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在容縣的一家酒樓中,一名叫嶽信的男子與一名叫陶臨的男子見了麵。


    “嶽兄,小弟能在此見到嶽兄,當真是福分,昔日在相州與嶽兄一別,沒成想三年已過,來,敬嶽兄一杯。”名叫陶臨,字雙擎的男子舉起酒杯。


    這名叫嶽信,字常忠的男子也舉杯:“不知此次陶兄南下平州而來,所為何事?”


    陶臨說道:“此次南下平州本是受一名青州壯士所托,下來為他帶些消息,誰成想,在我年前去到平州的時候,這名壯士已經被殺害了。”


    “哦?”嶽信好奇的看著他。


    陶臨有些苦悶的喝下一杯酒:“嶽兄可還記得一年多以前,涼州失陷於北遼人手中的事情?”


    “自然記得,這是我南楚這二十年來,最恥辱的一件事,常忠又何嚐不記得?”嶽兄點點頭。


    陶臨道:“這奸臣張堅雖已被朝廷處死,可他的兒子卻因為從小與高平公主有婚約的緣故被朝天免一死,還娶了高平公主立於平州。”


    嶽信尋思道:“你要不說,我還真差點忘記了這奸臣還有個兒子。”


    陶臨道:“這名讓我南下平州帶消息的青州壯士便是青州小霸王賀司南,去年七月底,我在順州府曾有幸見到他一麵,他對我說,他要南下平州刺殺張堅的兒子,當時,他還邀請我,希望我能夠與他同行。”


    嶽信伸出大拇指:“這等英雄豪傑,是我等楷模,奸臣之子,當不應留活於世,朝廷怕失信惹天下人非議,放過了他,但我等江湖義士可沒這麽多規規矩矩,就不能這麽便宜了這等奸臣之子,我若在場,必定與這位壯士同行。”


    陶臨點頭:“不錯,陶某當時也非常想與他同行,奈何在順州府還有諸多要事尚未了結,所以便對他說,待陶某順州府的要事了結,會南下平州尋他。到了九月中旬,我接到了一名商人送來的書信,這名商人自稱是薊州人,在平州府做生意受一位壯士所托,讓他路過順州府時,把這封信交給我。”


    “我拆開才知是賀司南的,他在信中說,他們等一行江湖人被這個駙馬困在了平州城,無法脫身,有非常重要的消息無法送出來,他們現在能夠聯係上的人不多,隻發了幾封信得過的信出來,畢竟他們也害怕發多了,有些信會被朝廷的人截下,我若接到了這封信,他希望我南下平州與他會麵,幫他帶消息北上。”


    “我接到信後,便馬不停蹄的南下,但是在路過陽州府時,卻是遇上了一樁不平事,當時雖心中著急,卻也不能不管,於是,我又在陽州府耽擱了些許時日,等我趕到平州時,已是十一月初,經過多番打聽之後,方才知道賀司南等一幹刺殺那個駙馬的江湖人已全部被害,根據官府的人說,他們當時自相殘殺,手腳被廢,死得皆特別淒慘。”


    “砰!”嶽信一拳重重砸在了飯桌上:“簡直就是胡說八道,如此江湖義士,怎可互相殘殺?”


    陶臨沉悶的喝下一杯酒:“不錯,我當時也是這麽懷疑的,因心中為他們不平,所以在平州逗留了些許時日,暗中觀察過這張祥一些日子,隻是可惜,他那幾次的行蹤身邊都有人跟著,我即便有心刺殺,可也沒有能力辦到,最終還是放棄了,心中不忿,我也就離開了平州,南下臨州散了散心,順便再結交一些江南人士,此次北上,路過此地,方才遇到嶽兄。”


    嶽信捏起拳頭,沉聲道:“此等奸臣之子,害我江湖義士,我嶽常忠若是遇上,必將砍下他的頭顱。”


    陶臨搖搖頭:“我等個人力量微小,如今他又是朝廷駙馬,要想殺他,已經難上加難,他能夠殺了賀司南這等高手,要麽自身武藝非凡,要麽他身邊也有這樣的人保護,否則,是無法辦到的。我知嶽兄武藝也不錯,不過嶽兄還是不要亂來才好。”


    嶽信道:“陶兄放心吧,嶽某不是那等莽撞之人。”


    說完之後,嶽信便問他:“那不知陶兄接下來有何打算?”


