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遊比幻覺更加可怕。


    殷凝環視了一下周圍的情況,駭然發現房間裏除了自己和秦錚還有另外一個人。


    是舒珺,雙眼緊閉倒在地上,生死不知。她的額頭上有一塊嚴重的淤青,傷口的皮肉已經豁開,冒著血水。她的衣服上也沾到不少血漬,還有離她不遠處的地板上,躺著一柄鐵錘,錘頭上有血。


    “這是舒珺的房間。”秦錚輕聲解釋。


    他把她扶到門外,讓渾身脫力的殷凝坐在走廊的地上,然後自己迴到舒珺的房間,替舒珺做大致的檢查。好在舒珺的傷口不算嚴重,沒有傷及性命。猜想她醒來以後,頂多會有些輕微的腦震蕩


    殷凝坐在走廊裏,身體微微發抖,剛才發生的一切實在太過可怕。


    她低頭查看了一下自己,如同夢境中的一般,她赤著腳沒有穿鞋,腳底板髒兮兮地,卻沒喲血漬。有些地方磨破了點皮,感到微微刺痛。她渾身是汗,衣服都被汗水浸濕貼著身體,額前的頭發也濕漉漉地貼在臉上。她的手上和胸口處還被濺到零星的鮮血,不知道哪裏弄來的。


    到底是怎麽迴事?除了剛才的夢境還記得,對於現實中發生了什麽,她卻渾然不覺。


    但願舒珺沒事,盡管不知道是誰傷了她。


    想到這兒,殷凝愣住了。再度低頭看了下自己的雙手,她的掌心有一道近三厘米寬的印痕。顯然是用力握著什麽,長時間沒有鬆開造成的。從形狀看,很像是鐵錘的手柄。


    心髒重重漏了兩跳,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看來她確實是做了不大好的事情。


    殷凝的頭皮有些發麻,內心糾結無比。若萬一她的這次夢遊,不是第一次呢?若萬一她之前也夢遊過呢?


    比如,她第一次夢見黑色鬥篷的那迴。沒錯,就是昨天半夜的時候。她還記得她睡得特別累,難道也是和今天一樣,出去活動了圈?說不定順便攻擊殺死了誰?


    比如,胡泉?


    正亂想著,忽然聽到一記輕微的門鎖碰撞聲。殷凝立即抬眼望去,便看到斜對麵走廊最裏黑色淚珠的客房門動了下,發出非常輕微的“哢噠”聲,門顯然是盡可能輕地被關上了。緊接著,好像說好了似的,她身側宋晗茉的房門也發出類似的聲響。


    不禁讓殷凝的心裏打突。看來剛才發生的一切,有人在旁邊完完全全地觀看著。


    黑色淚珠一直都很神秘,自顧自的,不管閑事。但是人難免有好奇心,聽到屋外有動靜,悄悄窺視也在情理之中。


    宋晗茉呢?這個瘋瘋癲癲的女人是不是也看到了什麽?還有樓下的高亦如和衛欽恩?他們又是否知道這件事?


    “舒珺沒什麽大事。”少頃,秦錚走出來,將坐在地上的殷凝重新扶起來,“我們先迴房間去,然後我慢慢給你說。”


    話音未落,卻聽一聲尖叫從客廳傳來。兩個人對視一眼,快速朝著客廳趕去。


    “嗚嗚嗚……金逸……”


    還沒有到大客廳,才剛走到二樓樓梯的拐角處,就聽到高亦如在嗚嗚地哭,並且不斷抽噎著,氣若遊絲,生怕她會哭到缺氧而暈厥過去。


    高亦如坐在樓梯的台階上哭。衛欽恩則站在她的身側,覺得她可憐,卻不知道要如何安慰這個女孩。看到殷凝來了,先是臉紅,接著就是一通解釋。


    “因為剛才房間裏的燈又暗了,不曉得是不是又出了什麽事,怕再死人,所以出來看看。想去找你們,敲了門,沒人答應。於是高亦如說她想來客廳,估計你們在這裏,並且順便看看金逸。”


    衛欽恩說著用下巴指了指最後一個階梯下的一塊白布,白布下蓋著一顆圓球狀的物體,“可是沒想到,我們卻看到這個。”


    不用去驗證,殷凝知道白布下麵是什麽東西。她沉默著,看秦錚快速走下台階,掀起白布加以確認。


    “到底是誰?為什麽人都死了還不讓他安息!到底是誰幹的!”高亦如哭嚷道,她憤恨地用拳頭捶打著木質台階,發出空空的聲響。


    夢境、現實、殺戮、死亡。


    一時間,所有的事情都匯集到了一起,而且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殷凝自己,百感交集卻又理不出分毫頭緒,心裏隻剩下無限的愧疚。


    難道,這些真的都是她做的麽?


    安撫了高亦如幾句,請小衛送她迴房去休息。


    現在,黑色淚珠和宋晗茉的動向不明,卻有可能都成為剛才她“夢遊”的見證者。即便其中一個神智還不一定有她清醒,或者一直以來比誰都清醒。另一個假裝對什麽都不關心,其實把所有事都看到眼裏。


    再者就是高亦如和衛欽恩,他們是得到“暗燈”訊號跑下來的,是她“夢遊”的驗證者。共同目擊了金逸的腦袋脫離身體,出現在樓梯口的事實。


    接下來是昏迷中的舒珺,以及已經死去的兩名被害者金逸和胡泉。他們可能是她“夢遊”的被害者。兩死一傷,假如秦錚再晚一步,說不定就是三個死咒了。


    至於秦錚,是她“夢遊”的攔截者。


    而她自己,就是犯罪當事人。


    沒有急著迴房間,秦錚和殷凝繼續留在客廳裏。將金逸的頭顱歸位,趁著周圍沒人,正好方便商量一些事情。


    秦錚忙著給金逸做新的檢查,殷凝就坐在對麵的沙發上看著秦錚愣神。她總覺得眼前的畫麵,貌似有什麽地方有點奇怪,卻有自然無比,理所應當。


    好半天之後,殷凝忽然輕唿一聲。不可置信地,同時又抑製不住心底的狂喜,“秦錚,你是不是又能看見了?”


