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蘇洛迴到了蕭家莊園。


    那是一個大到驚人的園林式府邸,進去的車道兩邊都是梧桐樹,古色古香的建築,充滿了東方的古典美,奢華而貴氣,美不勝收。


    蕭家,富貴之家。


    其富其貴,遠超西三省顧家。


    當她從車裏下來,來到正廳,看到蕭靖南正在和幾個手下討論著什麽,看到她來,揮了揮手,讓他們下去,隨即笑著站了起來。


    “哥,我們迴來了!”


    “大舅舅。”


    蘇洛也乖乖喚了一聲。


    “嗯,小書,終於知道迴來了!你這孩子啊,就是倔脾氣,都迴到京城了,還不肯迴家住,你是想氣死你媽呀?趕緊的,去春園見你媽吧!”


    蕭靖南笑嗬嗬的,非常的和善。


    蘇洛鞠了一個躬,去了春園,心裏卻生出了莫名的情怯。


    太久沒見母親了。


    她已經完全不知道要怎麽和母親相處了。


    曾經的疼愛,都隻存在記憶裏。


    坐牢的這兩年,她有時會想,如果沒有去學醫,而是繼續學了鋼琴,現在,她是在做鋼琴家呢,還是在轉行去公司上班。


    其實,她覺得鋼琴雖然陶冶了情操,卻不是她最最喜歡做的事。


    比起彈琴,她更喜歡唱歌,或者,她會成為歌手。


    因為專業不同,她走上了不一樣的人生……如今混成這樣,她沒臉見母親,否則,也不會都迴京了,卻不來見她。


    害怕挨罵。


    更擔心被無視。


    ……


    春園門口,蘇洛遇上了匆匆從裏麵出來的母親。


    一身旗袍,發髻高挽,身姿妙曼,氣度雍容,雖已經五十多歲,卻似三四十來歲的美婦。


    冷豔清傲,光芒四射。


    她曾聽青姨說:“你那個大舅舅,對你媽那是真喜歡。現在,你媽都人老珠黃了,可是你大舅舅還是緊張到不行。生怕她被年輕小夥子迷上了眼。隻要是你媽的珠寶發布會,他都會全程跟著,鮮花捧著。重點,他也會打扮得特別年輕,生怕被比下去……”


    媽嫁給大舅舅,沒嫁錯。


    隻是苦了她爸,失去了媽媽,一生鬱鬱寡歡。


    偶爾,她會看到財經報道上,看到大舅舅帶著母親參加各種宴會,母親永遠是耀眼奪目、驚豔全場的。


    今天,終於見到了。


    真的,母親甚至比她還要精神。


    對視上時,她的心,突突突狂跳著,那一聲“媽”,就喉嚨間滾動著,卻像被堵住了一般,怎麽也咬不出口。


    蕭曉目光淡淡,並沒有激動之色,也沒有主動叫喚。


    靳北看著有點急,連忙打圓場:“大嫂,小書迴來看您了……小書,快叫媽吧……”


    “不必。”


    蕭曉淡淡阻止:


    “連名字都改掉了,就不用叫了。在她眼裏,從來沒有我這個媽……勉為其難,沒必要!”


    蘇洛的麵色頓時發白,心頭大痛。


    沒有多說,她轉頭就走,行色匆匆,連多看她一眼都不願意。


    來錯了。


    靳北暗暗皺眉,這對母女之間的心結啊,要到什麽時候才能解開,他都不知道要怎麽安慰蘇洛了——畢竟是他帶來的。


    “沒事的,你媽就是氣你迴了京都沒來看她,現在,我們去見老爺子……”


    靳北溫溫地哄著,還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蘇洛把眼底的淚憋了迴去,應該有預料到,母親對她,本就沒什麽感情,如今,她活在這世上,已沒有真正的家人。


    她笑了笑,雖然很牽強,但還是笑了:“嗯,去見外公。”


    *


    老爺子在花房,因為外婆也喜歡花,所以家裏有一個漂亮的花園,老爺子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捯飭這個小花園。


    “爸,媽,小書迴來了……”


    靳北望著正在修剪枝葉的老爺子,邊上坐著的是已經老年癡呆的蕭老夫人。


    老爺子轉過了頭,慈愛的臉孔上,全是嗬嗬的笑容,剛剛他在和老夫人說話,聽得叫,望了過來:“書瀾……都長這麽大了……過來,快過來……”


    老爺子招了招手。


    “外公,外婆……”


    蘇洛走上去乖乖地喚了一聲。


    對於外婆,蘇洛的記憶很模糊了,因為很小的時候,老夫人就開始癡呆了;而老爺子呢,在她的印象當中,他不愛她和哥哥,總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


    曾經,她聽母親抱怨過:“爸,小書對你這麽熱情,為什麽你總是連抱都不想抱她一下?”


    外公說:“蘇家的種,我看不上。當年,我就說過,讓你不要嫁給那種窮男人,你不聽,還要怨我不喜歡你的兒子女兒?我沒把他們趕出去,就已經很不錯了。”


    十五歲離開京城之後,她再沒見過母親,更沒見過外公。


    這麽多年不見,老頭的頭發全白了。


    老爺子定定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倒是越長越像你媽年輕時候了樣子了,一臉的倔強勁,就像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小書……這些年在外頭,吃盡苦頭了吧……”


    蘇洛溫溫道:“還好。”


    “還好就不會離婚。你呀,和你媽一樣,死要麵子活受罪……識人不明,就得吃虧……離婚就離婚……咱們蕭家的外孫,不愁嫁……”


    這句話,倒是有點像撐腰的意思。


    但是,蘇洛感受不到多少溫暖。


    因為,外公待她一直就不怎麽樣,在媽沒離婚前,蕭家待她好的,隻有大舅舅,那時小舅舅小,有時候還會欺負她的。


    當然,小舅舅敢欺負她,自有陸喬翎欺負迴去。


    “外公,我想通了,不想再嫁了!”


    老爺子卻叫道:“什麽叫不想嫁,必須嫁,而且得嫁得好好的,活活氣死他們顧家去……我蕭赫的外孫女,他們踮起腳來都不配……外公給你備上了讓你一輩子吃穿不愁的嫁妝,省得你媽總覺得我偏心眼……我不偏的,兩個孫女,我一樣看待……”


    蘇洛聽著怔怔的。


    靳北看著老爺子眼睛裏流露的對外孫女的喜歡,心裏鼓鼓的,就怕等一下,老爺子會用皮帶抽他……


    “老爺子,先生說,客人們都到了,請你和三爺,以及書瀾小姐過去……在靜水閣……”


    管家過來相請。


    靳北的眼皮狠狠跳了幾下,看向自己的父親:“爸,今天家裏另外請了客人過來?”


    “嗯,是我一個好朋友過來了,小書認得的,你也認得的……走了,過去吧……老管家,把老太太送迴屋去休息……”


    外婆木木地瞄了幾眼就走,嘴裏喃喃自語著:“好姻緣,好姻緣,給小書找了個好姻緣……”


    蘇洛眼皮跳了好幾下,外婆陳述的應該是外公剛剛說過的話。


    不好。


    外公不會是安排了相親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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