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有時無的樂曲聲傳進殷凝的耳朵,那聲音嗡嗡的,好像你在水麵下聽著岸上的聲音,顯得很不真實。偶爾還會參雜著人們的交談議論,似乎她正置身一個熱鬧的環境,卻不嘈雜。


    周圍的畫麵開始清晰起來,殷凝茫然地看著身邊衣著鮮亮的人們,一張張年輕熟悉的麵孔,他們微笑著交談聊天。有的人手裏端著香檳酒杯,有的人拿著托盤,裏麵盛有精致的食物,有的人在邊上的圓形舞池裏跳舞。


    殷凝發愣地將目光落在舞池裏的一對對佳人,他們在跳舞,不是蹦迪的那種歇斯底裏的舞蹈,而是優雅的圓舞曲,華爾茲,恰恰,探戈,亦或是簡單的相擁共舞?


    這裏……好像是母校百年校慶的舞會。


    由於s大是百年名校,畢業的學生在進入社會後大多都有所成就,舞會的規格和檔次自然不會是夜總會的迪廳風格。校慶的舞會通常安排在晚宴之後,留下來繼續參加的人數並不很多,但也小有規模。


    殷凝很困惑,她低下頭,發現自己正穿著簡約大方的黑色小禮服。纖腰上是桃紅色的綢緞寬腰帶設計,在大v字的後背有個蝴蝶結。裙擺是層層疊疊的黑色雪紡蓬蓬裙,長度到膝蓋,不短不長,恰到好處。一雙美腿包裹著黑色的透明絲襪,看起來有些小小的性感。腳上的桃紅色高跟鞋與腰間的桃紅遙相唿應,讓以黑色為主色調的她不失俏皮可愛。黑色的長發在腦後高高束起,加上臉上清新的淡妝,使得她整個人看起來特別明媚。


    她本想在校慶的晚宴之後就迴家。她不會跳舞,隻是被室友強行拖來,隻好順便湊湊熱鬧。當然,要是運氣好的話,還可以結識前幾屆的學長學姐,將來對她的就業發展,也會起到推進作用。這恐怕就是學校要舉辦舞會的目的,讓畢業了的學生們相互之間繼續認識了解,擴展人脈資源。


    “你好,不知道我是否有這個榮幸,請你和我跳個舞?”


    清朗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嚇了正在神遊的殷凝一跳。她條件反射地轉過身,便看到一個男人站在自己的身後。他高高的個子,俊秀的相貌,挺拔的身材,筆挺的黑色西服,溫暖的微笑。他向自己伸出一隻手,停在半空。


    他的手特別幹淨,指甲整齊,五指瘦長,骨節分明,膚色白淨,掌心泛紅。


    殷凝抬起頭,發現對方正執著地望著她,似乎她不同意,他就不會離開。


    “謝謝你的邀請,可是……”殷凝的臉一下子紅了,從小到大,頭一次有男生邀請她跳舞,還是外貌這麽優秀的男人。她有些局促,手不自覺地將耳邊的發絲掠到耳後,又在胸口前搖了搖,“可是,我不怎麽會跳舞啊。”


    “沒關係,我現在可以教你探戈,很簡單的,保證一學就會,還不收學費。”男人微笑著說,語氣輕鬆,卻不覺得輕佻。殷凝望著他的眼睛,總覺得有種熟悉的感覺,可就是抓不住那份親切來自何方,仿佛他們認識很久,隻是失散了天涯,這才相遇。


    “探戈?現在?”殷凝更加不好意思了,臉頰燙得要命,“但我一點基礎都沒有,萬一踩到你的腳怎麽辦?而且探戈舞步會很難吧,我肯定會出錯的。”


    “我們可以將錯就錯,反正錯得隻會是舞步,而不是人生。”感覺到殷凝一直盯著自己看,男人絲毫不介意,莞爾道,“踩我腳也沒關係,會很有意思的,給我一個機會,試試看?”


    心若擂鼓,小鹿亂撞。她很想試試,心中莫名有一股子衝動,很要想和眼前的男人共舞一曲。她沒有學過舞,雖然小時候經常看自己的外婆跳,她的外婆很喜歡跳舞,是國標的好手,退休以後經常去公園跳,還是老年國標社的指導老師。外婆也教過她一些探戈的基本舞步,但從來沒實踐過。


    不用四下張望,殷凝也能知道周圍的人都在注視著他們。要是她再拖著不同意,就會顯得拿喬、小氣,會是一種罪過。


    “那就,試試?”殷凝也不扭捏,決定大方麵對。她把手放到男人的掌心中,在周圍人的目送下與之步入舞池。


    舞池裏沒有其他人,隻有他們兩個。


    殷凝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他們在舞池麵對麵站定,男人將殷凝的左手架到自己的肩膀上,輕輕握住她的右手。而他的右手則扶住她的腰,低頭看著她,“別害怕,舞步不難,跟著我就行。”


    殷凝點點頭,不知為何,她竟然一點都不緊張,仿佛隻要聽他的,跟著他的腳步,她就能完美地跳完這支曲子。


    很快熟悉的曲調悠揚地飄蕩開來。


    “這好像是聞香識女人裏的插曲……”殷凝小聲低估了句。


    開始跳了,男人堅定沉穩地,溫柔地帶著她邁著舞步。殷凝則時不時低著頭,看著腳下的步子,生怕自己笨手笨腳踩到人家。


    “沒錯,這曲子叫porunacabeza。”男人始終保持著紳士的微笑,“意思是隻差一步。”


    殷凝驚詫地抬起頭,“你還會說西班牙文?”


