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3日。


    這天是林東28歲的生日,也是我們結婚第五周年的周年慶。


    林東為我戴上結婚戒指的時候曾說過,隻要他還活著,一年累積一年,每一個生日,都是我們愛情的慶典。


    我忍不住輕輕揚起嘴角。


    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褪去了戀愛時的激情,變得寡淡乏味,就如同一張陳舊的黃曆,斑駁而又破敗。


    五年了,我看了看餐桌上的紅酒蠟燭,心裏忍不住突突亂跳。我們雖然每夜睡在一起,可是林東碰我的次數卻少之又少,我雖然不是情欲居上的女人,不過……


    腦海中閃過某些畫麵,強勁的胳膊抱著我纖細的腰,那種不同於任何溫度的接觸,所帶來的刺激讓人臉紅心跳。


    我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時鍾,八點五十,從單位下班迴來,算一算時間也差不多了。我抹了抹手上的水漬,從兜裏掏出手機撥通了林東的電話。


    那邊的聲音有些吵,停了一會又變得異常安靜。我心裏忍不住咯噔一下,莫名有些慌。


    林東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喂,有事?”


    所有的喜悅和期待瞬間被悶在嗓子眼裏,我調整了一下語氣說道,“阿東,今天是你的生日也是我們的結婚周年慶,我準備了……”


    我聽見電話那端突然傳來壓抑的抽氣聲,林東似乎難以抑製地低笑了一下,又即刻壓住。


    “我加班,有什麽事迴去再說吧!”林東匆匆說了這麽一句話就掛斷了。


    女人模糊的笑聲在電話掛斷的瞬間傳了過來,我看著暗下來的屏幕,心裏堵著一口氣,上不來也下不去,憋悶在心口發酵的越來越沉。


    過了一會,我拚命搖了搖頭,自嘲地安慰著自己,“顧晚,你怎麽也變得開始疑神疑鬼了。林東說他在加班就一定在加班,他是高層主管,辦公室裏有個女秘書什麽的不很正常嗎?”


    臉上有些涼,我抬手抹了一下,鼻子酸的難受。


    我一個人坐在餐桌前,倒了紅酒,一杯接著一杯喝了起來,越喝,心裏就越難受。偌大的屋子裏,寂寞和孤單在發酵一般,越釀越沉。


    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間響了起來,我下意識地看了眼鍾,九點半。


    林東下班了?


    我慌亂地放下酒杯,拿起電話看也沒看就接了起來,“喂,阿東!”


    對麵傳來熟悉的女聲,是我的同事玉姐。


    “晚晚,林東真的沒迴家啊?我剛剛看見他還以為自己花眼了那?你不是特意請了半天假說要準備大餐幫林東過生日嗎?怎麽……”


    玉姐的聲音欲言又止,帶著隱隱的探究和八卦!


    “哦,我們已經慶祝完了,他公司領導讓他去陪客戶,唉,你也知道,阿東是管理層,本身就很忙!”我急急掩飾著,拚命仰著頭不讓自己的眼淚在這個時候滑下來。


    “陪客戶?可我怎麽看著全是一群小年輕啊?晚晚,我跟你說,這結了婚的男人哪有不吃腥的,這個時候老婆必需鎮壓一下,要不然,由著他翻天,吃虧的還是咱們女人!”玉姐不聽我的解釋,直接報了地址給我。


    我連忙拒絕,“不用不用,我相信阿東,真的不用!”


    那邊玉姐恨鐵不成鋼地低聲咒罵了一句,掛了電話。我扶著桌角,幾乎站不住。這時手機接連震動了幾下,我看著上麵顯示的圖片傳輸,半天才顫抖地點開。


    男人抱著女人,或親吻撫摸,或嬉笑逗樂。不知是喝多了酒還是因為女人的挑逗,男人的臉顯得紅光滿麵,意氣風發。


    是林東!


    我踉蹌著坐到椅子上,怔怔地也不知坐了多久,突然瘋了一般,抓起手機連衣服都沒換就跑了出去。四十分鍾的車程,十分鍾的電話,三十三個無法接通的撥號,讓我整個精神臨近崩潰的邊緣。


    我闖進包間的那一刻,腦袋裏最後一根弦啪地斷了。


    坐在林東大腿上的女人,濃妝豔抹,如婆婆從老家請來的年畫般猙獰囂張,豔紅的嘴唇含著林東的耳唇,那是林東最為敏感的地方,隻有我知道。


    當然,現在已經不是了。


    那塗了深紫色指甲油的手,正從林東的皮帶下穿過去,去看見林東舒服地揚起了脖子,如一隻極度饑渴的魚,而那個樣子,我似乎隻在新婚夜的時候看見過。


    我是一個大學老師,為人師表,應該端莊,隱忍,溫柔,大度。


    那一刻,我隻想說,去你媽的臉麵!


