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北會出現在小區裏我並不意外,我意外的是他的靠近。


    母親曾經說過好多次,好像看到了裴少北,可是沒有一次他主動靠過來和孩子親近。即便是在小區門口對我的糾纏不清,對我威脅要帶走顧曉,可是算起來,這是第一次,裴少北正麵走到顧曉身邊。


    “你怎麽過來了?”我不想去糾結裴少北過來的目的,也沒有了曾經的警惕,隻彎腰將顧曉抱了起來,看著他,目光平靜。


    “他是我兒子,我為什麽不能過來!”裴少北瞪了我一眼,目光緩緩落在顧曉身上,顧曉還在糾結那個石墩子,在我懷裏很不安分。裴少北麵上也沒有笑,隻是隨著顧曉的目光望向那個損壞了半截的石墩,有些生硬地揚了揚手裏的玩具,下一刻卻是很大力地塞到了我的手上。


    我對他這樣的舉動很是無語,卻又發現他發紅的耳朵,顯示著此刻的緊張和無措。我心生調侃,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幹嘛?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要給誰,自己不會給嗎?難道孩子會拆包裝,還是你覺得,你兒子天賦異稟?”


    裴少北的耳朵更紅了,卻是因為我的話柔和了麵部神經,他試圖伸手去撫摸顧曉的背,可是手指頭還沒碰到,就因為顧曉的一個轉身而嚇得猛地收迴,動作之大,險些踉蹌著撞在身後花亭的石柱上。


    “咳咳!”裴少北忙收迴手,放在嘴邊咳嗽了兩聲以示掩蓋。


    顧曉卻是不認生,也可能是因為血緣關係在,他歪著腦袋看了會裴少北,突然張著手咿咿呀呀地要裴少北抱。我明顯感覺到裴少北的緊張,可是孩子的那種天性又吸引著他,讓他僵在原處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我想起裴少北和母親曾經說過的關於父愛對於孩子的重要性,便沒有阻止,朝著裴少北走進了一步,說道,“你抱著他,我拆玩具!”


    尋了個極為合理的借口,裴少北一邊小聲嘟囔著一邊僵硬地接過顧曉抱在了懷裏。


    顧曉扯著裴少北的領子,咿咿呀呀口水流了一下巴。裴少北帶著點兒寵愛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臉,我連忙製止,“喂,你再捏他口水流得更多!”


    “啊?為什麽?”裴少北手指僵在顧曉的臉上,詫異地望著我,臉上帶著一種罕見的懵懂,讓我的心忍不住狂跳起來。我趕忙轉過頭去,奮力地去拆包裝,卻是不願意再看裴少北一眼。


    “啊!”裴少北頓了一會又叫了一聲,帶著驚訝和慌亂。


    我本能地抬起頭,就被眼前的景象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裴少北放在顧曉臉頰上的手指頭被顧曉含進了嘴裏,吸了兩口之後覺得不好吃,便用嘴裏的四顆小奶牙狠狠地咬住,還不停地摩擦著,完全當成了玩具。


    裴少北的表情太過精彩,有疼痛,有詫異,更多的是一種不知道該怎麽做的無措。他的眼睛望著我,帶著點兒求助,有別於之前的冷漠疏離,在一瞬間,我以為我們從來不曾分開,是一對真正的夫妻,因為愛情走在一起,抱著孩子,其樂融融的一家子。


    “喂,你別幹看著啊,你倒是想想辦法,報複我也沒必要用這招吧?”裴少北苦著臉看我,我被他的話驚醒,迴過神來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誰有這個閑心報複你,小孩子看見什麽東西都喜歡往嘴裏送,我不嫌棄你髒就不錯了,你還這麽多要求!”


    話雖這麽說,我還是走過去哄著顧曉將裴少北的手指頭鬆了開,顧曉可能還沒有咬夠,氣得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我趕忙從裴少北懷裏抱過去,輕拍著他的背一邊哄一邊想數落裴少北幾句,一轉頭卻看見他已經轉身出了花亭,背影倉惶,腳步急促。


    我嘴裏的那些話就這樣梗在了嗓子眼裏,憋得我忍不住咳嗽起來,心裏卻是對裴少北的離開感到莫名的失落。


    “晚晚,你在這兒啊,我找了你們半天了。哎呀,我的乖乖曉曉怎麽哭了,來來來,姥姥抱抱!”母親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趕緊收拾好情緒,轉頭笑著說道,“媽,不是讓你午休嗎,跑出來做什麽?”


    “睡不著,耳朵邊總聽著曉曉在哭。果然,這孩子還真的在哭,怎麽了?摔著了?”母親緊張地抱著顧曉,上下看了看,見身上也沒有泥巴就又問道,“那是餓了還是尿了?小壞蛋,一定是想姥姥了對吧!”


