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裴少北這個沉默代表了什麽,心裏卻是有些堵得慌。好像自己當初一腔熱血去找紹翎幫忙的事情,反倒成了錯誤,那麽自己在裴家所受的羞辱豈不是也成了自作多情,自以為是的矯情做作?


    裴少北沒再說話,我也沒有開口的意思。氣氛一下子變得異常尷尬,和從我爸媽那裏出來時候的溫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更加讓人心口發酸,壓抑非常。


    直到一路開迴了家,換了拖鞋裴少北才又淡淡開了口,神色平靜,“其實,你不用去的,我媽她……”


    我被裴少北的這句“不用去”,給刺激到了,壓抑了一路的話再也憋不住,脫口而出,“是,是我多管閑事,我就應該看著你和裴梓樂被人算計而袖手旁觀。我幹嘛要好心地過去找刺激,反正你們裴家,背景雄厚也沒有人能真的把你們怎麽樣,不是嗎?”


    裴少北一怔,眉心微微皺了起來,“顧晚,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那你是什麽意思?裴少北,你是不是又覺得我自作主張,還是和你媽媽一樣,認為我是在刻意討好裴家?如果是這樣,那你不用說了,我很幹脆的告訴你,我沒有!”我氣唿唿地將手裏的包摔在沙發上,走進臥室砰地甩上了門。


    我幾乎被裴少北的反應給氣炸了,怎麽覺得自己受了委屈原本應該被安慰的,如今反倒變成了指責。果然裴家的人,沒有一個腦迴路是和自己一樣的。


    我正坐在床邊生氣,裴少北推門進來,很無奈地立在門口,也不走進,隻是那樣低著頭看著我。


    我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可是又覺得是對方理虧,怎麽每次吵架到最後都會變成是我心虛。我心虛個屁啊,我又沒有做錯事情。我這麽在心底給自己打氣,麵上的不自在也隨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堅定不移死磕到底的信念。


    或許是我的麵部表情有些僵硬,裴少北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低著頭,雙臂環抱,身體懶懶依靠在門框上,悶聲低笑。


    我原本的氣場瞬間被這個笑聲給打敗,氣得我拿起手邊的枕頭扔了過去,正好砸在裴少北的胳膊上,他急忙伸手抓住,嘴角的笑意倒是沒減。


    “你笑個屁啊,我在和你吵架那,笑笑笑,你能不能認真一點!”我又氣又羞,最後也覺得有些好笑,可是又不能跟著他這麽笑出聲,否則我剛剛建立起來的憤怒豈不是毫無意義,成了他口中的無理取鬧。


    “好好好,我認真一點!”裴少北拿著枕頭走過來坐在我身邊,嘴上說著認真,可是臉上的表情依舊帶著戲虐。


    “你這是認真的樣子嘛?是不是又在心裏笑我蠢!”


    我指著他,卻已經沒了剛剛的那種怒不可遏的狀態,反倒有些撒嬌求安慰的意味再裏麵。


    裴少北伸手抱住我,無奈地歎了口氣,“顧晚啊,我發現你自從懷孕之後,這脾氣是越來越火爆了。就好像炮仗一樣,一點就著。”


    “喂,你這是在道歉還是想吵架?”我氣得拿眼刮他,卻被他俯身親了一口,弄得我生氣也不是,不生氣也不是。


    “我才不想和你吵架,吵架累心,我在事務所裏一整天都在累心,迴到家一點兒也不想動。”裴少北抬手揉了揉我的腦袋,麵色顯出幾分疲憊來,我看的心裏有些難受,越發覺得自己不懂事,剛剛的發脾氣絕對是在無理取鬧。


    雖然心裏很抵觸這樣的決定,可是一種潛意識的情緒已經滋生並迅速擴大。


    “因為袁紹的事情嗎?很棘手?”我抬頭問他,他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而是轉移了話題道,“我剛剛在車上不說話不是因為生你的氣,或者怪你自作主張去找我媽,更沒有想過你說的討好裴家的意思。你不需要討好誰,你是我選的,一切有我,無論好壞,都是我自己的責任,與旁人無關,所以那樣喪氣的話以後就不要說了,聽見沒有?”


    我撇撇嘴,沒有迴答。


    裴少北也沒追問,輕笑了一聲又說道,“我爸媽是什麽樣的人我比你了解,他們會對你說什麽樣的話我不用去猜都能知道。我和梓樂,並不是裴家唯一的子孫,我爸爸那一支還有叔叔在,雖然都是從政,可是卻分屬不同部門,平日裏往來很少,不過關係卻很是親近。所以,我和梓樂的事情,就算你不說,也會有人將消息傳過去。理或者不理,都有他們自己的決定。你不要覺得,我和梓樂出了事,裴家就出了事。沒有那樣的利害關係在裏麵,我和梓樂,並不代表裴家,真正代表裴家的是我叔叔還有我父親!”