    如果你的丈夫正在被另一個女人把玩與掌心之中,如果你的丈夫在你麵前和別的女人表演活春宮,你還能隱忍大度,還能保持溫柔,那我隻能稱一聲聖人。


    我如同婆婆村裏的悍婦一般,撲過去扯著那女人的頭發將其拽了起來,狠狠仍在地上,不解恨地抬腳就踢,卻被林東一把拉開。


    “顧晚,你瘋了!”林東幾乎是吼出來的,恰在這時,包間內的音樂停了,這一聲就顯得越發的大。


    我呆呆轉頭看著林東,怒極反笑,“林東,你說誰瘋了?是你?還是我?”


    林東一怔,有些煩躁地擺擺手,“顧晚,你別整天跟我擺出一副聖母的臉行不行,看見就夠了!”


    我登時啞口無言?


    眼前的人是誰?那個說生命不止就不會停止愛我的林東嗎?我的眼淚嘩嘩流了下來,這時地上的女人已經哎呀著叫喚起來,林東立刻彎腰將人摟在懷裏安慰著。


    我看著正表演深情的兩個人,發現自己所學的所有詞匯,都完全派不上用場。我不知道,有的人怎麽可以做小三搶男人搶的那麽理直氣壯,那麽厚顏無恥,那麽千刀萬剮!


    “嘉嘉,你肚子怎麽樣?要不要去醫院看看?”林東的話傳入我的耳朵,我將木管移到那女人的肚子上。


    “阿東,寶寶會不會有事?嗚嗚嗚,我們的寶寶會不會有事?”那女人哭的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寶寶?”


    我的腦袋卻嗡的一聲炸了開來,悶在心頭的那口氣瞬間逼入心髒。


    7月23日,我最幸福的日子,如今卻成了一個笑話!


    …………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裏,手上紮著針頭,冰涼的液體讓手背微微刺痛。林東不在身邊,整個病房裏除了我還有一對小夫妻正你儂我儂地互相喂著葡萄。


    我難過的別開臉,腦海中卻不知不覺又想起林東曾經對我的溫柔體貼。鼻子一酸,眼淚不自主地滑落下來,我忙抬起手抹了一把。


    這時病房的門被人推開,我以為是林東,忙調整好情緒看過去,心裏想好的埋怨和斥責在看到來人時全堵在了嗓子眼。


    進來不是林東而是我的婆婆。


    我婆婆家是農村的,住在郊區以外,從老家過來,光坐車都要三四個多小時。平日裏她看我不順眼,並不喜歡和我住在一起,能讓她大老遠趕來的,除了昏迷前聽到的那聲“寶寶”,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別的理由。


    “晚晚啊!”婆婆滿麵紅光地走過來坐到床邊,將手裏提的幾個水果放到桌上,無比親切地又說道,“你看看你這身子骨就是不行,風一吹就倒了,怎麽能照顧好阿東。”


    我幾乎能猜到她接下來要說什麽,紅著眼眶別開臉。


    婆婆難掩興奮,聲調抑製不住提了上去,“晚晚啊,你這可不能怪阿東,嘉嘉年輕,還會生養,你看看她那個大屁股,這一胎鐵定是個男孩。其實誰生的不一樣嗎?都是阿東的孩子不是?你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不就天下太平了?何必非要鬧得……”


    “天下太平?”我氣的眼淚又冒了出來,也顧不得有旁人在場,急聲喝道,“林東出軌,連孩子都有了,您不僅不訓斥他,還告訴我要我忍氣吞聲換什麽天下太平?這就是您教育孩子的方式嗎?恕我不敢苟同!”


    對床的小情侶錯愕地看過來,臉上的神情精彩無比。反正已經是這樣了,麵子對我來說有什麽打緊,我咬著牙別開臉,眼淚嘩嘩流了下來。


    婆婆一看我態度堅決,立刻起身不耐煩地嚷道,“你甭跟我扯這些文字?我大字不識,聽不懂!我隻知道,你進了老林家的門五年了,連個蛋都沒下下來。阿東是我們老林家三代單傳的獨苗,誰能給我生出個大胖孫子,誰就是我老林家的恩人!無論你願不願意,嘉嘉肚子裏的孩子必須要,你要是敢給我整出什麽幺蛾子,看我怎麽收拾你!”


    婆婆說完摔袖走了,走了幾步又轉迴身拿走了桌上的水果。


    “給一隻不下蛋的雞吃什麽都是浪費!”


    門哐當一聲關上了,病房裏瞬間鴉雀無聲,我根本不敢去看對麵小情侶的眼神,掙紮著要拔針離開。


    門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林東就推門走了進來,見屋裏還有其他病人臉色一沉,快步走過來低聲喝道,“我媽大老遠過來看你,你什麽態度啊?”


    “你想要我有什麽態度?林東,你是不是早就和你媽串通好了,來個輪番轟炸,下一個是誰?是不是那個懷著孩子的小三?”


    我抬頭看著麵前西裝革履的男人,曾經我以為,這就是我的天,可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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