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易迴到b市,才知道是媽媽的身體狀況很不好,已經動了手術,剛出院,被送到b市附近深山裏的一個度假村靜養。季廣義急招小兒子迴來,陪陪娘親,讓娘親可以康複得更快一些。


    文思韻下鄉當知青那幾年,吃了不少苦,身體也跟著熬壞了。跟季廣義在一起後,雖然沒有參與公司具體事務,但是一直都陪著他奔波,他去哪裏,她就把家搬到哪裏,日子雖然顛沛流離,但是夫妻感情很好。


    生季傑的時候,文思韻出血比較嚴重,同時也激發了一些老毛病,養病就養了大半年。季廣義舍不得讓她再生第二個,但是她想要一個女兒,於是季麓出生了,又是一個兒子。


    季廣義一心栽培季傑,文思韻的身體又越來越差,季麓多半時間跟著外婆生活在一起。兩個兒子都很乖巧,斯文,懂事,季廣義夫妻挺滿足的,也不打算再要孩子,但意外有了季易,又舍不得放棄。


    身為高齡產婦,身體條件又不好,為了保胎,整個孕期文思韻都在醫院住著,但是她的情況越來越不好,季廣義堅持要保住太太,醫生隻能建議把孩子提早剖出來,說不定孩子也能保住,季易在保溫箱裏堅強地待了2個多月存活了下來。


    文思韻好不容易撿迴一條命,季廣義因此沒有心思給季易過生日,也一視同仁不再給季傑和季麓過生日。他們親眼看著媽媽和弟弟怎麽驚險地活下來的,都懂事地聽從了安排。


    季易小時候問大哥,為什麽他們家都不過生日?大哥解釋過一次,他就再也不提了,而且隻要媽媽在家,他都主動照顧媽媽。


    文思韻也很欣慰,大兒子穩重,二兒子安靜,三兒子孝順,都是別人家羨慕的孩子,就是她自己身體太差,照顧和陪伴季麓和季易的時間很少,很多遺憾。


    山裏的信號不好,信號一陣一陣的,跟季易的心一樣,一顆心上上下下,焦慮不安。自從季易到了度假村之後,文思韻見他總是愁眉不展,以為是學業太重,勸季易,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自己開心最重要,媽媽隻希望他開心健康就好了,繼承家業什麽的,不用考慮太多,順其自然。季易點點頭,沒有吭聲。


    傍晚,季易電話得知那茹沒有及時迴宿舍,是很擔心,但根據南然然的講述,季易判斷那茹的安全應該沒有問題,他對她躲避麻煩的行動力,相當有信心。隻是想不到辦法聯係她,隻能讓南然然第二天報警找人。


    文思韻晚上起夜喝水,看到黑暗中一個坐在客廳陽台的背影,嚇了一跳,仔細辨認,是季易。她先喝了水,再倒了一杯水,端著走了過去。


    季易聽到媽媽的腳步聲,迴頭,起身上前扶媽媽。


    文思韻輕聲問:“兒子,睡不著嗎?”


    “沒有,隻是醒了,順便看看夜景。”


    文思韻盯著季易,疑惑,“看夜景,也能讓你眉頭皺那麽深?”


    季易不吭聲。


    “發生什麽事兒啦?你從小到大,都很會處理自己的事兒,沒有見過你這麽煩惱。”


    “我會處理好的。”


    “媽媽說了,學業上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慢慢來,你還年輕。不要被你爸給套進去。”


    “媽,學業上沒有壓力。”


    “那是有什麽其他麻煩嗎?”


    “沒有,麻煩避開我都來不及。”


    “那不是很好嗎?”


    “是應該很好。”季易的眉頭越皺越深,明顯地不好,眼睛也紅了,他重重地揉了揉自己的臉,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文思韻直覺是情感問題,但是從季易嘴裏套話太難,懶得費工夫,“季易,記得,一切隨緣,莫強求!”文思韻起身迴房間繼續睡覺去了。


    隨緣,莫非這一切的一切還不夠隨緣嗎?不是老天把她送到他身邊的嗎?被雷昊坑才去幫忙組建女足隊,被裘青翡坑才讓她進了研究室,被豐師兄坑才讓她留在了研究室,感覺全世界的人都把她往他身邊推。


    等到他已經習慣於她的存在了,全世界又開始反對,發了瘋似得逼她從他身邊逃開。早知道那茹逃跑一流,以前還能看看,當作笑話,現在為什麽痛徹心扉?


