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沒有再說什麽,隻囑咐我好好照顧裴少北。我問了一下顧曉的情況,自從上班之後,我對顧曉的照顧陪伴也是少之又少。看著裴少北生病的樣子,心裏也不禁對顧曉產生了一種歉疚。


    裴少北在中午的時候醒過來的,正好我從家裏呆著盒飯過來,他已經起身半坐在病床上,正望著窗外愣神。我走進了他都沒有發現,我忍不住喊了他一聲,“裴少北,想什麽那?”


    裴少北猛地一怔,急急迴頭,在看到我的時候,眼裏一閃而過的驚喜,隨即又恢複平靜,“你來了,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我聽出他言語裏的落寞,笑著說道,“我是不想來啊,可你丈母娘非要我過來,沒辦法,她特地熬的魚湯,我都沒撈著喝一口,全給你帶過來了!”


    裴少北麵色泛起淡淡的笑意,溫暖安寧,“謝謝!”


    “切,虛偽!”我翻了個白眼,扶著他做好,開始布菜。飯菜不算精致,卻也營養豐富,至少比醫院裏那些個清湯寡水來的好。


    “裴少北,我沒有辦理vip病房,實在是那不是我能消費的起的,不過這個是單間,也不會很不方便,你將就一下吧!”我簡單解釋了一下,裴少北卻無所謂地搖搖頭,“哪裏都沒有家裏好,我下午就出院迴家!”


    “不行,醫生說了,最早也得三天以後,你別胡鬧,肺炎不是小病,以後留下病根可就麻煩了!你那麽大個人了別鬧小孩子脾氣,再說了,你迴家和在這裏不一樣嗎?我答應你,24小時陪護!”


    “可你剛剛就不在!”裴少北喝了口魚湯,一本正經地控訴。


    我一怔,隨即無語,“我要是在,你上哪裏喝魚湯去?難不成你想讓我媽抱著你兒子親自給你送?你舍得我都不舍得!”


    “所以我說迴家最好,你直接給我做,也不要勞煩媽了!”裴少北依舊堅持迴家,我反駁不了,索性選擇閉嘴。


    裴少北倒也沒再就這個話題糾纏,胃口很好地將菜幾乎吃光。我看著隻生悶氣,“喂,我有說這是你一個人的飯嗎?”


    “可你也沒說這是兩個人的飯啊?再說了,這是我丈母娘給我做的,和你有什麽關係?”裴少北迴答的理所當然。我氣結,咬牙切齒地瞪著他,“你還是病的昏迷的好,醒來就知道氣人!”


    裴少北低聲悶笑,沒再說話。我簡單吃了點,又將裴少北剩下的魚湯喝光,這才去洗手間將保溫桶刷了。出來的時候,裴少北正打算從床上下來,我一看立刻嚷道,“喂,你給我乖乖躺好,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亂動,我晚上就給你買倆包子打發你!”


    裴少北迴頭看著我,陽光照在他的側臉上,如鍍了金光一般,溫柔聖潔。我呆呆地看著入神,他笑的有些溫柔,“顧晚,你才舍不得!”


    我臉上一紅,有些燒得慌。我怕裴少北看見我的窘迫,趕緊低下頭過去收拾床鋪。這時候外麵的護士推著針劑過來,打破了室內的曖昧氣氛。我趕緊扶著裴少北上床,等護士打了針走了之後,才又道,“上午下午各一次,一次兩個吊瓶,中間還要時不時地記錄體溫變化,你說你能迴家嗎?來迴折騰也不嫌棄累,我跟你講,你就安心在這裏,別瞎折騰了,聽見沒有!”


    “顧晚,你越來越像個老婆婆了!”裴少北再次成功地將我堵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鼓著腮幫子,叉著腰很想將這個該死的男人從病床上踹下來。裴少北憋著笑,雙眼卻亮晶晶的,不再是早晨時候的蒼白無神。我心裏歎了口氣,再次無奈妥協。我還是習慣那個意氣風發,冷靜自持,無所不能的裴少北。如此脆弱蒼白的樣子,實在是看著讓人難受。


    我走到床邊坐下,許坤的電話卻在這個時候打了過來。我看了一眼,還是當著裴少北的麵接了起來。依舊是事務所的事情,袁紹果然在發難,外商吵鬧著非要見到裴少北。


    我無語至極,直接給許坤說,“你讓他鬧,告訴他,再鬧,就把他和張嘉嘉鬼魂的照片貼到他公司門口去!”


    許坤瞬間沉默,片刻後小心翼翼地問了句,“那個,我師父在旁邊?”


    我也意識到自己好像是說了不太合適的話,不過箭在弦上,也不能不發,我沒敢看裴少北,繼續說道,“對,在身邊那。你別管了,他是病號,難不成還要掛著點滴去會客,那個人也值得?切,不過是袁紹故意拋出來的餌,你就這麽說,我還就不信了,他真敢繼續鬧!”


