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和司行霈開始準備愛女的婚禮。


    顏新儂來了之後,司督軍每天都帶著他去釣魚,然後下棋。


    顏太太則跟司督軍的兩個姨太太一起侍弄花草。年


    輕人都忙,他們老年人就不需要特別照顧,各自找到了自己的樂趣。司


    玉藻要結婚了,長輩們都很高興,小輩們也開心,唯獨司行霈悶悶不樂。


    顧輕舟見他看著賓客禮單沉默抽煙,就坐到了他身邊。


    他把煙滅了。“


    怎麽了?”顧輕舟問他,“舍不得玉藻?”司


    行霈很悵然。“


    我剛見到她的時候,那麽小,我說我是你的阿爸,她就知道叫阿爸。一轉眼,也......”司行霈歎氣。


    一轉眼就這麽大了。女


    大不中留,再怎麽舍不得,也要尊重她的意願。


    顧輕舟靠著他的肩膀:“我還記得她剛出生的時候。要不是我們快一步,她就要被換到孤兒院去了。司


    行霈,你能想象她流落孤兒院,跟著那些小孩子搶食,長大了被弄到煙柳之地去的情景嗎?”司


    行霈打了個寒顫,渾身的寒毛一層層倒立。他


    一想,就很有殺人的衝動。


    他最寶貝的女兒,豈能過那樣的日子?


    “所以呢,我常感謝上蒼。還有辛眉,若不是他的兩個隨從犧牲自己將他護住,被炸死就是他。那時候,你能想象玉藻的心情嗎?她會孤單很久,直到我們都去世了,她弟弟們都成家立業了,她一個人住在老房子裏。”顧輕舟道。司


    行霈推開她。


    他是看出來了,顧輕舟是故意嚇唬他,沒想讓他好過。


    顧輕舟笑著,又黏了迴來,把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現在,咱們的玉藻長大成人了,她從戰火中活了下來,她的愛人也保全了一條命。從


    此之後,她就會像我一樣,過上幸福的生活,將來還會給我們生一堆漂亮可愛的外孫。這不是好事嗎?”司


    行霈反手過來,輕輕撫摸了下她的頭發。“


    說得對。”他同意了顧輕舟的話,“我們的女兒要走向更好的人生,這是她應得的。”顧


    輕舟又道:“婚禮上,你不要哭。”司


    行霈將她一把抱過來,將她揉進了懷裏:“你取笑我!”每


    次看到顧輕舟,司行霈總會覺得時光還在,因為她的變化不怎麽明顯。


    也可能是朝夕相對,每天細微的變化都看在眼裏,反而察覺不到大的改變。她


    仍是一頭烏黑濃密的頭發,纖細的腰肢,眼底有點歲月紋路,但絲毫不影響她的美。他


    不知光陰何時流逝了,所以總以為玉藻他們姐弟還是小孩子。如


    今,他的小閨女要結婚了。


    “司慕要是還活著,在婚禮上肯定得哭,他比較軟弱。”司行霈突然道。顧


    輕舟笑了起來,心中又莫名一澀。司


    慕好像是很久遠的往事了,迴想起來,記憶都隔了一層,真有種站在忘川邊上看前世的錯覺。


    “是,他得哭。”顧輕舟笑道,“玉藻這麽優秀,這麽好的小公主要嫁人了,從此就跟老張家的姓,能不傷心?”司


    行霈也笑了笑。他


    撫摸著顧輕舟的手,放在唇邊親吻了下:“他如果做父親,肯定不會讓玉藻上戰場......他更慈愛些,咱們倆比較混賬。”“


    他會把孩子寵溺得沒邊。”顧輕舟道,“過度寵溺也不好的,小孩子會軟弱。”“


    他以前可疼瓊枝了。他要是知道瓊枝現在這麽有本事,肯定也高興。”司行霈道。說


    到了司慕,他們突然又說起了芳菲。


    是顧輕舟先提的。


    “......瓊枝以前也恨我們,畢竟她那時候才十六七歲,後來長大了懂事了。你說,芳菲如果還活著,她會改變嗎?”顧輕舟問。司


    行霈眉頭略微蹙了蹙。


    他很不想說司芳菲。那


    是他的親妹妹,他那麽疼愛她,她卻想要算計輕舟。


    從那一刻起,司行霈心中對她的感受已經發生了變化。他


    可能是天性薄涼加惡毒,除了顧輕舟,誰都不是他的真愛吧。


    這樣的話,他沒有直接說,說出來挺叫人心涼,隻是道:“也許會,也許不會。你看阿紹,他就一直沒結婚。”顧


    紹是顧輕舟的心病。這


    麽多年了,他仍是一個人。有時候大家一塊兒聚聚,散場的時候,隻有他是獨自開車迴家,顧輕舟心中就特別難受。


    她很希望他能走出來。


    司行霈又把話題轉迴了司芳菲身上,做了最後的陳詞:“求而不得是非常煎熬的,死是一種解脫。這不是殘忍,對她而言是一種幸運吧。她現在肯定投胎轉世,有了嶄新的人生了。”說


    到死,顧輕舟又想起了她的師弟齊二寶。


    她這一生,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他了。“


    我真想找到他的女兒,可人海茫茫......”顧輕舟歎氣,“要不咱們請術士來算一算?”司


    行霈啞然片刻:“術士能算這個?”“


    以前那位寧先生,頭發很長的那位,他不是說可以通過梅花術數來計算方位嗎?”顧輕舟道。司


    行霈已經不記得寧先生是何許人了。“


    你還能找到他嗎?”他問。


    顧輕舟沉默。


    的確,她已經找不到那位神出鬼沒的寧先生了,也就沒辦法找到二寶的女兒。那


    天晚上,司行霈洗澡的時候,顧輕舟對著夜空許願。


    她沒有信仰,也不知道是向誰許,反正就是那麽胡亂許願。“


    此生,讓我找到二寶的女兒,我願意吃素十年,做一百件善事。”她默默禱告。


    也不知是否有人聽到了她的許願。顧


    輕舟祈禱完畢,轉身迴房,沒有留意到天邊有一顆流星緩緩滑落,落下一道長長的光影。司


    行霈洗了澡出來,問她在做什麽。“


    我在祈禱。”顧輕舟道,“希望能在茫茫人海裏找到二寶的女兒。”


    司行霈擦幹淨身上的水,一邊換睡衣一邊問她:“向誰祈禱的?菩薩還是上帝?”“


    向......夜空。”顧輕舟吞吐著說。司


    行霈笑噴。


    “你這是病急亂投醫啊司太太!”他大笑,然後把她圈進了懷裏,“向我祈禱吧,我一直都是好運氣,分給你一點。我不需要供奉,把自己給我就行。”顧


    輕舟:“......”這


    叫不需要供奉嗎?


    顧輕舟低聲罵他無賴,就被司行霈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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