平凡。


    顧安然急急忙忙迎了過去,看著戰庭聿給顧嵩上香,鞠躬,然後迴禮。


    自始至終,戰庭聿都沒有看跪在一旁的子惜一眼。


    他也沒在靈堂多做逗留,之後就被顧安然請去了正廳,說是要喝茶,但子惜覺得,應該是要說些什麽吧。


    畢竟,顧安然的目的,從一開始就那麽明顯——隻是為了給顧若看病!


    靈堂裏又安靜下來,子惜燒著紙,耳邊卻又想起剛剛顧安然說的話。


    他說顧家和戰庭聿之間有仇怨,是什麽仇怨?


    會不會,跟當初戰庭聿忽然從天而降,朝顧家伸出橄欖枝有關?


    一陣冷風從門口灌進來,靈桌上的白色蠟燭的微光晃了晃,不知道為什麽,子惜心裏忽然升起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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