    我疑惑地看著他,“你跟我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我有點聽不懂!”


    “你不需要懂,你隻要知道,那些想抓著我和梓樂在裴家的名譽上做文章的人,最後隻會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我和梓樂的分量還不夠!”裴少北這麽說,我倒是有些懂了,也就是說,許坤說的,通過刺激裴梓樂,拉上裴少北,在拽上黎綱,引起裴家和黎家額內鬥,這個設想是不成立的。


    “我好像懂了!”我點了點頭,“聽你這麽一分析,倒是不那麽擔心了,你不知道今天許坤跟我說了那些話之後,我完全被震住了。你也知道,我一直在校園裏混跡,根本對著這些政治家族紛爭沒什麽概念,也理解不了。我就是覺得,梓樂這麽一意孤行,我們也管不住,你還要處理袁紹的事情,如果這個時候許坤出來搗亂,拉上黎綱給你添堵,我怕你應付不來!”


    “對我這麽沒有信心?”裴少北挑眉看我,一雙眼睛在燈光下越發顯得晶亮。


    我心中微動,麵色跟著一紅,趕緊低下頭免得被他看到自己花癡的樣子。


    裴少北卻好像真的沒有發覺我的異常,見我不再生氣,鬆開抱著我的胳膊,雙手張開後仰在床上,閉著眼睛深深歎了口氣。我迴頭看著他,總覺得最近他的心事特別的重,可能是因為小凡事件的無能為力,再加上袁紹的突然插足,讓他有些疲於應對吧。我學著他的樣子後仰在床上,靠近他,卻沒有去問。


    我知道裴少北的性格,有很多時候,很多事情,他更喜歡自己承擔。說他大男子主義也好,說他對我的保護也罷,我並沒有那種必須和他並肩而立的強勢心願,如果讓我選,我更願意做一個他背後的女人,支持他,信任他,照顧他,也接受著他對我的照顧,就這樣,平平淡淡,溫暖安寧地度過餘生。


    婚姻不同於戀愛,可能起源都是因為心動,因為愛情,可是,經過時間的沉積,渡過寂寞的歲月,能維係的到底是什麽?我不確定,對於一個在婚姻中失敗的女人來說,這個問題有些殘酷。


    我有時候特別衝動,想立刻和裴少北走進新的婚姻生活,好像是為了拚命擺脫曾經的失敗曾經的殘酷現實一樣。可是有時候,我卻對新的婚姻產生一種難以訴說的抵觸,一種膽怯,因為不確定,以為不舍得,我無法想象,經過時間歲月的磨礪,我和裴少北是不是會走上我和林東一樣的結局。


    愛情,我曾經也是愛過林東的,而且我可以肯定,林東也是愛過我的。青春中,最是單純激烈的愛情都沒有承受住歲月的殘酷,我和裴少北那?會如何?


    我偷偷地睜開眼睛看他,心裏難受的很想抱著他大哭一場。


    我們誰也沒有說話,就那樣半躺在床上,雙腿還露在外麵,直到我聽見裴少北均勻的唿吸聲才發現,他竟然就這麽睡著了。沒有換衣服,沒有洗澡,就這樣,安靜地睡著了。


    我探起身體,看著他微微蹙著的眉毛,歎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幫他脫了鞋子,挪了一下位置,這才起身去了洗手間洗漱。


    一日的疲倦奔波,終於在夜晚的黑暗中畫上了句號。


    從上一次許坤來找我,已經過去了兩天的時間,他再也沒有出現,不過裴梓樂和那些小記者卻是越鬧越兇,真的上了市裏的新聞,甚至驚動了教育局的局長,對小凡跳樓的事件表了態度。


    我們學校瞬間成了眾矢之的,原本的評比活動也被迫暫停。評審組去了一趟教育局也不知道開會說了什麽,然後那些人直接就去了機場。


    熱熱鬧鬧,緊張無比地準備了將近一個月的事情,如今卻落得這樣的結局。玉姐有些難以接受,頹廢地趴在自己的辦公桌上。雖然已經是副主任的名頭,可是辦公室卻沒有單獨列出去,而是在我們這個大的辦公室裏單獨弄出來一個辦公的地方。


    我見她如此,隻好走過去勸道,“玉姐,這樣不是挺好的嗎?如果真的比下去,最後還不知道會出什麽亂子,無功無過,你不覺得是最好的結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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