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旬在院外焦急地踱著步,李辰海的未來,牽動著他的心。


    他真的非常想偷偷看一眼大院中的情況,看看李辰海的表現,可風九揚的修為,能輕而易舉地發現他,讓李旬不敢輕舉妄動。


    李旬的內心無比焦灼。


    “希望大長老能看在我送的那些糧食的份上,給辰海一個機會。


    唉,要是大長老瞧不上他,那以後該怎麽辦?


    照現在的局勢發展下去,恐怕過不了多久,朝廷的武者就會來西北地區,搜查練武之人。


    辰海又能躲到哪裏去?”


    可憐天下父母心,父愛如山,安靜沉重。


    忽然,院子裏傳出了強橫的劍氣波動,李旬不禁臉色劇變。


    “不就是收個徒弟,大長老怎麽動用劍意了?”


    旋即,劍氣消散,李旬側耳傾聽,居然隱隱約約聽見了哭聲!


    是大長老的!


    大長老竟然哭了?


    什麽情況?


    李旬忍不下去了,趕緊扒在大門上,沿著縫隙朝裏麵望去。


    北唐侯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李辰海神情疲倦地站著,平日裏嚴厲得有些冷酷的風九揚,竟然半跪在地上,緊緊地抱著李辰海的大腿,一邊哭一邊道:“你一定要進太白,一定要進!


    你父親用50斤糧食才把我請下山,你怎麽能說不來就不來了?


    李辰海一邊扒著大長老的手,一邊道:“大長老,你不要叫。


    讓人看見了,影響不好。”


    風九揚有些癲狂地道:“天生劍意之體!


    千年難遇,隻存在於傳說中的體質,竟然讓我風九揚遇到了!


    徒弟,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珍貴?


    你若答應為師,進了太白劍派,你讓我喊你師父都行!”


    李旬趕緊衝進院內,邊把風九揚扶起來,邊道:“大長老,使不得!


    輩分亂了!”


    風九揚乃是灑脫之人,道:“咱仨各論各的,我管你叫徒弟,你管你兒子叫師爺!”


    ……


    風九揚撣幹淨身上的塵土,待到他平靜下來,三人來到了會客廳。


    李旬的內心在狂喜。


    他本以為,嚴格的大長老不一定會收李辰海,沒想到,李辰海竟然是萬中無一的絕世天才!


    可狂喜中,也帶著些忐忑。


    李辰海竟然不願意進太白劍派?


    這是為什麽?


    風九揚不甘心地勸道:“徒兒,你可知道,你這天賦,意味著什麽?”


    李辰海則道:“我不關心它意味著什麽。


    我隻想問,憑這天賦,加上刻苦修煉,能否逼得那皇帝停止禁武令,還天下一個安寧?”


    風九揚默然,許久之後才道:“皇室的功法集天下之大成,碾壓太白劍派。


    曆代皇帝的天賦,都不弱於你。


    所以,不能。”


    李辰海道:“習武救不了炎黃人。


    劍,我會練。


    天賦,我不會浪費。


    但我要開辟一條嶄新的路。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我不僅要讓大夏皇朝覆滅,還要建立一個所有人吃飽穿暖、生活幸福的新世界!


    收我為徒的事,大長老就不要再想了。”


    李辰海明白,削侯令和禁武令的背後是什麽。


    在大饑荒背景下,為了維持統治,大夏皇朝對君主專製的加強,已經到了一個誇張和病態的程度。


    而承受這些苦難的,都是天下的黎民百姓。


    是時候打破這一切了。


    風九揚歎了口氣,道:“罷了,罷了。


    強扭的瓜不甜。”


    李旬著急了,道:“但是解渴啊!


    大長老,辰海不懂事,我再勸一勸他!”


    風九揚伸手攔住李旬,道:“做父親的,總要有放手的那一天。”


    ……


    臨別時,風九揚道:“徒兒,若你反抗大夏皇朝的道路失敗了,太白劍派隨時歡迎你。


    隻不過,這最後的避難所,誰又知道能撐多久呢……”


    ……


    李旬目送風九揚腳踏長劍,化作一抹流星,消失在天邊,他想對李辰海說些什麽,李辰海卻先開了口。


    李辰海問道:“比大長老這種修為還強的,大夏皇朝有幾人?”


    李旬道:“據我猜測,不過十人,絕大多數都被皇室掌控。


    修為在我之上的,整個大夏皇朝,恐怕也沒剩多少人了。


    禁武令太傷天下武道的根基了。”


    李辰海在心中盤算,這武道修士的殺傷力,著實有限。


    也許風九揚擁有移山填海之能,但麵對皇室,他自身難保。


    李旬道:“辰海,你要知道,膽敢反抗大夏皇朝的人,最後都死得很慘。


    為父無法給你提供任何幫助。


    最近幾十年,大夏皇朝變得很冷很冷,土地凍得像石頭,地裏長不出吃的,饑民成村成村地餓死。


    封地裏的糧食快吃光了,我拿近數千饑民毫無辦法,弓馬族又即將南下劫掠,削侯令又快落到我李家頭上……


    李家氣數已盡,恐怕挺不過這兩年了。


    辰海,不得不說,你選了一條最難走的路。


    當然,你的選擇沒有錯。


    被捉住螞蚱都要蹦躂兩下,削侯令削到北唐侯,我們也不會伸著脖子給他們砍!”


