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九的早上,嶽常忠駕車將秦挽歌送出了利州城。


    有他這個如今利州軍的副指揮使親自護送,自是沒有士兵盤查,一路暢通無阻。


    向南出城十裏之後,臨別前,嶽常忠對她道:“秦姑娘,若是去元都府見到了張駙馬,代常忠向張駙馬問好,跟他說,常忠在利州等他,待他歸來,痛飲一場。”


    秦挽歌微微一笑,騎上了馬,對他道:“嶽公子的話,挽歌若是找到了明恆,一定帶到,告辭。”


    “秦姑娘珍重。”


    “保重。”


    秦挽歌再次把麵紗蒙上,很快,隨著駿馬的離去,她的身影也消失在南下的忙忙原野上。


    也就在這天的傍晚時分,兩條消息同時抵達了遠在千裏之外的汴京皇宮。


    一條是文樞密使從薑州送來的密信。


    一條是督查院督查使魏橫親自送來的密報。


    文樞密使的密信講述了他南下所知之事,並把駙馬未死,破解了西金圍利州城之危,且已去元都府的事情告知了當今皇上趙炎。


    收到這封密信的趙炎別提有多高興了。


    但也僅僅在高興沒多久,督查使魏橫便把自己的密報呈了上來。


    密報所說,北遼鐵騎已經南下。


    二十萬北遼鐵騎在北遼大將耶律阿寶寶和南院大王蕭成的帶領下分作兩路離開了涼州,直搗崇關。


    一條好消息,一條壞消息,讓趙炎頓時滿臉的愁容。


    大殿之中,隻有趙炎和魏橫兩人。


    見皇上看了密報後一直未說話,魏橫也沒敢插嘴,靜靜的等待著。


    過了一會兒之後,皇上方才把手裏的密信遞給他:“魏卿,這是文樞密使送來的密信,你看一下。”


    魏橫點頭,接過了密信。


    看完以後,他也是很驚訝:“張駙馬未死於潁州?”


    趙炎點了點頭:“這真是一條好消息,朕沒想到朕的這個駙馬命也如此大,不僅從潁州逃脫了,而且去了利州,燒了西金人的糧草大營,抓了李聚光的女婿章顯仁,還逼迫李舜從利州退了兵,若不是文樞密使親自送來的密信,朕也很難相信,朕的這個駙馬居然這麽有能耐。”


    魏橫拱手躬身:“皇上折得如此佳婿,應該感到高興才是,這麽久以來的戰事,隻有這個張駙馬帶來的是好消息。”


    “是啊!”趙炎輕輕歎氣:“自從朕的南楚大軍出征涼州之後,朕從來就沒接到過一條我朝將士送來的好消息,不是江南糧草被毀,就是荊州糧草被劫,元都府前楚餘孽自立,西金人奪了潁州,在種種的壞消息之下,朕的這個駙馬居然能帶來這麽多的好消息,讓朕意外的同時也很是刮目相看,你說他以前在汴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隻知道在家讀書,比個大家閨秀還要閨秀,你說他去了平州,怎麽就突然變得這麽厲害了?一個從小看起來就傻裏傻氣的書呆子怎麽突然就開竅了呢?”


    “皇上,也許隻有高平公主才知道了。”魏橫給皇上道了一聲。


    趙炎突然一拍腦袋:“對,你不說朕還給忘了,朕得把這個消息告訴她,否則她還被蒙在鼓裏,順便朕要賞賜平州駙馬府,重重的賞賜,賞賜他逼退了西金人,解了利州之危。”


    待皇上說完之後,魏橫這才問道:“陛下,文樞密使說這駙馬去了元都府要找這些前楚餘孽出兵打西金人,不知皇上如何看待?”


    “嗬…”趙炎露出一個譏諷的笑意:“這前楚餘孽狼子野心,一群逆賊能有何作為?我南楚泱泱大朝,需要他們打西金人嗎?要不是因為他們,朕早就把西金人打走了,也因為他們,才把我南楚搞得烏煙瘴氣,不把他們剿滅,難消朕心頭之恨。此事駙馬所做欠缺考慮,但念在他是為我南楚著想不得已而為之,朕暫時不追究他的過失,此事朕自有打算,魏督查使也切莫聲張。”


    “臣遵旨。”


    魏橫連忙點頭。


    在南楚朝堂文武百官之中,他的督查院算是比較獨立的機構,直屬皇上管轄,有自己獨立的權利,所以從來不與任何大臣有所衝突。


    在朝中的位置,他算是最中立的那一個,從不與任何派係有關聯,這也是皇上於文武百官之中最信任他的原因之一。


    當然,身為督查院的督查使,他所知道的東西自然也比很多人多得多。


    說完了駙馬的事情後,魏橫這才道:“皇上,那關於北遼南下的事情,皇上要作何打算?”