    聽到殷凝的話,秦錚停下動作迴過頭來,“我還在想,你要多久才能發現。”


    他、複明了!


    這明明是件應該高興的事啊,為什麽她那麽想哭?就算剛才遭遇可怕的夢遊,她都沒有掉眼淚。可現在,眼淚卻撲簌簌地往外落。不是她沒用,而是因為高興。


    秦錚淡淡一笑,起身坐到殷凝的身邊,本想為她拭淚,可是剛碰過屍體,還沒洗過手,便停在半空,“傻丫頭,哭什麽?”


    “因為高興,這是我從這裏醒來以後,覺得最高興的事了。”殷凝才不管秦錚的手髒不髒,一把握住他的掌心,“快點告訴我,什麽時候好的?”


    “這還要從我走出你房間以後開始說起。”秦錚注視著殷凝,一瞬也不瞬。其實這也是他長久以來覺得最高興的一件事兒,因為他可以再度清楚地看見她,“你睡著了以後,我就出了你的房間,給你的門留條縫,打算坐在走廊裏。這樣既不違反規則,還可以守著你。”


    殷凝不知道這些,心裏溫暖到發燙。幾欲開口說些什麽,卻發現自己的嘴唇抖得不行,一說話眼淚就嘩嘩地流。


    秦錚憐愛地微笑,“當時你睡得很熟,我就在你房外想些事情,試著理清金逸中毒的過程,還有第三個可能誕生的死者,所謂‘偶成’,錢君霆又會選擇誰?我們又要如何躲開。也怪我當時想問題太入神,竟然沒有注意到身邊多了一個人。”


    聽到這裏,殷凝驚唿,“是誰?”


    “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因為當時根本沒察覺。腦袋上就突然挨了一下。不過在我倒地閉眼之前,還是看到些東西。”


    “看到了什麽?”


    “長及腳麵的黑色衣擺。所以我非常且唯一能肯定的是,對方穿著黑色的鬥篷。”


    殷凝用手捂著嘴,終於明白秦錚額角上的青紫傷口是怎麽一迴事了。原來和舒珺的一樣,都是擊打傷。


    “你的傷口好像還在流血呢,你等我下。”她站起身,想衝去廚房洗幹淨手,迴來給秦錚處理下臉上的傷口,卻被秦錚拽住。


    “先不忙,聽我把話說完。”


    殷凝隻好重新坐迴來,心疼地點點頭,“疼不疼?頭暈不暈?”


    “都有些,不過值了。”秦錚舒了口氣,“其實當時那一下子,估算角度是想朝著我的後腦勺招唿過來的,而且力道很大。也許是我身體素質不算差,外加本能的自我保護機製吧。在感覺到突然的危險後,讓我稍微讓了下,因禍得福。由於對方的打擊位置發生偏頗,讓這下撞擊使得我受到阻礙的視神經重新暢通,所以又可以看見了。要是按照理論上解釋,大概解釋這樣。”


    “真是太好了。”


    “是啊,不過後來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你已經不見了,又聽到三樓有人大叫。衝上去一看,就看到你站在舒珺的房間裏。當時她已經昏迷不醒,腦袋上有傷,不遠處的地上有柄鐵錘。而你就站直愣愣站著,叫你也沒有反應。後來,我發現你眼睛半睜著,卻沒有自我意識和認知能力,估計是夢遊了。我試著叫醒你,可是你入夢很深,根本醒不過來。考慮到夢遊和潛意識的隨眠有關。所以就用她桌子上的一根錐子,去敲衛生間裏水管,放出叮的聲音。模擬隨眠中的休止符,才讓你慢慢醒了過來。”


    “夢遊……我以前睡覺,是不是也有過夢遊?”殷凝問。


    秦錚搖搖頭,從褲子口袋裏掏出個褐色的麻布小包,“這個是我在你枕頭下麵發現的。”


    殷凝接過來,拿在手裏全方位打量。隻見褐色的麻布小包裏麵好像裝了什麽東西,還用麻繩束著。解開繩子,布是方形的,上麵還畫有奇怪的符號圖案。麻布裏麵則包裹著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有枯草、毛發、樹皮、羽毛、不知什麽動物的骨頭,還有些藥粉之類的東西。


    用手捏起一小撮藥粉,撚了撚。想放在鼻子下麵聞聞,不料被秦錚一把抓住手腕。


    “不要聞,有迷藥的成分。恐怕這個就是你夢遊的誘因。至於夢遊的過程中,你會夢見什麽,會有什麽樣的反應。這些完全和你近來所處的環境,還有緊張的情緒,以及心理壓力有關。話說,你到底夢見了什麽?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殷凝把玩著手裏的麻布小包,慢悠悠地將自己“夢境”中發生的一切,老老實實交代了一遍。她看著他的臉,手指隔空滑過他臉上那道極細的口子,“我弄傷了你,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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