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頭抬起來,目光放遠,看見那團火光了嗎?那裏就是土地廟。」


    「真的?那裏是土地廟?」


    「你很快就能知道三叔三嬸是否安好。」


    經他指點,她漸漸不再那麽害怕了,留神著兩邊樹林的風景和遠處的火光,漸漸的領略到在馬背上才能看見的景色,她好像離天更近了一些呢。


    「抓緊。」他叱了一聲,龍駒四蹄騰空,如箭般疾射而去。


    如他所言,要走半個時辰的路程,他們很快就到了。


    水芙蓉一下馬就被三叔和三嬸團團圍住,三嬸的臉上還掛著淚。


    「我的芙蓉啊,剛才亂烘烘的,我四處都找不到你,嚇死我了,還以為你被山賊們抓走了。」


    「三嬸我很好,大夥都無礙吧?」


    「大夥除了受了驚,其他都還好。」


    「多虧了你李叔還有那些藍衣馬販,他們太神勇了,比大內裏的高手都還厲害呢,幾下子就把那些衝到前頭的山賊打得落花流水。」


    耳朵聽著三叔三嬸的話,水芙蓉分神注意著四周,黑麵男高大的身影猶如天神一般雄偉,他平直寬闊的肩幾


    乎搶走她所有的目光,四周很曙雜,有家人團聚後的唿聲,有喜極而泣的擁抱,有喂食牲口的響動,在人聲鼎沸的忙亂中,她的目光始終追逐著他。


    「芙蓉,起風了,去廟裏吧,你三嬸把草都給你墊好了,你也累了,快睡吧。」


    兩位老人家確定她真的沒有受傷後,雙雙架著她,把她帶進了土地廟裏安歇。


    腦子裏塞滿今日遭遇的水芙蓉哪裏睡得著,她等著三叔三嬸都睡著後,悄悄爬起身來,來到土地廟外。


    「姑娘怎麽還沒睡?」臉頰帶傷的李叔親切地問道。


    「李叔,你的傷還好嗎?」水芙蓉關切的問。


    「你李叔我走南闖北,刀裏來劍裏去的,這點傷算不得什麽,倒是姑娘還好吧?你要出了什麽事,老頭兒就沒臉見你爺爺了。」


    「我沒事,山賊來的時候我掉進了河裏,幸得那個藍衣公子相救。」


    「難怪山賊攻來的時候我沒找到你,這次真是走大運了,沒想到會碰到他們在商隊裏。」李叔的嗓音越壓越低。


    水芙蓉附耳過去,也小聲的問道:「李叔是說那些藍衣馬販嗎?」


    「正是,聽說他們是福興馬行的人,可我看著不像,長聽商道上的武師說,有一隊極神秘又武功高強的馬隊,他們時常會混跡在各商隊當中,掃清商道上的山賊和響馬,這些年來,他們抓到的山賊不下千人,掃平的山寨不下百座,聲名遠播,偏偏誰也不知道他們的來曆,被抓到的山賊響馬土匪,第二天準會被五花大綁送到官府的門口,那個福興馬行又是鐵桶一個,什麽消息也不透露。」


    天下還有這樣的俠義之士?水芙蓉聽得雙眼不由自主地看向土地廟左側的布帳子。


    「姑娘別看了,他們剛才有人過來交代,不要靠近布帳,今日所有犯惡的山賊都被看管在布帳後麵的空地。」李叔提醒她。


    「好,我不過去。」水芙蓉提著桶子,打算去河邊取水,「我去汲些水來做宵夜。」


    「啊,有口福了。」


    水芙蓉婉拒李叔要為她提水的好意徑自走了,走到半路,想起順子哥兩兄弟。


    他會怎麽處置善良的兩兄弟呢?不行,她放心不下。挽著桶,水芙蓉蓮足一旋,改變方向,朝布帳後走去。


    夜風幽冷,月亮懶散地在雲朵裏露臉,冷沉的黑夜,被布帳後的兩團熊熊營火烘暖。


    遠遠便能看見布帳四周把守嚴格,高大如天兵天將的藍衣人神情嚴肅的環立四周,根本不容人靠近。


    小小身影轉而爬上了處傾斜的坡道,借助高處將帳後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身著深藍長袍烏黑皮甲的黑麵男傲立正中,山賊們都在他身前跪成一片。


