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狠狠瞪了林東一眼,他卻衝我眨了眨眼,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恍惚間我似乎又看到了學生時期的林東。


    記得有一次,學校開運動會,獎品豐厚。林東為了給我掙個禮物,參加了1500米的長跑,最後在快到終點的時候摔了一跤,那時候我帶他去學校醫務室處理傷口的時候,他也是現今這個表情,帶著點可憐兮兮的調皮,讓人連訓責的話都說不出口。


    護士打了吊瓶就走了,囑咐我快輸完的時候叫她。我應了一聲,想了想還是坐在了病床變得椅子上。


    “晚晚,其實你心裏還是有我的是不是?”林東目光帶著柔情,就那樣看著我,也不再伸手去碰我。


    我別扭地側開臉,“林東,我們已經離婚了!”


    “我後悔了!”林東快速地截斷我接下來要說的話。“晚晚,我後悔了!我承認我受不住誘惑和張嘉嘉發生了不道德的關係,可是,我愛的人始終是你!從在大學裏看見你的第一眼我就愛你!婚姻都有一個七年之癢的事情,我承認這種愛情轉換為親情的過程讓我走錯了路,傷害了你,可我想迴頭,想和你好好過下半輩子。晚晚,求你,求你給我一個機會,不要這麽絕,好不好?”


    我心裏忍不住苦笑。假如這些話林東在離婚的時候就說出口,是不是我真的能原諒他。如果他當時斬釘截鐵地跟張嘉嘉分了手,我是不是會迴頭。


    答案我無法說的絕對,我是一個很懶又很念舊的人。我懶的隻想一輩子守著一個男人,愛著他給他一個家,和他有個孩子,然後從青絲到白發,平淡而又幸福的走完一生,知道老死。


    曾經我以為那個人是林東,所以即便是後來的幾年,我察覺到兩個人之間感情的嫌隙,也沒有主動去彌補,去了解,去挽救。我像個蝸牛一樣,守著背上的殼,以為守住的是永恆,是不會變得幸福。


    可是當那種幸福變了味道,當那個殼碎的刺破了皮肉,讓柔軟的心變得血淋淋的,我再想去做什麽已經無能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摘除,即便帶來的比那種血淋淋的痛更深更重。


    我說,林東,我們不可能了!


    我說的平靜,看似經過了深思熟慮。


    林東有時候顯然比我更了解我,他認真地看著我,一字一頓地反問,“晚晚,為什麽不可能?你嚐試過嗎?為此努力過嗎?你沒有!你抓著我和張嘉嘉的事情,那麽迅速而決絕地轉身了,你根本就沒有嚐試去挽迴我們的婚姻!”


    “我能挽迴嗎?那個時候你做了什麽你不清楚嗎?你覺得我還有挽迴的意義嗎?”我有些激動,說不上是生氣還是不恥。


    林東被我這句話頂的低下了頭,臉上也跟著一陣紅一陣白。我深深吸了口氣,歎道,“林東,我還是那句話,既然已經分手了,就各自安好吧!別把曾經的那點美好都消磨殆盡了,到時候即便是永不相見,也還會變得互相鄙夷厭惡!我不想,真的變成仇敵!”


    “晚晚,為什麽?”林東重新抬起頭來,臉上竟然帶了淚痕,“為什麽你就不能給我一個機會,你知不知道這段時間我是怎麽過的?你覺得我在不遺餘力地傷害你,可是在傷害你的同時,我也在傷害我自己!為什麽,你眼裏全是裴少北,為什麽,你就不能為我努力一下!”


    我這才發現他情緒很不穩定,手上的青筋暴突,原本紮著的針頭也有些偏移。


    我急急喝道,“林東!”


    林東卻猛地瞪向我,眼中血色密布,竟帶了點兇相,“顧晚,從當初我追你的時候開始,你就是這個樣子。不討厭我卻也從不主動親近我,你和我在一起,是因為我對你的好,對你百依百順,讓你習慣我,依賴我。你便像隻蝸牛一樣,順勢接受。就像現在的你和裴少北的關係一樣,在你最難的時候他出現了,幫助你,陪著你,對你好,你便從習慣我依賴我找到了另一個替代品,你自己想想,你到底愛不愛那個人?還是說,你從來就沒愛過,包括我在內,你都隻是想找個伴而已!”


    針頭徹底鼓了,林東的手麵青紫一片,我卻被林東的話驚的目瞪口呆,連去叫護士都忘記了。要不是劉娟突然迴來,還不知道那手臂會變成什麽樣子。


    劉娟自然將這一切罪過全賴在我的頭上,對著我又是一陣謾罵。林東因為藥物的原因沉沉睡去,我不願再呆,將手裏所有的錢給了劉娟一個人毫無意識地飄出了醫院。


    “顧晚,在你最難的時候他出現了,幫助你,陪著你,對你好,你便從習慣我依賴我找到了另一個替代品,你自己想想,你到底愛不愛那個人?還是說,你從來就沒愛過,包括我在內,你都隻是想找個伴而已!”


