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高考還有最後的三個多月時間。


    這天傍晚,柯念第一次喪盡天良,與不堪重負的父母大吵了一架,並獨自一人,冒著雨從家裏跑了出來。


    臨走前她揚言,高中畢業前不用家裏一分一毫。


    她堅決不放棄學業,就算餓死街頭也要孤身以赴,絕不拖累。


    她隻請求父母原諒她卑微的自私,大難來時,她卻要逃離苦難走自己的路,不能為家裏貢獻力量了。


    因為,高考她必須要考,她不想錯過每一個學生在人生裏最重要的一場考試。


    那多麽多麽的重要……


    就這麽任性的,她靠自己的逆反,用狼心狗肺的行動來抗議母親想給她介紹婚姻的荒謬行為,甩手而去。


    或許在這之前,她還不完全能明白金錢、世俗是個什麽東西。


    比如季岩,他那麽有才華,發明了那樣厲害的科技,為什麽還要到處拉讚助。


    比如她,她的成績這麽優秀,老師們都重視她的課業,看好她的前程。她總是天真的以為,好的大學都在京市等著被她選擇。


    但如今她明白了,人世滄桑,往往都是被金錢與世俗的羈絆所產生的苦難。


    她在18歲的這年突然溺浸在其中,傾盆大雨下,涼透脊骨,突然間就醒了。


    金錢,是追逐夢想道路上必須攜帶的行李。


    世俗,是在遇見困難險阻時劈波斬浪,迎風而上所要考驗的毅力。


    柯念抹著淚,咬著牙,走在鄉間的水泥道上。


    這條沾滿泥漬的鄉道不知何時變得既狹小又深長,隻夠容納她一人虛薄的身影。


    隻是傍晚時分,陰雨天的帷幕籠罩著四周,那殘存微光的空間彌漫著像塵埃一般的白點,飄灑在肩頭,與她為伴。


    這是她的世界末日,這條路隻是她努力掙紮出來的一道縫隙。


    柯雲航不在身邊,她勢單力薄,無人鼎力相助,讓她覺得孤獨而淒寒。


    誰說她的天不是塌了呢?


    可是她知道,如果有弟弟在,他一定也會更加反叛的阻止一切。


    隻是,他的這個弟弟呀!


    他又何曾料想得到,他本意隻是為了保護家人,更好的維護姐姐的學業夢,科學路。


    可誰知,他那麽做恰是親自斬斷了她走向高考的那個希望。


    任由陰雨、昏暗狂卷一切。


    柯念硬撐著一口氣,不顧一切的跑出了那個偏僻、迂腐、落後的農村。


    這一夜,她不記得自己是怎樣的倔強,怎樣的逞強,就這麽的撂下狠話,並逃了出來。


    自然,她更不知這麽做會帶來什麽後果。


    她隻知道,即便傷透父母的心,眾叛親離,甚至被扣上不孝女的罪名,她也必須迴到學校,迴到她應該在的位置去。


    即便天崩地裂,地動山搖,也不能撼動她勇赴考場的決心。


    當然,她也很明白,她才18歲,她是那樣的弱小、憤怒和無力。


    除了堅決的反抗父母的安排,她抵禦不了世界的嚴寒。


    即便逃離家門,這也隻是暫時的解脫,可是高考之後,她依然脫不開自己的命運……


    *


    迴到學校後,柯念就開始為自己的高考以及生計做了計劃。


    她在離學校最近的kfc找了一份夜晚的臨時工,白天上課,晚上奔跑上三公裏左右的門店上班,掙一份晚飯吃。


    夜裏下班後,她又偷偷躲在後廚複習,有時間就眯一會兒,臨天亮時再迴到學校,開始新一天的學習。


    就這樣,每日一餐,上課、複習、打工,她都沒有落下。


    隻是,人不是機器,輪軸轉的高強度運行很容易短路。


    由於她每天缺餐短覺的,除了平時課堂上犯困,精神不振之外,氣色也越來越差。


    今天,下課鈴聲一響,柯念趕著時間,猛的站起身來。


    忽然,腦袋昏沉,眼前一抹黑,她的腳步沒有站穩,就暈倒了。


    身邊的同學一見,嚇得忙上來七手八腳的攙著她,送往校醫室去。


    *


    教學樓下,季岩手中揣著一本包裝精致的書籍,站在高中部學生必經的出口處。


    記得上迴給柯念送花把她嚇得落跑,這一迴兒,借著來文市做收尾工作的出差機會,他再一次帶著精心挑選的禮物。


    抬頭望著那個樓梯口如潮湧出的學生,他心中美意。


    想著,這一次他表現得既低調又有學問,應該會更加體麵吧?


    呃,她數理化成績好,又偏重物理學科技,今天這份禮物應該能投其所好了。


    “讓讓,讓讓……”


    就在季岩的麵前,幾名男同學抬著一名女生慌慌張張的就從樓梯上跑下來。


    嗚嗚泱泱的一群人,在一個男生的大嗓門下開路跑來。


    季岩驚得往旁一躲,“哎呦,這學生也真夠憨的,學習都學到抽抽了?比掙錢還拚呢!”


    隻當他在旁感歎時,無意一瞄從他麵前抬過去的柯念的臉,季岩頓然就傻眼了。


    “哎,是你啊?帥哥。”還沒等季岩反應過來,柯念班的一名女生一把就扯住了他,“你沒看到柯念都暈倒了嗎?還不趕緊去幫幫忙?”


    這一對接,季岩惶恐,合著那比掙錢還拚命讀書的憨貨竟然是柯念啊。


    事不宜遲,季岩連忙衝上前,“來來,我來。”


    說著,他一人就將柯念給公主抱了起來,“到底怎麽迴事兒啊?”


    一旁的男同學說,“哥們兒,你幫忙太好了,快,快送校醫室,柯念大概是餓暈了。”


    “啊?”不得不說,季岩的下巴又給驚掉了。


    但事情緊急,一行人還是急急忙忙的把柯念送去了校醫室。


    而這一路上,季岩這才從這些同學口中得知了柯念家中發生的大事,以及她在外打工,吃不飽,睡不足,從而導致身心疲憊,營養不良,又突然暈厥不醒的事情經過。


    *


    校醫室裏,經過校醫的初步診斷,也基本斷定柯念是因為低血糖引起的,因而,為了應急就先給她打了一劑葡萄糖。


    看著柯念並沒有即刻醒來,季岩萬分焦急,便征求校醫和同學們的意見,請允許他將柯念帶到醫院去做全麵的檢查。


    如此,季岩在兩名同學的幫助下,便又把柯念轉到了市人民醫院,進行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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