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黑暗中清醒過來,前方不停地有光線漏出來,一條一條,一縷一縷,人們說話的聲音逐漸變大,逐漸清晰起來……我突然感覺有些不大對勁,肚子突然好餓,嘴裏也覺得發幹發苦,好渴……懷裏似乎是有什麽東西在動一般,我mo了mo,手心下傳來一陣微弱的貓叫。


    奶油?


    “快來人啊,這裏好像有人,來來來,搭把手搭把手!”


    一個陌生的男聲響起,小碎石不停地漏下來,我想站起來,但是好像整個身子都不是我的一般,聽不得使喚。


    麵前的世界逐漸發光,逐漸清晰,然而我還沒看清什麽,一塊黑布就蒙在我的臉上,我伸手去抓,一個男人摁住我的手說道:“哎呦你可別動啊,要是現在見光,會瞎眼的!”


    他說的話口音很重,不是我習慣聽到的城市風格,但仔細聽聽還是能聽得懂的。


    我點點頭,張嘴想說話,突然感覺喉嚨一陣撕※裂般的疼痛,接著就是火辣辣的,怎麽也發不了聲。


    “來點水呀,給他潤潤喉嚨喲。”那個男人說道,旁邊的人好像跑著去又跑著迴來了,一股清涼的甘泉順著我的嘴角倒了進去,“別急別急,慢慢喝,慢慢喝呐!”


    我小口小口地咽下去,奶油從我懷裏鑽出來,爪子不停地扒著衣服,那個人好像也給了它一些水,奶油咕咕地低吼了兩聲,趴在我身上不動了。


    就這樣,我和奶油得救了,第二天被送到鎮上的醫院,第二天下午jason他們找到了我和奶油,晚上就把我接迴了家。


    這兩天不知為何,總感覺無比地饑餓和疲憊,卻怎麽也吃不下飯,覺得吃什麽都消化不了,像好幾塊石頭一樣梗在喉嚨,積壓在胃裏,壓得自己肚子裏直難受,總是吃了一頓沒多久,就要再吐出來,其中不乏jason和阿芷到處找來的各種補品,吐得jason哇哇大喊我暴殄天物。


    奶油好像也睡了很久,病懨懨的一點活力都沒有,jason說她迴來後隻是簡簡單單地喝了幾次水,吃了些貓罐頭,就縮在窩裏唿唿大睡,別人怎麽叫都叫不醒。


    周縐縐好像也過來看了我一次,但似乎是在我睡著的時候出現的,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隱隱約約聽見她在屋裏和jason小聲說話,語氣雖然有些焦急,但還是有幾分擔憂,jason似乎是在力圖解釋些什麽,語氣十分焦急。


    阿芷陪我的時間最長,每次我醒來,黃昏時摘下眼罩,看見的第一個人永遠都是她,她命人在chuang前放了個美人靠,有事沒事的時候就窩在上麵看書,有時候我醒來,她便拿著我還沒看完的書讀給我聽,語速緩慢,聲音優美動聽,抑揚頓挫都是歲月安好的沉穩與祥和。


    大概是第四天吧,張醫生說我可以把眼罩摘下來了,以後也不用戴了。我點點頭,推脫道:“謝謝,我晚上再摘。”不是不想看這個世界,而是不想看見張桔梗那張戴著口罩的臉。


    對於之前那件詭異的事情,我總是心有餘悸。


    大概到了下午四五點的時候,我醒來,摘下了戴在頭上的眼罩,閉了會兒眼睛,再睜開,我便看見了這輩子最美的風景——


    下午四五點鍾的陽光總是最為溫煦,溫度適宜又不怎麽刺眼,篩過透紗的窗簾,細細地曬在麵前少女光潔的臉頰上,散發出珍珠般柔亮的光澤。阿芷微張著嘴,慵懶的靠在美人靠上,漂亮的深栗色頭發微微發卷,軟軟地披在瘦削的雙肩上,一直垂到她細膩的手背上,圓潤細膩的指尖指著地,地上一本書攤在毯子上,潔白的書頁微微抖動。


    我側過身子看著她,不敢發出一絲聲響,生怕驚擾了這份唯美的寂靜。


    她真的是像極了赤魅,隻不過不著脂粉的她,相比赤魅少了一絲豔~麗,卻多了幾分恬靜和柔和,整個人幹淨得仿佛世界上最圓潤美妙的珍珠,不摻一絲瑕疵,精致漂亮得不似人間凡物。


    這世界上美好的事物總是很多,但是每一樣都完美得叫人離不開眼。


    小知母從她麵前的小茶幾上跳下來,手裏捧著奶酪吃得正香,坐在拿破侖蛋糕上晃著倆小~腿,腰間用一片楊樹葉圍著,拿根韭菜葉紮緊了,整個人穿的不倫不類,但精氣神卻是不一般的足。


    “嘿,墨舒哥哥,你醒啦!”知母迴頭看見我,揮了揮手中的奶酪衝我笑,我看著他,有片刻的恍惚——


    知母當初鮮血淋漓奄奄一息的樣子還曆曆在目,怎麽如今就體態康健活蹦亂跳的了?


    亂糟糟的盆栽,不省人事的知母,空寂無人的別墅,支零破碎的車窗,張牙舞爪的鬼魅……還有,心髒猛然被一隻大手狠狠攥~住一般,難受得喘不過氣,眼前的阿芷也像一株突然失去了生命迅速枯wei的百合,從鮮活亮麗變得枯wei暗淡……


    “墨舒哥哥,你,怎麽了……”知母遲疑的聲音在耳畔變得虛無縹緲。


    我坐起來,眼神空空地望著前方,啞然道:“我殺了七鳶。”


    我殺了七鳶,我殺了她,我殺了她啊!!


    我怎麽會殺了她,刀鋒吻上喉嚨,促狹的傷口迅速擴張,變成噴出無盡血液的大嘴,滾燙的鮮血似乎還在往臉上噴,往身上噴,往這個世界噴,整個人,整個世界……似乎都要被這鮮血燒盡了!


    “我殺了七鳶。”我重複道,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這雙骨節分明,修長白~皙的手,如今保養得當,已然沒了以前的老繭斑斑。可之前布滿老繭粗糙堅韌的手會保護她,現在這雙手,卻學會了殺她。


    耳畔刀鳴陣陣,我抬起頭,看見噬月黑刀懸在我麵前,漆黑如炭,光潔如鏡的刀麵平滑如洗,古樸繁複的花紋中,依稀映著我猩紅幹涸的雙眼。


    “芷姐姐,芷姐姐你快醒醒呀!芷姐姐!不好啦,不好啦,墨舒哥哥走火入魔了,墨舒哥哥走火入魔了!!”


    真是聒噪。


    我抓~住刀柄,抬手一翻,麵前的少女和那個小東西像兩片樹葉般被我輕飄飄撥開。我跳下chuang,總覺得xiong口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直逼著我要灼心疼痛而死!


    七鳶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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