    趙炎一巴掌拍在了龍椅上,頓時氣憤起來:“朕沒想到這北遼人如此不知好歹,朕已經從涼州撤了軍,他們居然還敢打過來。”


    說著,趙炎對他揮了揮手:“你先迴去,容朕先想想,明日早朝再與群臣商議此事。”


    “那臣告退。”魏橫躬著身子緩緩退出了大殿。


    待魏橫走了之後,趙炎這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龍袍,收斂所有的情緒,叫來了隨身伺候的公公:“包公公,擺駕明華宮。”


    明華宮是誠妃娘娘所處的寢宮。


    “擺駕明華宮。”包公公扯著公鴨嗓子對殿外大喝了一聲。


    ……


    七月二十,汴京皇宮開始了新一天的早朝。


    這些日子以來,早朝議事的話題基本都是圍繞當下南楚的局麵所展開,一會兒是北遼,一會兒是西金人,一會兒是元都府的前楚餘孽。


    每天都會有不同的密令,聖旨從汴京發出。


    隻是與以往不同的是,今日的早朝皇上指明在京四品以上官員都要來,哪怕是不開口都要在殿外旁聽,不來的革職處置,以往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員才能參與朝議,今日降低了一級,說明皇上今日的朝事格外重要。


    所以,所有接到皇令的官員一大早便集齊在了紫鑾殿裏裏外外,在皇上還沒來之前,不少人也都在小聲的議論紛紛。


    就連已經罷朝的陳太師也被請來了,坐在龍椅之下的席位上閉目養神,他也是唯一一個能夠在朝上被賜座的大臣了。


    除了還在東宮思過的太子趙哲和依然被關在監國寺等候處理的的戶部侍郎竇啟,能來的基本都來了。


    皇子裏麵,太子被關禁閉之後,這些日子一直都是二皇子趙岐來上朝,今日,三皇子趙榮也來了。


    這三皇子是第一次上朝,難免的有些興奮,站在二哥旁邊,東看看西看看,覺得特新鮮,但是見二哥愁眉不展,他也便興奮了一會兒過後就拘謹了下來。


    二皇子趙岐和參知政事李典是剛剛從平州迴來不久,兩人於七月初被皇上派往平州行密令之後,也是三日前才事成歸來。


    在李典出馬後,江南毀糧一案的後續基本已經平定,能抓的都抓了,能殺的也都殺了,鴻臚寺使者團家人除了逃到元都府的康羽,童景初,夏定和,侯殷等一幹重要的主謀以外,剩下的基本都是替罪羊被砍了頭。


    此消息也會在擇日公告天下,畫上一個句號。


    至於江南屯田一事,因為此事是劉相主導,李典此行也隻是去順路了解個大概,如今南楚麵臨諸多的戰事,劉相分不開身,此事在李典迴來匯報後也就暫時先擱置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之後,在公公的吆喝下,皇上趙炎登上了龍椅。


    群臣拜見之後,趙炎也沒有廢話,吩咐督查使魏橫把事情給大家公布了一遍。


    北遼人再度南下的消息一出,朝堂眾人皆驚,頓時一片嘩然,議論四起。


    趙炎也任由大家討論,待大家討論了一會兒之後,趙炎這才道:“如今北遼大軍再度南下,可文樞密使已經帶領北麓軍去平定元都府餘孽和抗擊西金人,我北方防線空虛,今日朕將群臣召集而來,就是想聽聽大家的看法,此乃國之重事,與我南楚社稷息息相關,各位有什麽想法都可以提出。”


    魏督查使的消息自然沒人會質疑。


    皇上開口了之後,群臣便分作了兩派開始一一上諫。


    以武官為首的西府樞密院門下都請求出兵一戰,阻擊北遼人。


    而以東府政事廳為首的文官一派則是想要和談。


    兩派吵了一會兒之後,皇上方才把目光放在了尚未說話的宰相劉禎和陳太師身上:“劉相,陳太師,你們的想法呢?”


