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迴學校的日子定了下來,去裴家的時間也確定好了,下周三。


    我原本提議著為什麽不周末,不過想了想裴少北父母的工作性質,便也沒說什麽。緊著日子我迴了趟爸媽家,將去裴少北家的事情跟他們說了一下。


    母親很高興,拉著我的手囑咐,父親臉上卻依舊愁容滿布,母親嫌她礙眼,催著去廚房做飯,她則拉著我在客廳裏說話。


    “晚晚,裴家是個高門大戶,少北又那麽優秀,咱們家雖然也是小康家庭,可是總歸差的有點大。媽媽其實不喜歡你的婚姻再冒險,可是少北那孩子,媽媽是真的喜歡。而且林東鬧出來的那些個煩心事,少北都處理的井井有條,而且很有耐心。爸爸媽媽不是那種貪財的人,我們隻希望你能找一個真正對你好的男人,平平穩穩地過著自己的生活。可是少北的家庭咱們沒辦法選擇,晚晚你的出身也沒辦法改變。唉,造化弄人,媽媽,唉……”


    母親話語哽咽有些說不下去,我心裏也跟著發堵,沉默著低著頭。


    “當媽的沒有一個希望自己女兒受委屈的!”母親伸手握住我的手,平複了一下心情又道,“如果是少北給你受了氣,我和你爸爸鐵定不願意。不過我看少北的脾氣,這種事情發生的幾率也很小。但是他的父母,晚晚,如果在裴家有什麽小摩擦,為了少北,你切忍一忍!”


    母親說完這話,似乎再也抑製不住一般,眼淚嘩嘩就流了下來,又好像怕我心裏難受,趕忙別過臉去抽了紙巾去擦。嘴上卻忍不住自嘲般地嘟囔著,“你瞧瞧我,不讓你爸爸礙眼,卻淨說些胡話!”


    我將頭擱在母親的肩膀上,沉默著抱了抱她。


    我不知道該怎麽寬慰,是說裴少北性格獨立不會受家庭影響,還是說我會為了下一段婚姻忍辱負重。無論怎麽說,都無法去平衡母親心裏因為我上一段失敗婚姻留下的陰影,總歸自己的女兒是二婚,這無論是誰,都會是心裏一個難以過去的坎。


    我什麽都不想說,更不能拿肚子裏的孩子去寬慰兩個老人,那樣,對於我,對於裴少北,以及肚子裏還未出聲的孩子都是一種褻瀆。我不忍心,也不舍得。


    “好了,媽,我這還沒去那,你就給我潑涼水。林東家的親戚夠奇葩了吧,當初我不還是闖過來了嗎?後來離婚出了多少事情,不也都過來了嗎?裴少北的父母都是高幹,再怎麽著也不可能像林東的母親一樣對我。你放心吧!”


    我盡量以平和的語氣勸著母親,父親似乎聽到了動靜,從廚房裏探出頭來,看了看我有些欲言又止。


    父親比母親想的更長遠,擔心的也多,我尋了個借口去廚房幫忙,順便問了句,“爸爸,你是不是有事跟我說?”


    父親將青菜放進快要出鍋的湯裏,用勺子攪了攪反問道,“少北有沒有跟家人說過你懷孕的事情?”


    我一怔,有些不明白。父親又道,“現在一些富貴人家對子嗣問題看得很重,不僅僅是生男生女的問題,而是出身。你懂爸爸的意思,別讓人家以為,咱是拿著孩子逼婚。這樣對你影響不好,雖然你們兩個人差距存在,可也不能讓人小瞧了去。”


    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接過父親盛過來的湯端著往外走,母親看見立刻起身過來接。


    父親的手藝很好,我卻吃的並不多,主要是陪著兩個老人說說話,我盡量表現的輕鬆,也免得給對方壓力。一頓飯吃的還是有些壓抑,吃過飯我正準備離開,父親卻將我叫到了書房,將一個儲蓄卡遞給我。


    “裏麵有十萬塊錢,你拿著以備不時之需。”


    我知道,這可能是父母最後的一點積蓄了,我心裏難受,卻又無法拒絕,揣著銀行卡出了門,走出小區之後才抱著雙臂低低哭了出來。


    如今我也快要為人父母,這種恨不得將全世界都給他的複雜心情是很難描述的,可能隻有真的做了父母的人才會體會。


    原本我想著去做做臉,以最好的精神狀態去裴家,可是此刻也沒了心情,一個人漫步在街上,心情有些悲涼和孤寂。


    董梅的電話便在這個時候打了過來,我記著裴少北的囑咐不想和她見麵,可她卻堅持過來找我,沒辦法,我們約在不遠處的咖啡廳,我坐下要了杯溫水等著。


    董梅很快過來,身上穿著時下最流行的粗線毛衣裙,她骨架本就不大,穿上不但不臃腫還有些肉肉的可愛,比那日同學聚會的穿著更讓人覺得舒服親切了許多。


    “顧晚,不好意思,堵車,等很久了吧?”董梅笑著與我打招唿,聲音說不出的親密。


    我淡淡迴了句,“剛來不久,你要喝什麽,我幫你叫!”