    “自是迴順州府,如今朝廷征糧,應是為收複涼州做準備,如果有機會,我也想上戰場出一份力。”


    “嶽某也是如此打算的,此次與光義和舉元同行,也是要迴相州從軍。”


    “嶽兄文武雙全,若是從軍,必將成就一番大業。”


    “大不大業這些,常忠倒未去多想,隻是至從一年前北遼來勢洶洶奪取了涼州之後,我覺得此次朝廷收涼州之舉,未必會有勝算,從軍也不過是想在朝廷需要的時候,出一份微薄之力。”


    陶臨點了點頭,便問他:“對了,說了這麽久,還不知嶽兄為何逗留此地?”


    “此事說來也話長。”說著,嶽信便把路過此地,發現官府為了征糧欺壓禍害百姓一事說給了陶臨聽。


    “豈有此理。”陶臨也是一臉氣憤:“竟有這等事,既如此,那陶某也暫且留下來與嶽兄會會這容縣縣衙,若真有此欺壓百姓之舉,陶某也定要為這容縣百姓討個公道。”


    嶽信拱拱手:“有陶兄幫忙,再好不過,不過此事現在尚未有結論,還不可妄下判斷,平州城前幾日新下來了一位大人,也不知是何來頭,看年紀輕輕的與你我一般而已,可那許同知卻是對他無比恭敬,說明此人就算不是大員,必定也身份不低,自他來容縣後,這幾日官府就沒有強行征糧的舉動了,我等就先暫且靜觀其變吧!”


    “待會吃完了飯,我帶陶兄引見光義和舉元,這二位是我摯友,雖初入江湖,卻也俠義心腸…”


    ……


    縣衙內部的院落中,張翔正聽著李言之這幾日出門帶迴來的情況。


    這幾日他雖都一直待在這院落中,可他每天都會讓李言之帶著一些機靈的家丁出去打探情況。


    “駙馬,您猜得果然不錯,我這幾日出去觀察,發現那些百姓鬧事果然是有人挑唆的,每天在每一個固定的地點,都會有人出來喊冤,這一喊,百姓一圍觀,然後這些挑唆之人再對官府的欺壓之舉大肆的抱怨一番,那些百姓就跟著鬧起事來了。”李言之說著道。


    張翔點點頭:“這事要不是有人預謀,這些百姓不可能短時間內凝聚起來,變得這麽齊心。”


    “會不會就是施家所為?”李言之問道。


    張翔搖搖頭:“目前沒證據,且現在在百姓心裏,施家的地位高於官府,我們也不可擅自揣摩,更不可明麵上針對施家,那隻會激起百姓更大的民憤,我們要做的是調解矛盾,讓施家把糧食還給百姓,這樣我們才能從百姓手裏收到糧食,而不是讓我們站在百姓的對立麵。”


    “那接下來該怎麽做?”李言之問道。


    張翔沉默著想了一下,然後問道:“這些鬧事百姓的聚集點你發現幾處了?”


    “差不多七八處,每處都差不多聚集數十人到上百人不等,其他的還沒發現。”李言之迴答。


    張翔道:“待會我讓小奴拿點銀子給你,你去找一個偏僻的地方借一處房子,明天,我讓兩個護衛跟著你,你去蹲守這些鬧事聚集點,等他們鬧完事後,你把帶頭的抓起來。”


    “不過要記住,單獨抓就行,若有人看見或者有人與帶頭的同行,便不要下手,也不要讓官府的人知道。”張翔叮囑道。


    跟了張翔這麽久,李言之瞬間明白他的意思,點點頭:“駙馬放心,言之一定辦好。”


    李言之離去後,張翔寫了一封拜帖交給官差,讓他們送去施家,然後把院落中的人全部遣散,小奴也被他支出去買了烙餅。


    很快,一身黑衣的袁沉出現在他身邊。


    袁沉把劍抱在胸前,平淡道:“說吧,找我又有什麽事?”


    “剛才我對李言之說的話,你也聽見了吧!”麵對他那副表情,張翔已經習以為常,用他的話說,就好像全天下欠了他幾百億兩銀子一樣。


    “聽見了。”袁沉點頭。


    張翔道:“我有點不放心他們,明日你就暗中跟著他們,沒什麽差池最好,若是有什麽差池,還請你出一下手。”


    “那你呢?”袁沉問他道。


    張翔有些許得意活動了一下筋骨,嘿嘿一笑:“我學了挽歌教給我的武功心法,現在好歹也算半個高手了吧,在這地方,還有誰能對我造成威脅?”


    袁沉直接給他一個不屑的神情:“就你現在的功力,也就隻能捏死一隻螞蟻。”


    “我告訴你,你可別瞧不起人。”張翔有些不爽,這家夥說話太傷自尊了,練了這麽久的武功,他心中好歹是挺得意的啊!