    李旬對李辰海說了很多,李辰海卻一言不發。


    北唐侯還以為,年少莽撞的李辰海,聽聞如此之多的困難後,慫了。


    李旬道:“如果讓你重新來過……”


    李辰海一時沒反應過來:“你會不會愛我?”


    李旬問道:“你會不會選擇去太白劍派?”


    李辰海道:“不會。


    反抗的結局很慘?


    那是因為他們不夠強大!”


    李旬道:“既然不去太白劍派,那就先去找你子婿伯,學學治理封地之法。”


    ……


    李辰海見到李子婿時,這位花甲之年的老者,正在書房裏等著,準備把應對弓馬族南下劫掠的辦法,報給李旬。


    李子婿算是北唐侯麾下,不可或缺的智囊,在封地裏地位極高,就連李辰海讀書寫字,都是李子婿所教。


    書房裏,還有五位在北唐封地內,地位不低的卿大夫。


    他們都對李子婿畢恭畢敬。


    見到北唐侯父子倆,李子婿拖著衰老的身軀跪下,行跪拜叩首之大禮,花白的頭發都沾染了地上的塵土。


    其餘的卿大夫也跟在後麵行禮,李旬堂而皇之地受了他們一拜,李辰海則麵無表情地朝旁邊挪了一步,躲開了他們。


    李辰海非常反感這種有辱人格的糟粕禮節。


    禮畢後,爬起來的李子婿憂心忡忡地道:“侯爺,今年冬天,形勢比往年更加糟糕了。


    鎬京城不願意賣糧食給我們,趁著凜冬將至,他們坐地起價,把糧食的價格漲了五倍以上。


    以前45文錢1斤的麥子,現在230文,鎬京城都不願意賣,還想往上抬價。”


    李子婿身後的卿大夫們立刻炸了鍋。


    “這鎬京城太沒人性了!”


    “每年弓馬族南下劫掠,都是北唐鎮首當其衝,替他鎬京城受苦受難!


    現在倒好,漲價漲成這樣,難道他們想眼睜睜地看著數千百姓,被活活餓死嗎?”


    李旬大手一揮,示意眾人安靜。


    “糧食的事,我會再去一趟鎬京城,求王太守開恩,給北唐鎮降降價。”


    卿大夫們不忿地道:“您還要去鎬京城?


    上次,王太守那幫人,折辱您的還不夠嗎?”


    李旬歎了口氣,道:“要是能讓封地上的老百姓吃上糧食,活過冬天,哪怕我受點侮辱,又算得了什麽?


    子婿,說說弓馬族的情況。”


    李子婿連忙道:“迴侯爺,北唐侯爵府的軍隊,還不是弓馬族一個小部落的對手。


    再加上弓馬族兩大王庭均未實施禁武令,我們萬萬不可抵抗!


    若是激起弓馬族人的兇性,恐有遭屠鎮之危。


    所以,我打算主動與弓馬族求和。”


    李旬問道:“那群貪婪的人,你怎麽求和?”


    李子婿道:“我已經在封地裏,請了五十多位年齡適當的少女,又湊了些衣衫、絲綢和陶器,準備一並獻給弓馬族,求他們收下,期望他們劫掠的時候,放過北唐鎮。


    那些獻出女兒的家庭,我一戶發了1兩銀子和10斤麥子。”


    李辰海戲精上身。


    少年熱血,衝動莽撞,聽完李子婿的話,李辰海一股怒火從腳底直衝天門頂。


    他一把抓住李子婿的衣襟,單手把他提到半空,怒吼道:“五十多位少女?


    獻給弓馬族?


    她們是誰的女兒,又是誰的愛人?


    你幹的是人事嗎?


    你怎麽不把你的家人獻出去?


    量北唐之物力,結異族之歡心?”


    李子婿拚命掰著李辰海的手指,痛苦地道:“小侯爺……


    咳……


    老夫以身作則,最疼愛的孫女,就在這次獻給弓馬族的少女裏!


    弓馬族勢大,我能怎麽辦?


    炎黃族勢微,大夏皇朝都不是弓馬族的對手!”


    李旬趕緊把李子婿從李辰海的手中救了下來,道:“辰海,別鬧了。


    你把你子婿伯打一頓,問題就解決了?”


    李辰海不想在書房裏繼續待著,他臨走時,扔下兩句話。


    “糧食會有的,軍隊也會有的,我會保護北唐封地,安然度過每一個冬天!


    炎黃族什麽都可以沒有,唯獨不能沒有骨氣!


    哪怕亡國滅種,也別做用女人和親來乞求生存的勾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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