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迴來了。


    蛇曆兩千五百三十四年,蛇子七鳶、仲縐、八囡自人間而歸,攜友三人。蛇王大喜,令蛇族上下張燈結彩,天牢內丁等以下罪犯全部赦免,舉國歡慶!


    消息傳來的時候,我正在書房裏批閱父王交給我的奏折,高高的兩摞,擺在我麵前已經有四個小時,這四個小時我沒有休息過,它們似乎也沒有減少過。


    或許人間才度過區區一年,但蛇族,已是三個春秋了。


    我用這三個春秋,拚命向父王和諸位大臣顯露自己的才能,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那次古塔之行讓我深深意識到,一個人有了權力,是可以多麽的恣意快活。


    可我換來的,似乎並不是可以唿風喚雨的王權,而是緊緊束縛自己的桎梏。


    那些大臣們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一會兒說西北方噬月古塔周邊村落出現瘟疫,需要撥款派人救治,一會兒又說東南方似有妖魔餘孽,興風作浪。大哥伯霽,請辭去西邊駐守,以求能尋到七鳶下落,大祭司星翟,每隔幾日便將自己縮在占星閣內占卜,就算耗費自己生命修為也在所不惜。


    蛇子十二,有七八人都在請求再派人去查探七鳶下落。


    雖然我迴來的時候就跟他們說,七鳶在噬月古塔可能已經遭遇不測,但他們始終沒有放棄找她。


    我不明白為什麽,七鳶比我在他們心中的位置要重要那麽多!她隻是聰慧一點,會說話一些,然後有蛇後馭火術的天賦,就有如此多的人惦記她,即使我說她死了,即使她已經沒有消息三年有餘。


    沒有人忘記她,沒有人在意我。


    即使我不惜餘力坐上太子的寶座,即使我如今擔起朝務,可以替父王分擔諸多奏折。


    我搖頭啞然失笑,將星翟和伯霽等人的奏折放在一旁,坐在監國太子這個位置上的人最是尷尬——你不是王,卻要做著王應該做的事情,更不能做王應該有的決定——你需要替王揣測所有人的想法,又要想方設法讓所有人都高興。


    沒有人懂的你的無奈與疲憊,這個位置果然是越做越孤寒。


    可再孤寒,我也要坐下去!


    一旦馬失前蹄跌落下去,便是萬丈深淵,粉身碎骨。


    我抬手揉揉眉心,婢女茹芽替我端來一杯參湯。茹芽是我最滿意的婢女,自我來到這裏,就一直與她相依為命。


    我抬頭看她,她感受到我的目光後微微低頭,將湯放在桌上,垂手退後,悄悄羞紅了臉。


    我笑了,拉著她的手讓她到我身邊來,她頭低的更深了,耳根子紅的像是要滴出血來,但她很聽話,溫順地站在我身側,柔柔開口:“太子殿下。”


    我拍拍矮榻旁邊的空地,她搖搖頭,有點慌張。都三年了,她還是這樣小心謹慎,不敢越雷池一步。我扶著她肩膀強行把她按坐下,然後把參湯遞給她:“喂我。”


    她十指輕顫著接過,蔥蔥細指捏著湯匙抖啊抖的,緩緩調羹之後,舀起來吹了吹,小心翼翼往我嘴裏送,別提有多可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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