    “是的,”男人一本正經,“就會這一句。”


    殷凝噗嗤笑了,狀態更加的放鬆。


    “真了不起,你已經熟悉步子了。”


    殷凝不好意思地抬頭望了他一眼,眼前的男人極為紳士,即便是提醒她不要總是低頭,要自信,也用那麽鼓舞順耳的話語。她抿了抿嘴唇,決定不再去看腳下的步子,任憑眼前的男人帶領自己步步生花。


    音樂到了一個小□,男人拖住她的腰,微微往下,然後又隨著音樂直起身。隨著音樂的不斷變化,男人將殷凝帶離自己,又帶入自己的環抱。他們的身體微微碰撞,旋轉,搖擺,合步。


    兩個人搖曳在舞池的中央,任憑時光和音樂的流淌,仿佛世界僅剩下對方。


    他們的動作瀟灑自如,配合地極為默契。實在很難相信他們是第一次合作,其中一個還不怎麽會跳舞。


    直到最後一個音符畫上句號,兩個人環抱彼此成了一副定格的美麗畫麵。一曲舞畢,周圍響起了掌聲。


    “對了,我叫秦錚。”男人笑道。


    “我叫殷凝。”


    秦錚的目光溫柔地望著麵前的姑娘,他想告訴她,其實他從一開始,從很早的時候,就知道她的名字。


    那是他們第一次跳舞,事後想來,他們的重逢充滿了浪漫的戲劇化色彩。原來殷凝的直覺並沒有出錯,他們是熟悉和認識彼此的。


    托馬斯·摩爾說:“一個靈魂伴侶,就是一個我們感到自身與之深深聯係在一起的人,好像彼此的溝通和交流不是出於凡人的刻意努力,而是憑借神的導引。這種關係對於靈魂來說是如此重要,可以說沒有什麽在生活中比它更為珍貴的了。”


    殷凝一直很慶幸,自己能找到一個soulmate。而秦錚就是她的soulmate。


    他們總是那麽默契,毫不費力的了解對方,在生活中時常帶給對方驚喜和感動,愛對方勝過一切。


    殷凝望著秦錚的臉,那美妙的感覺猶如電影中的慢鏡頭一樣讓人流連。可為何連他眨眼睛的動作都開始變得緩慢?周遭的鼓掌聲也開始聽不真切,那惹人厭惡的嗡嗡聲又摻雜其中。


    唯一不變的,就是那曲porunacabeza,似乎在不間斷的循環播放。


    眼前的畫麵是夢還是迴憶?


    殷凝的神經忽然緊繃起來,殘酷的現實記憶讓她想起自己應該還置身在一個變態精心打造的殺戮樂園之中。


    與此同時,畫麵瞬時隨著她的意識清醒而成為水中倒影的殘月。


    殷凝輕咳了一聲,慢慢睜開眼睛。周圍很黑,黑的什麽都看不見。然而那曲porunacabeza依舊在迴放,悠揚的有些空靈,讓你找不到聲音的來源在哪裏。


    這是什麽地方?


    “啪——”


    突如其來的一束白光自上而下落在殷凝的身上。她正穿著一襲似成相識的黑色小禮服坐在一張複古安樂椅中。


    她低著頭,確切地說是耷拉著腦袋,因為她沒有任何力氣把頭抬起來。再加上頭頂那束強光,晃得她根本睜不開眼。


    “噠噠噠——”有腳步聲向她逼近。


    還會是誰?在這種情況下,殷凝用腳趾頭想,也能知道來人是渣。


    她的意識很清醒,但是視線很模糊,聽覺也不大正常。殷凝看到一雙黑色的皮鞋和褲腿來到自己的麵前站定,然後從頭頂傳來錢君霆的聲音,“我能請你跳個舞嗎?”


    殷凝出不了聲,根本無法迴答對方的話。她很清楚的知道,現在是錢君霆的個人遊戲時間,她在這裏不過就是扮演一個活人木偶,一個玩具。


    於是他不等她的迴答,好像她已經自動迴答“是”。他彎下腰,輕輕地且認真地將她半扶半抱進懷裏,讓她整個人都依靠在他的身上,讓她的一雙赤足站在自己的腳麵上。做完了準備動作,恰好等到舞曲重頭來過。錢君霆便帶著殷凝隨著曲調舞蹈。


    他的力氣很大,好像懷裏那個毫無支撐力的根本不是人,而是真的是個用棉花填充起來的布偶,任由他帶著旋轉,下腰,踢腿,拖步。而殷凝則自始至終掛在他的身上,她的臉貼著他的胸膛,被他拉來帶去,感覺自己的胳膊快要脫臼,身體四肢也都快被拉拽拆分。


    好難受,快點放開我。她在心裏不斷大喊,又拚命祈禱這舞曲快點結束。可誰承想,好不容易挨到一曲終了,那該死的循環播放依舊繼續。錢君霆則隨著舞曲的不斷反複繼續抱著殷凝跳著,似乎要一直陪他跳到盡興為止,海枯石爛方休。


    “我說過吧,我要和你做一切你和他做過的事。”


    話音剛落,錢君霆拉著殷凝的手做了一個帶離旋轉的動作,又迅速將她帶迴自己的懷裏緊緊箍住。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就是這樣一個轉瞬即逝的瞬間。


    殷凝驚愕地看到了另外一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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