    隻見黑麵男沉著臉,握著一幅畫像對著上了年紀的山賊們問話。


    「做山賊多少年了?」威嚴的音調響起。


    「十……十多年了。」


    「十年前,有九個山寨聯手突襲應鵲城,你有參與嗎?」


    「……有。」當時那可是一件大事啊,整個西北地區的山賊,十有八九都有分,經過他們洗劫之後,整個應


    鵲城毀於一旦,那個在西北曾繁華一時的城鎮,如今隻剩一堆黃土。


    「可有見過這個女人,可有搶過這個女人?」


    上了年紀的山賊低垂著頭,用眼角偷偷摸摸的瞄著畫像。


    「看仔細!」


    「是……是。」


    隔了半晌,才聽那山賊道:「沒沒……沒見過。」


    火光在黑麵男的臉上映出恐怖的陰影。


    「上了年紀,腦袋不好使了吧,再想想,可有見過我家少夫人。」霍光感染到主子的凜洌之氣,厲聲道。


    「大爺,都這個時候了,咱們怎麽還敢胡說,瞧瞧這畫像,這夫人容貌俊得天仙似的,我要見過絕對不會忘,當時,大夥劫了許多女子帶迴各個寨子,九個山寨的寨主把長得好的俏的俊的都自己留下了,他們甚至差點為了一個美人打起來,如果當時有這般絕色的話,他們早就自相殘殺了。」


    又是毫無頭緒,黑麵男轉過身,麵向河岸閉眼吐息。


    她究竟被帶去了哪裏?十年了!他背負了十年的罪過何時才能得到救贖?


    銳利的眼睛睜開,首先進入他眼底的,是遠處那一抹青色身影,心中煩憂瞬間被移到一旁,他足尖一點,幾個起落,人已站在陡坡上與水芙蓉相對而立。


    「為什麽還不睡?」他不悅道,「荒村之地,別在野外久留,出外最好有人相陪。」口氣相當的嚴厲。


    「李叔想吃宵夜,我出來汲水……這是你……的夫人吧?」水芙蓉盯著他仍拿在手上的畫,輕聲問。


    他輕嗯一聲,不願多談。


    「你在這裏等,哪裏都別去。」他將畫收迴腰袋,毫不溫柔地拿過水芙蓉手裏的水桶,提氣而去。


    幾個眨眼的工夫,他已空著手迴來了。「水我已經給你放在土地廟外了,你迴去吧。」


    說不出心底是什麽滋味的水芙蓉垂著頭道:「順子哥他們……」


    「其他人明早送官,你說他倆還有些一向善之心,我暫且留著他們賞他們一口飯吃。」對山賊,他從不抱任何憐憫之心,山賊就是山賊,不可饒恕。水芙蓉向他求情,他本來可以置之不理,不過一見她瘦弱的身影,他頓時改變了主意。


    低垂的螓首點了點,青色衣衫越過高大的身子往土地廟走去。


    順子哥倆重獲新生,她應該很高興的呀!為什麽心底沉沉的?酸酸的?從剛才起,她就覺得自己變得好奇怪。


    「明天,我與兄弟們就會帶著山賊離開商隊,前方有大宋及西夏駐軍,不會再有危險了,你們可以平安到達西夏。」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讓人心痛的瘦弱肩膀定住,緩緩轉過身來,水芙蓉的臉上有些蒼白,頭水陸又瞳盯著霍炎庭陽剛俊朗的輪廓。


    「這一輩子該不會再見了吧。」她嘴唇疇暉,聲音又小又低。


    「你說什麽?」


    蒼白的小臉上,綻開一絲笑花,「沒什麽,晚安。」


    水芙蓉大步跑開,夜色模糊了她的身影,唯有被營火映得通紅的粉裙在他的瞳中翻起層層漣漪,一圈一圈泛入心湖。


    她剛才到底說了什麽?猜測令霍炎庭有些煩亂,以至於這夜不得好眠。


    喔喔喔——


    兩個時辰之後,遠處村莊的雞鳴了,太陽對麵的山蝴裏探出一個光亮的弧度。


    布帳前的營火早就熄滅了,濃重的青煙緩緩上升,藍衣人已整裝待發。綁起來的山賊被牢牢的個成一大串,準備送官。


    「主子,上路了!」


    霍炎庭對著前頭開路的霍飛點了點頭。


    馬兒在晨光裏嘶鳴起來。


    「等等!」清脆幹淨的嗓音忽地從繚繞的山嵐裏傳來,「三叔快點,他們要走啦。」


    是水芙蓉!霍炎庭迅速迴頭。


    「唿,總算趕上了。」水芙蓉帶著笑臉出現在他眼前。


    她的笑容當中難掩那藏不住的疲憊,眼睛雖然還是那樣明亮,眼圈卻清楚地告訴霍炎庭她一夜未眠的事實。


    沒來由的,他胸中一團慍怒,氣她不懂怎麽照顧自己,這個姑娘讓人放不下呀,遇到危險時太遲鈍,長途跋涉又不懂如何休息,別人歇腳的時候,她又在為其他人烹煮食物……他越想越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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