    隔天上午,季易上了頂樓陽台就沒有下來,文思韻叫他吃水果,叫了半天,沒有人應答,就找了上去。


    季易手裏拿著手機,站在陽台欄杆前,望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什麽,但是感覺心情很不好。文思韻在樓梯口叫他,季易應聲了好一會兒才轉身,麵上看不出什麽,就是氣壓更低了一些。


    文思韻看不慣,多嘮叨了兩句,不過是,人年輕的時候,覺得什麽都很重要,缺了誰都不行,但是年紀大了,就知道缺了誰,世界都能正常運作,生活還是要繼續。凡是需要強求的,多半過程磋磨,結果也不如人意,但是大多數人都不甘心,求不到就更想求,跟別人爭,跟天搶,大多數情況,最後都是一地狼藉收場。人都有自己的緣法,緣來,緣散,都是天意,隨了天意,人能過得順遂一些。不隨天意,就隻能扛著,熬著,但是人的力量畢竟有限,扛一天行,一個月行,一年行,二年行,但是久了都會累的,季易,媽媽不希望你太累了,隻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到老。


    季易不迴答,扶著媽媽迴到客廳坐下,說要去書房看書,今早吃太飽,中午不用叫他吃飯,徑直去了書房。


    文思韻感覺到了,小兒子跟大哥和二哥一樣,想做什麽就要去做什麽,一時半會兒放棄不了。這三個兒子怎麽跟爸爸都那麽像?但是兒子到底發愁什麽,幹脆讓季廣義來問問?


    季廣義接到太太的電話,沒有反應過來,季易能發愁啥?他從小到大,除了學習就是陪伴他媽媽,也沒有什麽亂七八糟的朋友,更沒有亂七八糟的女性朋友,除了宣家的宣南歆高中黏著季易三年,但是宣南歆不是去美國了嗎?季易不是為了躲她去x市了嗎?這又是咋啦?


    書房裏,季易盯著書,媽媽的話在耳邊繞,那茹的笑臉在心裏繞,自己的不甘心在腦子裏繞,亂成一團。他不知道那茹能不能照顧好自己?不知道她接下來會避到哪裏去?不知道那茹會怎麽看待這段關係?想迴x市,但迴去能找到她嗎?而且媽媽剛出院,不應該讓她擔心,但是好想她,每天到了傍晚7,8點,就更想她,想看她的笑臉,想聽她說“季易,你迴來啦!”,想她在身邊蹦蹦跳跳說一些很奇怪很不著邊際的事兒,那是一天最放鬆的時候。


    還是不放心,下午4點左右,想著那茹應該睡醒了,電話到宿舍,得到的消息是,那茹爸爸把她接走了,季易聽到這話心慌到了極點,趕緊問,帶上所有行李了嗎?那茹室友說,那茹是打包了行李,但她爸爸不同意,隻是帶她去酒店住而已。季易掛掉電話,有一點兒生氣,說逃走就逃走,決絕得很。


    晚餐的時候,季易從書房出來,看到餐桌上的爸爸,打了個招唿,坐下,吃飯,沒有什麽異常,季廣義不知道要問啥?看向太太,文思韻也覺得奇怪,明明早上還那麽不高興,現在是想明白了?想通了?


    一家三口,各懷心事,非常安靜地吃完晚餐。季易見爸爸來了,起身就要迴書房,被季廣義叫住,“季易,陪爸爸下下棋。”


    季易沒有心思陪他爹,更沒有心思跟他繞圈子,“不想下!”


    “季易,陪媽媽喝茶!”文思韻趕緊拉上兒子去後花園,示意季廣義跟上。


    季易不想理會他爹媽之間的各種眼神交會,望著盆栽發呆,沒有心思思考他們到底想幹嘛。


    “季易,在x市還習慣嗎?”兒子去x市都一年了,好像從來沒有問過這個問題,當然也沒有時間管他。


    季易點點頭。


    “學業都還順利嗎?讀研去美國還是歐洲?”


    季易想說,沒有搞定那茹之前,哪裏都不想去。但是如何搞定她,真是一點兒把握都沒有,她全憑自己喜好辦事,這是季易最頭痛的地方,她的喜好隨時都在變,就跟她帶去研究室的零食一樣,豐師兄說,真是讓他大開眼界。根本找不到討好她的途徑,除非她願意被你討好,願意接受你的幫助,不然她有的是法子避開。


    國慶節放假前一天下午,季易早早迴研究室沒有看到那茹,就到漫畫社,看了一眼,遇見裘青翡。


    裘青翡正發愁收集近期一個項目的資料,既然季易撞上來,那他怎麽能不好好抓住機會呢,於是搭上季易的肩,跟他稱兄道弟地進了小黑屋-一件用玻璃隔出來的,沒有窗戶,整天都拉著黑色窗簾的6平米左右的裘青翡專用辦公室,以幫忙找資料為條件,跟他分享一個關於那茹的消息,季易點點頭。裘青翡知道那茹很好用,想不到這麽好用,高興得不行,這後麵幾年,漫畫社就不用愁了!