    我知道母親對顧曉的疼愛依賴,卻沒想到會這麽嚴重。隻離開了十幾分鍾,便就急急找來了。


    我又想起裴少北在顧曉哭鬧時選擇離開的背影,心裏有些難受。


    原本還在警惕別人會跟自己爭顧曉的撫養權,可惜,人家根本就沒這個打算。


    “這是什麽?你給曉曉買的玩具?”母親看到了被我放在石墩子上的玩具包裝盒,一邊彎腰拿起來逗弄著顧曉一邊嘟囔道,“又花錢,孩子這麽小會玩什麽啊,還不如存著,等以後有的是地方用錢!”


    “媽!”我出生打斷母親的話,想了想道,“今天有人請我去工作,我推了!”


    “啊?為什麽?”母親不解。“工資不合適還是時間不合適?”


    “是人不合適!”我將袁紹和裴少北的敵對關係簡單說了一下,母親聽後點了點頭,“嗯,咱不能去幹,這不是明擺著想用你去欺負少北嗎?那個叫袁紹的是不是傻,難道會覺得你為了他會和自己孩子的父親作對?這又不是拍電視劇,這麽狗血的劇情,現在電視劇都不用了!”


    母親的話讓我心中釋懷,的確,生活不是狗血電視劇,沒有那麽多仇恨和算計在裏麵。更何況,我現在想做的不就是平平淡淡地過日子嗎?就算是袁紹給的工資誘人,我也絕不能參與到其中的。


    同樣,我也絕不能去裴少北的事務所應聘,無論是哪一種,都會和裴少北糾纏不清。傷害也罷,敵對也罷,既然一年前選擇了放手,那麽現如今也沒有必要再重新開始。


    我和母親陪著顧曉在小區裏又玩了一會兒,下午三點多的時候,蕭晨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想聘請我做他們公司的翻譯,因為業務拓展海外,所以需要一個翻譯進行資料的傳遞和外商接待。


    說實話,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我真的動心了。畢竟,蕭晨給出的條件太好,不需要坐班,除非有外商視察,其餘時間可以在家辦公。這對於我來說,比任何高工資都來得誘人。我不舍得就這麽拒絕,卻又不願意再和曾經的一些人糾纏在一起。


    我說考慮看看,蕭晨也不強迫,答應給我三天時間。我一個人在客廳裏踱步,母親被我轉的頭暈,在問清楚我糾結的事情之後,卻是很支持我去。她給出的理由是這樣的,蕭晨和裴少北之間沒有競爭關係,一個從商,一個是律師,就算我去給蕭晨工作也對裴少北造成不了影響。


    我沒有跟她說過蕭晨被裴少北起訴坐牢的事情,當初父親被蕭晨和董梅氣得住院的事情,一直是母親的一個心傷。她總覺得,如果沒有那次的意外,父親也不會這麽早犯病,最後不治而亡。母親覺得我的糾結點就是這個,不過亡故的人不應該一直影響著活著的人,母親的意思我明白,她希望我能有個好的前程,也希望我能真正獨立起來。


    我點了點頭,說再想想,母親沒有再說什麽,可我在晚上的時候,卻偷偷看到了她去儲物間和父親念叨這件事。


    我在門外聽著裏麵低低的哀歎,心裏憋悶至極。


    除去裴少北之外,我真的特別特別後悔,從鄉下迴到市區。這裏有太多記憶,好的壞的,不管是哪一種都會勾起人的負麵情緒,影響平靜。


    隻不過裴少北,始終都是那個意外,無論是出於對顧曉的責任,還是出於私心,我都是想著再看到他的,這種事情,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


    我沒有進去,一個人迴到臥室,將顧曉抱進懷裏,心裏卻是已經打定主意,不去蕭晨的公司上班。


    無論對方開出的條件多好,我都不應該,把未來的生活壓在這樣一段不好的記憶上,這對我母親來說,是大不孝。


    幸好我的糾結並沒有持續太久,第二天我就接到了那家小工作室的電話,輔導一個高三學生的英語,每天工作兩個小時,薪酬為200。


    相對於上一次的翻譯工作,這個薪酬低了不少,對方以為我會不接,一直在說服我,導致我都插不上話。等那邊把能說的都說完了,我才笑著迴道,“好,我接!”


    那邊的人欣喜若狂,一個剛剛成立的工作室,最渴望的就是靠譜的下家,對方承諾,隻要有合適我的工作一定挑最好的給我。我笑著表示感謝,其實做家教挺好,至少在高考前,收入穩定,也就是說這半年的時間我不需要再為生計犯愁,也不會因為接連丟掉了兩份高薪的工作而心中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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