    林東的話一遍一遍在我耳邊響起,如魔咒一般,讓我整個腦袋炸開一般,我死命地捂著頭,緩緩蹲了下來。


    醫院裏每天都有那麽多經曆生死的場麵,對於崩潰大哭的我自然沒有引起幾個人的關注。我就這樣坐在住院部外麵的迴廊上,抱著腿哭了許久。


    好像是在哭自己,又像是是因為別人,到最後,眼淚已經不受控製,腦袋也跟著空了下來,變成一種毫無意義的宣泄。


    陽光西斜,石凳的冰涼讓我的神經漸漸平複,我起身機械地向外走,剛走了幾步就被一個人扯了一把,下一刻人就被狠狠抱進了懷裏。熟悉的氣息,熟悉的溫度,熟悉的聲音。


    “晚晚,你嚇死我了,打你手機也不接,我隻能來醫院碰碰運氣!還好你沒事,你是不是想把我急死!”


    我抬頭,視線緩緩聚焦,裴少北那張焦急的臉終於清晰地映了出來。


    “裴少北!”


    “嗯,你怎麽了?”


    “裴少北,你怎麽迴來的?”


    “晚晚,你到底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裴少北,你為什麽要打林東!”我死死盯著他,帶著委屈和埋怨,如果不是他打了林東,我就不會被劉娟纏住,如果我不被劉娟纏住,就不會跟著她來到醫院,如果我不來這裏,就不會被林東的話影響,就不會覺得自己誰也對不起!


    “你這話什麽意思?你見過林東,他告訴了你什麽?”裴少北突然鬆開我,目光銳利的看著我。


    “你覺得我來醫院,還用得著他說什麽嗎?那些傷那麽明顯,還用我再問嗎?裴少北,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是律師,你知不知道知法犯法的結果是什麽?你知不知道林東被打的腦震蕩,如果他開據傷檢報告把你告上法庭會對你造成什麽影響?裴少北,你的冷靜那?你的精明那?你怎麽就這麽容易落進別人的圈套裏。你叫我怎麽辦?你叫我怎麽辦?”


    我死命地去打他,眼淚嘩嘩地又流了出來。


    “林東被打的腦震蕩了?”裴少北一把抓住我的手,一雙濃密的眉毛死死皺在一起。


    他見我隻哭也不迴答,轉身朝住院部走,“我去看看。”


    我急忙拉住他,連聲說道,“你不要再鬧了好不好?難道你非要鬧的和我一樣連工作也丟了嗎?你知不知道這樣我會多內疚!你知不知道我會覺得自己欠了你很多,算我求你,不要鬧了!”


    我無力地抓著裴少北的胳膊,渾身顫抖。


    林東的話猶在耳畔,我不知道改信還是不信。可是那些話卻像錐子一般狠狠釘在我的心上。我看著眼前為我著急,為我衝動打人的裴少北,如果我真的不愛他,隻把他當做了一種寂寞的陪伴,一種溺水時隨手抓住的稻草,那我是有多該死!


    裴少北等著我情緒平複下來,臉色陰沉地望著我,片刻後問道,“你相信他的傷是我打的?”


    我沉默不語。


    “你連問都不問我一聲就直接給我定罪?顧晚,你不覺得這對我來說很不公平嗎?”裴少北自嘲般低笑了笑,不等我迴答,伸手將我拽在他袖口的手握住,“算了,走吧,先帶你去吃飯!”


    他轉身向前走,我被他拉著,腳步下意識地就跟了上去。


    我看著他的後腦勺,欲言又止。


    直到上了車,裴少北都沒再開口跟我說一句話。這種沉默讓我心慌,可我又找不到先開口的話題,甚至是勇氣。


    裴少北的反應,讓我開始懷疑林東話裏的真實性。林東受傷這是事實,以他的個性,絕不會自己把自己傷了。如果不是裴少北做的,那麽裴少北也一定見過他,或者二人發生過語言衝突,要不然林東也不會一口咬定就是裴少北。


    我的思維開始恢複,好像是被林東那些太過觸及內心的話震懾住了,我無法麵對林東口中的自己,卻忘了人的心性何止兩麵。即便林東說的是我其中的一麵,也不能完全代表我整個人的想法。


    想到這裏,我的心情慢慢平複下來,看了看一直沉著臉開車的裴少北,終究還是率先打破了僵局。


    “裴少北,你今天見過林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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