    “意大利特濃,不要奶和糖精!”董梅自顧自地跟過來的服務生說了,便又看向我,帶著點歉意和不自在,將手裏提著的一個紙盒子遞過來。


    “上一次真不好意思,我一喝多了酒就有點收不住,這件衣服送你,算作賠禮!”


    我看了眼那個盒子上的標簽,這個牌子的衣服我在商場見過,少則幾千,多則上萬。我急忙擺擺手,連聲說道,“不用不用,那麽點小事你也能記著,當不當我是你同學了!”


    董梅見我不要有些著急,“顧晚,你是不是很不喜歡我這樣的人啊?以前上學的時候你就不怎麽和我玩,那時候我學習不好還搗蛋,你不喜歡也很正常。不過現在,咱們也算是平階層的人了,雖然我家老公沒有裴先生的背景那麽高端,可總歸也是在商界打拚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我還想著和你更親一步那,你這就擺出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表情,我會很受傷的!”


    以前怎麽沒發現,董梅竟是個很會耍嘴皮子的人。上次聚會,她似乎心情不好,說的話也不多,如今有備而來,我竟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應對。


    本來究有些木訥的嘴,更是跟找不到語言修辭一般,張了幾張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卻還是死死推開了董梅遞過來的紙盒子。


    “顧晚?”董梅神情帶著點落寞,卻也不再強迫,將紙盒子放在我們之間的椅子上,低垂著頭歎了口氣。“我結婚之後就離職了,以前的同事都說我嫁入豪門以後再也不用朝九晚五地拚命幹活了。蘇蘭還說,一定要趕緊生個孩子,好鞏固自己的位置。顧晚,真不怕你笑話。我老公在結婚的時候已經跟我明明白白說過,他結紮了,不可能再有孩子。我知道,我知道他擔心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會對他兒子不好。可是顧晚,我也是個女人,他不能這樣剝奪我的權利。那天喝酒之前我和他吵了一架,蜜月還沒過完就飛迴來了。對不起啊,那天可能因為我個人的原因和你說了一些不好的話,你別往心裏去!”


    我這才明白,今天董梅最主要的目的不是賠我衣服,而是就那天喝醉的話跟我道歉。原本我以為,人喝醉了很多東西都會記不得,這也是酒壯熊人膽的底牌。反正不記得了,就算記得也可以推卸到醉酒上,不用負任何責任。我不明白董梅為什麽還會把那件事拿來重提,如果真的是覺得抱歉,又何必再把傷口揭開,不是讓我難堪兩次嗎?


    心裏雖然疑惑,我臉上卻也不能真的為難對方,更何況人家看的還是裴少北的麵兒。我隨即笑笑,喝了口水道,“那天場麵混亂,你說了那麽多話,我都不記得了!就算真有什麽不對的,也沒關係,人喝醉了,算不得數!”


    董梅本來也是個性格大大咧咧的人,見我這麽說邊也不再說什麽,也不再提那件衣服。我們兩個人坐在咖啡廳裏,一個人喝咖啡一個人喝水,談著過去種種,竟然無比的和諧。可能董梅這個人是個很好的語言掌控者,你和她說話,並不會覺得很難找話題。在一個話題結束之後,她會很快開始另一個話題,就算這個話題你並不感興趣,卻也能說上幾句。


    董梅講了她和她老公蕭晨認識的過程,浪漫而又戲劇。有講了被同事不看好,最後結婚又被迫辭職的種種,我終於近距離的知道,作為一個富太太究竟會背負什麽樣的壓力,心中唏噓不已,卻也並沒有感同身受的感覺。


    時至下午四點,我看了看手機,想著去超市買些食材迴去,便起身告辭。董梅問了我的去向,說正好順道,我本想拒絕,又覺得似乎太不近人情,便答應下來。


    董梅看了看椅子上的衣服,帶著點兒懇求說道,“我按照你的尺碼選的,你要是不要,我拿迴去也是丟!你不要有什麽負擔,就當是我們同學之間的饋贈行不行?你如果不要,我心裏始終過意不去。而且……”


    董梅沒有將話說完,欲言又止,神情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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