    許坤很是開心,樂嗬嗬地道,“老子早就想這麽做了,顧晚,你果然還是沒變,還是我認識的那個顧晚!”


    我一怔,沒明白對方話裏的意思。而徐坤卻已經掛了電話。我兀自嘟囔了一句,這才想起來還要麵對裴少北,隨即抬頭望過去,做好了被訓話的準備。


    裴少北定定地看著我卻沒有說話,我不自在地說道,“我知道你又要嫌我插手你的事情胡亂指揮是吧,我就是看不下去袁紹那個得瑟的樣子。你要訓就訓吧,反正流氓還得流氓治!”


    裴少北低低笑了笑,開口說道,“顧晚,你知道嗎?有的時候你特別像一個拿著長矛上戰場的女將軍,之前梓樂在校門口鬧事的時候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隻要有人觸碰到你最關心在乎的人,你就能爆發出異於平時的才智?”


    我愣了半天才意識到對方是在誇我,這實在是太難的,我忍不住反問道,“裴少北,你不覺得那樣的行為很不道德?你之前不是很反對我和許坤跟蹤外商和張嘉嘉嗎?”


    “我不是反對,我是不想,你被扯進這樣的局麵中。”裴少北歎了口氣,“無論是那個外商還是張嘉嘉,包括蕭晨,都隻是袁紹拋出來的誘餌,想對付我的人就是我。我是你很重要的人,而你同樣是我很重要的人,隻是我們的保護方式並不相同而已!”


    我被裴少北突然的表白弄得手足無措,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迴應,腦袋裏亂哄哄的,心跳的如同情竇初開的少女,無法抑製。


    “喂,你那個樣子是在害羞嗎?”裴少北突然笑著喊了一句。我本來腦袋裏就亂哄哄的,突然被他這麽一喊,直接臉紅的坐都坐不住。


    抬頭卻看見他戲虐的表情,氣得我伸手狠狠地擰了他一把,“裴少北,別以為你是病號我就不敢欺負你!再戲弄我,我就把你的針拔了,再讓護士給你紮一次!”


    “這麽殘忍?”裴少北伸手拉我,我意思地掙紮了一下就順著他的力道重新坐下。


    “好了,不逗你了,想不想聽聽我和袁紹的故事,另一個版本!”


    我一怔,還以為這樣的事情永遠也不可能從裴少北嘴裏說出來。他這個人太固執,固執地所有的悲痛都自己承擔,根本不給別人幾乎去分擔分毫。


    “不想聽?那我不說了!”裴少北似乎很失望地別開臉,我瞬間滿臉黑線,“喂,演戲演的過頭了,這種撒嬌的戲份完全不符合你高冷的性格!”


    裴少北被我逗得大笑,伸手拍了拍床邊,“坐這兒!”


    我扭捏著不肯,卻被裴少北使力抱其,我擔心他的針頭鼓起來,趕緊乖乖就範。裴少北也沒再做更親密的動作,隻是拉著我的手,臉上的神色漸漸平靜,最後轉為悲傷。


    這個故事真的並不是一個讓人開心的記憶,如同袁紹說的一模一樣,隻不過那個時候的裴少北還是一名剛剛畢業的實習醫生,他跟著當時最有名的金融犯罪律師,做他的下手。這個案子,轟動一時,成就了裴少北,也毀了裴少北。


    它給了裴少北無上的榮譽,因為最後上法庭開庭辯護的人就是他而不是他的那個師父。


    “這麽大一塊餅,為什麽要給你!”我提出疑惑。


    裴少北麵色沉寂,淡淡迴道,“我當時如你一樣好奇,也和你一樣問了。他告訴我,我是他最得意的門生,而這場官司是他最後的一場。他申請了國外的戶籍,已經準備居家搬遷,並靠著現在的榮耀,得到了很好的工作聘請。他說,要給我一個機會,一個繼承他衣缽的機會。我當時熱血沸騰,夢想離我一步之遙。那場官司,我打的很漂亮。因為證據充足,天時地利人和,我當時覺得,自己的開場如此漂亮!”


    裴少北的眼裏閃爍了異彩,我仿佛看見了那個新晉律師第一次站在法庭上,打了一場漂亮的戰爭。


    “裴少北,你不知道是不是?”我伸手握著他,擔憂地問道。


    裴少北頓住,神情再次跨了下來。


    “顧晚,我不能欺騙別人,也不能欺騙自己!當時那個女孩跟著我師父的事情,我知道!可是,在我生活的圈子裏,這樣包養別人的事情,多不勝數,你情我願的事情,我並沒有任何立場去置喙!可我並不知道,我師父真正承諾的不是贏,而是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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