    在朝中,劉禎和陳洵向來也是政見不同的兩方,往日裏,因為資曆的緣故,劉禎或許會對陳洵多些許的尊敬,但一旦涉及到政見,他也是會據理力爭,不會相讓的。


    聽聞皇上問話後,劉禎這才拱拱手:“皇上,至四月初我南楚軍征伐涼州到六月,期間發生了諸多的事情,又是糧毀,又是前楚餘孽的,如今更有西金人奪潁州,圍利州等不利於我南楚的大事發生,在這種種事情的幹擾下雖未奪迴涼州,可也已經知道了北遼人的實力,文樞密使帶領三十萬北麓軍尚未把涼州奪迴來,如今文樞密使帶走了二十萬北麓軍去南方討賊,雖定州有八萬,崇關有十萬,可麵對二十萬北遼軍,如今我們在北方無糧無軍,這仗如何打?而且一旦北方再起戰事,必定會影響到文樞密使在南方的討賊大事,所以臣認為,目前還是與北遼人和談最為妥當。”


    “難道我南楚除了北麓軍就沒有能打的了嗎?”


    劉禎剛說完,陳洵就發話了:“皇上,我南楚尚有十八萬神武軍在真定府,河北東路鎮守,而且河北兩路也尚有十幾萬的禁軍,隻要把這神武軍和這些禁軍整合起來,再加上崇關十萬北麓軍,也不是不可以與北遼二十萬鐵騎一戰。”


    劉禎連忙道:“皇上,神武軍鎮守東燕,河北兩路的禁軍也都有自己的軍務,東邊各地草寇盜匪猖獗,正是有了禁軍的壓製,這些草寇盜匪才沒敢胡來,一旦把這些軍隊調出來,在這種局麵下,這兩地必定大亂,所以這這些軍隊絕對不可以調動,一旦調動,就算是能擊退北遼人,但若是東燕人和這些草寇盜匪在這兩路趁火打劫,乘勢而起,那給我們南楚的威脅也不比北遼人少多少。”


    陳洵道:“東燕多年以來一直與我南楚保持友好關係,豈會如此說變就變?劉相是否考慮有些多餘了?至於劉相口中的那些草寇盜匪,不過是不成氣候的江湖草莽罷了,這些年各地官府都能打得他們抬不起頭,用禁軍來壓製他們,是否有些大材小用了?劉相,本太師也做過宰相,不要認為本太師考慮的比你的少。”


    劉禎對他拱拱手:“陳太師所言雖不假,不過如今時局不同以往,如今元都府前楚餘孽自立大楚新廷,西邊西金人已經奪了潁州,北邊北遼人又要打下來,東燕雖與我們南楚的關係表麵看起來和睦,但是那是因為我們神武軍尚在這兩路鎮守的緣故,陳太師不妨想想真定軍,真定軍尚在之時,西金人也不敢侵犯潁州,可真定軍退走之後呢?潁州就立即成了西金人的囊中之物,若我們將神武軍調走,燕雲一帶難免會成為第二個潁州,而燕雲一帶可不止一個潁州,那是十六個,燕雲十六州的地位比潁州更加重要,我們不能丟。”


    “皇上三思啊!”說完,劉禎重重的對趙炎躬身。


    趙炎沉默了下來。


    陳太師也沉默了下來。


    隻是一會兒之後,陳太師方才再次開口:“皇上,我南楚立國二十餘年,從未有與外邦和談的先例,如今北遼人氣勢洶洶帶著二十萬鐵騎南下,我南楚泱泱大國豈會懼怕他們?若與他們和談,有失我大國威嚴,與此蠻夷之邦,隻可戰,不可談,老臣的諫言隻能說到這裏,皇上是想要戰還是談,皇上自行定奪。”


    說完,陳洵站了起來:“皇上,老臣身子有些不適,就先退朝了。”


    然後這陳太師不顧在場文武百官的目光,甩下袖子朝著殿外走去。


    群臣紛紛自行給他讓出了一條路。


    劉相和陳太師這種級別的爭論,別人是不敢插嘴的,陳太師走了之後,劉禎也沒再說話。


    趙炎環視了一圈,緩緩開口道:“劉相,你也先迴去吧,此事事關重大,也不必這麽早下定論,今日朝事,便是以商議此事為準,在場眾人,迴去後每人寫一份奏章呈上來,大家不便開口,那朕就讓你們自己決定心中所想,待朕檢閱完了奏章,是戰還是和,再來定奪。”


    隨後,群臣紛紛告退。


    今日的早朝便就在此群臣各懷心思的局麵下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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