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微的房間很小,勝在幹淨整潔。


    “霍爺肯定沒住過這麽窮酸的房子。”何微笑了下,眼睛始終不再看霍鉞。


    霍鉞道:“我父母剛過世,叔伯吞了我所有家當,我隻身來到嶽城時,還睡過大半年的馬路。”


    何微詫異看了眼他。


    他怎麽突然說起了自己的過往。


    “我像你這麽大,還住不起這麽好的房子。”霍鉞又說。何


    微抿唇:“您在安慰我?”


    “嗯。”霍鉞如實道。


    何微心中的那一股迴憶終於全部淡了下去,被她壓到了心頭最深處的地方。她再看霍鉞的目光,也不覺得如此灼人了。“


    您喝茶嗎?”何微又道,同時看了眼時間。


    “不了,走吧。”霍鉞道。兩


    人一起下樓,正好在一樓大門口遇到了買菜迴來的猶太女人。猶


    太女人很熱情:“何小姐,這是你未婚夫嗎?真英俊,你們真般配。”


    何微的耳根隱隱泛起了炙熱,連忙解釋說不是未婚夫,隻是認識的朋友。“


    哦,我還以為是何小姐的未婚夫呢,你們真般配。”猶太女人重複道。何


    微苦笑了下:“我可配不上。”


    她挺不好意思的,後來想到霍鉞可能不會說英文,也聽不懂旁人說了什麽,這才慢慢鬆了口氣。這


    次有司機,她和霍鉞坐在後座,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和


    上次見麵一樣,霍鉞的言語不多,顯得心事重重的。何


    微也隻顧自己的情緒去了。一


    轉眼,車子就到了歌舞廳,說英文的印度侍者打開了車門,他和霍鉞打招唿,把霍鉞往訂好的雅座領去。


    霍鉞則道:“給我換個二樓靠窗的位置吧,我不做前排了。”每


    個歌舞廳,最靠近舞台的地方有十來張椅子,都是留給非富即貴的賓客。歌女們唱完了,下台之後需要給這些客人們陪酒。


    霍鉞是今晚的貴客,這不令人驚訝。令


    人吃驚的,是他能說英文,雖然說得有點生疏和僵硬,而且聽得懂。何


    微整個人一僵。


    她又想起她家門口那個猶太女人的話。當時霍鉞也聽到了,他會怎麽想?


    何微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


    仔細迴想了下,自己的的確確表明過,她是配不上霍鉞的,那麽她算是洗刷了想要再黏上他的嫌疑吧?“


    霍爺,您會說英語啊?”何微臉還是有點僵。霍


    鉞道:“請人教了一點,總不能半途而廢。既然打算學了,就要學好,要不然豈不是讓你做了無用功?”


    何微的心,像是被什麽撥了下。


    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她不能多想,一想就要自作多情。正


    好這個時候,有三位女同事結伴而來,她們都是英國人,很熱絡和何微打了招唿。“


    霍爺,那我就先過去了。”何微道。


    她幾乎是落荒而逃。他


    們銀行定下來的雅間在三樓,約莫能容納二三十人,可以看見樓下的選美比賽。幾


    個同事先到了,紛紛議論萊頓爾先生什麽時候來。


    片刻之後,張洙也來了。


    她看到了何微,唇角有一抹淡淡笑容,不計前嫌和何微打招唿。


    然後,她借口去洗手間,去了樓下,找到了歌舞廳的小領班,塞了一把錢給他,問:“安排得如何?”


    “我昨天下午就安排妥當了,您放心吧。”小領班道。霍


    鉞正好路過,看了眼張洙。張


    洙也看到了他,隨意驚鴻一瞥,她的臉莫名一紅:很久沒看到如此有氣質又英俊的男人了。


    他應該不年輕了,卻絲毫不損他的俊朗,他的舉止帶著儒雅,衣著又格外華貴,像大戶人家出生的教授。


    張洙到底是未婚女子,矜持讓她把持住了,沒有追上去。霍


    鉞迴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錫九來了,他就吩咐錫九:“留意點後麵,別叫何小姐著了人家的道。”


    錫九道:“您放心吧。老孫是我的老朋友,從前又是青幫的堂主,他知道輕重的,沒人敢在這裏欺負何小姐。”何


    微他們雅間裏,果然等到了七點半,也不見萊頓爾先生和根特先生,隻有幾名同事。“


    是我邀請你們來看選美的,聽說今晚有驚喜。”張洙突然道。眾


    人詫異。他


    們拿到的邀請函,都以為是萊頓爾先生的歡迎會。


    “怎麽,你們都不知道嗎?那我白花了錢。”張洙故作委屈。眾


    人連忙舉杯,要敬張洙一杯。


    不用花錢又有酒喝,還能看如此好玩的選美,周日放鬆一下,同事們雖然失望,卻也不會不識好歹的離席。他


    們還問張洙:“有什麽喜事嗎,要如此破費請客?”


    張洙笑道:“就是想給驚喜捧捧場。”


    “什麽驚喜啊?”何微也問。張


    洙含笑看向了她,表情格外的快樂,因為何微很快就會知道是什麽樣子的驚喜了。


    她相信,這件事足夠大家娛樂好幾年的,而且根特先生知道了何微的身價之後,大概會對其出手,再也不會騷擾張洙了。


    張洙想要一腳把何微踩到泥裏。舞


    台上的選美開始了。


    那些歌女、舞女,個個搔首弄姿,供人鑒賞和評價。張


    洙對那些歐洲同事解釋說:“在我們的風俗裏,這樣的女人都是伎女,隻是換了個叫法。”


    同事們道:“不是表演者嗎?”


    “不是的,她們隻是學了點時髦的叫法,本質上還是伎女。誰登上了這個舞台,誰得身份就定下了。”張洙繼續道。何


    微淡淡喝了一口酒。


    張洙的餘光瞥向了她,這些解釋,都無非是為了算計何微做的鋪墊。


    就在此時,十二位參賽者結束了表演,接下來是第十三號。張


    洙有點激動,因為她知道,十三號參加選美的表演者,是何微,那是她安排的。何


    微隻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叫出了名字,被同事們知道她其實是伎女賽的參賽者,她從此就別想在分行混了。


    哪怕她不要臉,死死撐了下來,處境也是很糟糕的,那位好色如命的根特先生,怕是不會放過何微的。


    張洙緊張看向了舞台,然後就聽到舞台上念:“十三號參賽者,英文名為凱瑟琳的華民張洙小姐。”同


    事們全部震驚,看向了張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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