    他說,他昨天心情很好,很想聽聽八卦,正好碰到吳毅,順便拉著他,聊了聊。


    吳毅說,他從來沒有想讓那茹知道,他喜歡她,因為他知道,那茹不會喜歡他。那茹在班裏,從不跟人主動說話,從不參與班上事務,從不參與班裏活動,除了班會,最喜歡坐教室最後一排最角落的位置,下課鈴聲一響就閃人,她本來是一個透明人,都沒有幾個同學知道她的名字,他以為可以默默地關心她4年,但因為跟秦明朗的緋聞,跟季易的緋聞,現在被大家說得很難聽,說她表麵裝成白蓮花,誰都不搭理,其實是看不上自己係的男生,勾引的都是法學係的男生。


    吳毅知道這些都不是事實,但他也不好跟其他同學解釋,隻是覺得那茹挺可憐的,特別是秦明朗,其實完全可以解釋清楚的,但是他就是任由這些人傳得很離譜。


    吳毅又說,他前幾天就坐在那茹的後麵,聽到旁邊的女生對那茹指指點點,但是那茹麵無改色,完全聽不到的樣子,課後,女生還問她借作業,她也笑眯眯地給了。他看不明白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孩子,她跟她舍友在一起的時候天真可愛,跟同學在一起的時候圓滑世故,跟球隊決裂的時候果斷利落……


    裘青翡問季易,那茹有告訴過你這些嗎?季易搖搖頭。


    裘青翡接著評價,那茹這丫頭,是個瀟灑的人兒,通透,我挺喜歡的。


    季易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裘青翡趕緊獻媚,就是社長大人對社員的關愛,放心,在你眼皮下的獵物,我怎麽敢搶!關鍵是,就算我不搶,也不一定是你的。季易不想聽他繼續瞎扯,轉身走了。


    季廣義見兒子陷入了深思不迴答,感覺有點兒糟糕,緊張地叫他:“季易?”


    季易看向他爹,意思地迴答:“我會看著辦的。”


    果然有事兒,“你有喜歡的女孩子了?”季廣義可不覺得有什麽學習上的問題會難倒季易。


    “我的事兒,我會看著辦的。”季易可不想讓爸爸來插手這事兒,那茹隻會逃得更快。


    季廣義就這麽一個兒子還在眼皮子底下,還能有希望繼承家業,可不能放任他想喜歡誰就喜歡誰,“季易,你喜歡誰都行,但是一定要注意分寸,畢竟你的婚姻可不是那麽簡單的兩個人相愛就好,你心裏有數的吧!除非你不結婚。”


    季易皺了皺眉頭,就我一個人她都接受不了,還要接受這個家族,莫非真的該放棄?放她自由地飛?放她遠離他的世界?不想繼續討論這個殘忍的話題,季易突然起身,“爸媽,我先迴書房看書了,你們聊吧!”


    文思韻看著季易遠去的背影,感慨道:“季易應該挺喜歡那個女生,不過求而不得。”頓了頓,“但是終於有一個兒子有喜歡的女孩子了,以後抱孫子的希望總是有的。其實宣南歆挺好的,人漂亮又大方,但是當年為什麽突然被送去美國,你知道內情嗎?”


    季廣義搖搖頭,“家裏肯定對她寄予了很高的期望,所以想讓她以學業為重,這也很正常。”


    文思韻歎氣,“這麽匹配的女孩子,為什麽季易不喜歡呢?也不知道他喜歡的女孩子是什麽樣子的?模樣好不好?脾氣好不好?教養好不好?家庭條件好不好?”


    季廣義笑笑,他很了解自己家太太的心事,三個兒子都很好,就是大兒子在藥學世界裏無可自拔,二兒子在佛學世界裏無可自拔,沒有一個對女人有興趣的,“季易那麽挑剔,他喜歡的,應該不會太差,但是應該不是那麽合適,不然他不會一點兒都不想聽我們的勸告。”


    文思韻最心疼小兒子,為了撿迴她的命,讓季易早產,對他最愧疚,“我不想季易那麽辛苦,他已經夠辛苦了。”


    季廣義拍拍太太的腿,“先看看,不著急,他還年輕,先讓他去喜歡,說不定哪天就放棄了。”季廣義心裏可不是這麽想的,能討得季易的喜歡,這女孩子肯定很特別,季易才不會那麽輕易放棄,季家的男人都執著,季易的執念可不能是一個女孩,那真的要糟糕的。


    季易迴到書房,根本沒有心思看書,而是站在窗戶前,對著後山的花草樹木發呆,不停地想,如果那茹在,她會說些什麽?她會做些什麽?她會喜歡自己嗎?她會喜歡這樣的家庭嗎?她從來不問自己的背景,為什麽?就那麽不在乎?不在乎他,還是不在乎他的家庭?好像他們真的不是同一個類型的人?


    他是一切都要按照計劃和規劃進行,她是一切隨心;他是堅守自己的原則絕不動搖,她是隨時變化原則;他是精益求精,凡事都想做得更好,她卻是很混就混,無所謂結果;他的生活刻板有條理,她的生活隨性而無序;他麵對困難,迎難而上,但是她都是能躲就躲,能逃就逃,什麽都沒有她的自在更重要……理智的分析,好像很不合適,但是為什麽那麽喜歡她,喜歡到腦子裏,心裏,都是她。


    季易糾結了整個國慶假期,什麽結論都沒有,不管怎麽分析,最後都是以“好想她”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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