    “切…”袁沉轉過身,直接消失:“那你自己小心。”


    袁沉離開後,張翔便讓彭知縣給他備了一輛馬車,得知張翔要去施家,許崧文連忙給他安排了一隊官差隨行。


    這幾日,在張翔的示意下,縣衙的大門都是關閉的,隻讓官差輪流做人牆守著擋住那些百姓,然後任由那些百姓在外聚眾喊冤。


    一開始,那些百姓因為官府關閉大門的舉動還更加激憤,說縣衙理虧,不敢給百姓一個交代,他們要告到府衙去。


    隻是,漸漸的,縣衙不搭理他們之後,他們的聲音也就小了許多。


    此刻張翔打開大門出來,外麵不少人都坐在地上拉起了家常,聊得還特開心,隻是時不時有一兩個人出來大喊一聲‘快把無辜百姓放出來’,振一下士氣。


    幾天過去,突然看到縣衙大門打開,堵在縣衙門口的諸多百姓先是愣了一下。


    當看到走出那個令許同知都很恭敬的年輕人後,一夥人似乎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窩蜂就湧了上來:“大人,替我們容縣百姓做主啊!”


    “大人,許同知目無王法,草菅人命…”


    “大人,許同知欺壓百姓,強搶救命的糧食,我們家中都揭不開鍋了…”


    “懇請大人替我們做主,殺了許狗官,還我容縣百姓一個公道…”


    “大人…大人…”


    “…大人”


    麵對這些百姓七嘴八舌的喊冤,張翔沒有理會,在一眾官差的保護下,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現在跟這些處在憤怒中的百姓理論,根本是毫無意義的,畢竟這裏麵的人,還不知道哪些是受唆使的,哪些是帶頭唆使的,隻有等找到了解決辦法,也才能給他們一個說法。


    隻是等張翔的馬車遠去之後,後麵一幹百姓中,有人不屑的吐了一口唾沫:“呸,什麽大人,我看就是跟那許同知是一夥的…”


    “就是,官官相互,欺壓百姓,真是沒天理了。”


    “狗官…”


    ……


    容縣主街道的一個茶樓中,嶽信和陶臨又坐到了一起。


    這幾日,他們每天也都出來觀察容縣事態的發展。


    “嶽兄,你說這縣衙大門緊閉這麽多天,又在玩什麽把戲?”


    “你問我,我怎能知道?如今這官府和容縣百姓鬧得水火不容,他們別指望能夠再從容縣百姓手中收糧了,現在我們隻要看住他們,別讓他們再強搶糧食便好。”


    “按理說,不如咱們一把火燒了這縣衙,然後殺他幾個狗官,揚長而去得了,也當是為這容縣百姓出了一口惡氣。”


    “陶兄,那實非明智之舉,先不說我們尚不清楚事情的經過,單憑百姓一家之言,也不可全信。況且,官府征糧也是為了打仗,這得罪了地方百姓,收不到糧食,對他們有什麽好處?總之,我總感覺這事有蹊蹺之處。”


    “那是什麽…”


    兩人正說著話間,不遠的街道上,突然傳來了一陣騷亂,兩人抬頭看去。


    “大夥快點,攔住他的馬車。”


    “快快快…”


    隻見一幹百姓拿著掃帚,鋤頭等一幹農具,擋在了緩緩行來的一輛馬車麵前。


    “就是他,這個狗官,大夥別讓他走了,把他攔下來。”


    然後有人出聲,接著,一排排的百姓湧了過來,擋住了整條街道,人牆裏三層,外三層,很快就把馬車的路堵死了。


    馬車周圍的一眾官差已經拔出了佩刀,與這群百姓對峙起來。


    人群中有人大喝道:“狗官,把無辜的百姓放出來。”


    “對,把人放出來。”


    “放人…”


    ……


    聲音震耳欲聾,傳遍整條街道。


    片刻後,張翔掀開車簾,麵無表情的走出來站在了車架上,俯瞰著這一眾人山人海的百姓。


    這消息傳遞得挺快啊,他才出衙門沒多久,這就被堵上了。


    而不遠處,正喝著茶的陶臨看到張翔的時候,‘砰’的一聲,他手中的杯子直接被他捏碎。


    “就是他。”陶臨目不轉睛盯著遠處站在馬車架上的張翔。


    嶽信眉頭皺道:“陶兄,你認識他?”


    陶臨恨聲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嶽兄,他就是張堅之子,如今的朝廷駙馬,張明恆,沒想到是他來了容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史上第一駙馬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南家煙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南家煙客並收藏史上第一駙馬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