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幾個小時前的江市,季岩老家。


    中午兩三個小時的聚餐結束後,季萬裏不得閑,又出去找宗裏的長輩兄弟商量年夜祭祖的習俗詳細去了。


    季家中隻留下了季岩和方蘭兩人簡單的收拾了一下院子,這才這座宅子恢複安靜起來。


    季岩作為家中獨子,一整年在外頭奮鬥,難得迴家自然是要陪著母親家長裏短,聊聊家常的。


    這會兒兩人坐在客廳內,一年到頭的,好不容易逮著兒子,方蘭可不得叨叨他。


    就說吧,家族集體圍攻後,剩下的壓軸主場,就得由老娘親自上陣了。


    “岩岩,你不好好讀書當個知識分子,在外頭搞什麽科技?事業上你搞得過你爸嗎?爸媽辛苦掙錢可就為了能讓你安心讀書。他一輩子總說,我們老季家不缺經商頭腦的企業家,缺的就是讀書的人才。現在咱家條件不差,可就差個能光宗耀祖的大博士。從小吧,你就聰明,成績也名列前茅,我們可就指著你出類拔萃光耀門楣了,考不上博士,好歹也讀個研究生啊。誰知道你才上了個本科就著急畢業了。現在的大學生滿大街都是,太不值錢了,我們可就想培養個高學位的才子,祖上十八代都風光,可你——”


    “媽,我小的時候真沒用功,誰知道考個大學這麽容易——”


    季岩擔待不起二老以及家族給予的厚望,為自己的慧根辯解。


    “哎——,你小子,還想為自己的不爭氣開脫。”方蘭急得揚起手恨不得就一個大嘴巴過去。


    季岩驚得身子一縮,跟條件反射沒什麽一樣,一見著母親瞪眼,皮都疼。


    方蘭隻瞪了他一眼,還是不忍心的收起手,沒好氣的說,“就算你是無心,那也說明咱老季家有智商遺傳,還是能奮鬥高學曆的嘛。”


    當父母的操這個心,操那個心,恨鐵不成鋼,每次迴家都跟複習家訓似的,他可真的沒那麽期待。


    因而,他隻能按耐著性子,繼續聽下去。


    “岩岩,你是覺得自己年輕,肆意妄為,無所謂,可爸媽畢竟老了。”


    “不老,媽,您風韻猶存,我爸老當益壯。”


    “少貧嘴,聽我說完。”季岩就算是想脫逃,可還是被親娘牢牢的按在原處。


    為了這次談話更有效益,方蘭從旁取來手機,“你知道咱家現在擁有多少資產嗎?看看——”


    在手觸屏幕上,她用手草寫了一個數就遞到季岩麵前來。


    季岩無意的目光一瞟,隻看到那數字後頭的“億”字,他就驚慌的張手一拍,把方蘭的手機給撲迴到她懷中。


    “啊,媽媽,媽——”不得不說,季岩是被母親的幼稚給驚到了。


    他同時警惕的往四周瞧了瞧,怕隔牆有耳,更擔心她到處去張揚季家的資產,引來禍端。


    “財不可露白,你怎麽能把這隨便告訴別人呢?”他迴頭低聲善意的提醒著方蘭。


    方蘭急得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臭小子,那你是別人嗎?”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們倆也挺不容易的,這個就自己心裏有數行了。”


    “我有數有什麽用?我兒子不知道啊。”方蘭霸氣的要求著,“我就是想告訴你,你不迴來分擔這些責任,你到底打算怎麽辦?”


    季岩想逃的心被牽絆住了,不得不被沉重的期許碾壓,起不開身來。


    方蘭這才言歸正題,耐心與他商量。


    “你真的要好好考慮一下,不管你在外頭想怎麽搞科技都行。但是,家裏這麽大的事業,你是推卸不掉的。你想呀,現在整個江市的棉花種植基地都有我們季家的股份。我們打造出去的品牌,大江南北,包括京市也有我們的分銷商。你說說,這麽重的擔子,當我跟你爸撒手人寰了,會落到誰手裏?可能就地解散,或者饋贈給其他人嗎?”


    母親滔滔不絕,豪邁長論家業前景,可季岩痛苦的呀,坐如針氈,完全不感興趣。


    無奈,他又不得不像戰場上垂死掙紮的士兵,生死全看天命。


    “別給我這種臉色啊?”


    “沒有,沒有,媽,您繼續說。”


    “我當然要說,不管你再怎麽自私的拋棄家裏,可你都得做好繼承家業的準備。如果你不願放棄自己的科技,最壞的結果就是,一邊玩你的科技,同時兼顧家裏的紡織事業。從棉花的種植,生產,加工,到品牌,上市,這一產業鏈上的工序,你都得學會。”


    季岩慘著臉色,生無可戀。


    “媽呀——”


    “不要跟我說不會,不懂,不感興趣那些屁話,誰一上來就會的?而且你這麽聰明,天降大任,必須得扛。”


    過去的幾年,季岩為了追求自己的科技,不願接任家裏的事業,因而季萬裏斷了他的經濟來源。


    本是想磨一磨他的性子,讓生活的險阻警告他好高騖遠的,不著邊際的性子,逼著他自我迴歸。


    可誰知,家裏遞著天梯他就蹭蹭蹭往上爬,施展自己的能力,用掙小科技的錢去籌謀大科技。


    結果,還真就理直氣壯的找到了理由,穩住了自己的科技夢。


    年過一年,的確翅膀也越長越硬。


    家中父母年過一年,資產也越來越多,可偏偏,越來越的心有餘而力不足,更加的事要盼著他的迴歸了。


    但季萬裏好臉麵啊,既然他都答應了,隻要他不從家裏要一分錢,那他就任意高飛,季家絕不捆綁他。


    今天趁老季不在,方蘭正好尋機向他吐吐二老多年不變的心聲,期盼他能大發善心,浪子迴頭。


    母子倆如此交心了一番,季岩俯下身,雙手撐在膝蓋上捂著臉,痛定思痛。


    一邊是自己的夢想,另一邊是父母的期待。


    家業和事業,他該如何抉擇啊?


    母親口裏雖說最壞的結果也是讓他兩邊兼顧,但他怎麽不明白,一旦接手季家的棉花產業鏈,他將就此綁在為企業奮鬥的路上。


    不可能再有心力像現在這麽的自由,隨心所欲。


    可是,母親就那麽簡單粗暴的把他們二老奮鬥來的資產擺在他麵前。


    把這一份責任,用道德綁架著他。


    不接手等於不孝,他左右難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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