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年的葬禮結束,此事並未消停。


    流言蜚語滿天飛,當然顧輕舟並沒有受牽連,她還是收獲了無數的同情。


    對於王玉年的死,議論的重點都是他和趙五九夫妻,那些細節,才讓大眾感興趣。


    殺人兇手趙五九,依照律法,他是需要償命的。


    學生們為他求情,順便繼續抹黑王玉年,希望法外開恩。


    葉督軍一直不發話。


    他不發話,警備廳不敢亂判。


    “葉督軍是什麽意思呢?”程渝天天關心此事,見警備廳一直不發話,她有點著急了。


    她遇到了難題,就問顧輕舟。


    顧輕舟想了想:“督軍怕是同情趙五九了。最近學生們在請願,工人們也在支援。他想等事情鬧起來,到時候他拿出一個‘逼不得已’的態度,就坡下驢減輕趙五九的罪行,既安撫了學生和工人們,又不破壞律法。”


    程渝聽了,深以為然,同時感覺做官真是一門技術活。想要做個明白的官,得人心的官,這裏麵要費盡心機。


    葉督軍能戍守山西多年,他的智慧,小人物是無法匹及的。


    “厲害,厲害!”程渝感歎道。她想起了雲南舊事,不由麵露泣容,“當初我爸爸也是這樣厲害的,可惜了”


    “你媽也是如此厲害,你哥哥同樣厲害。唯一混吃等死的是你。”司行霈在旁補刀。


    程渝氣得想要殺人。


    “顧輕舟,他總是欺負我!”程渝急赤白臉跟顧輕舟告狀,“我好歹也是女人啊,你不管嗎?”


    顧輕舟不好意思不管。


    司行霈的確有欺負人之嫌。


    “你別欺負她嘛,你可以來欺負我。”顧輕舟對司行霈道。


    司行霈當即捧起她的臉,親吻了一口:“那好。”


    顧輕舟鬧了個臉紅。


    程渝更怒了。


    一開始隻是司行霈欺負她,現在他們倆秀恩愛,兩口子聯合起來欺負她,真是豈有此理!


    她轉身想去找霍鉞。


    可惜霍鉞迴嶽城了。


    沒了霍攏靜的消息,霍鉞不好常呆在太原府,他迴去了好幾天。


    程渝失去了幫手。


    正在此時,副官送了電報進來。


    電報是譯好的,從南京發過來的。顧輕舟的公公請他們迴去過個周末,很想念她了。


    “我也想念阿爸了。”顧輕舟拿著電文,百感交集,“我們去南京幾天吧,盡盡孝道。”


    司行霈道:“也好,我也該迴平城了。到了南京,先把你放下,我再迴去。”


    他是不打算去陪司督軍的。


    況且,司督軍隻說想顧輕舟,沒說想他。


    他們倆離開了太原府。


    等他們一走,程渝突然發現,家裏空蕩蕩的很可怕。


    霍鉞走了,顧輕舟和司行霈也走了,讓程渝明白一件事:太原府不是他們的家。


    他們都在的時候,程渝過得舒心又自在。等他們離開了,程渝才覺得自己孤零零的。


    她下午打算出去逛逛,約了葉嫵。


    結果,康昱也來了。路過一家咖啡店時,程渝還跟高橋荀猝不及防碰麵了。


    程渝的心情不佳,嫉妒葉嫵和康昱,更加鬱悶;再碰到高橋荀,讓她的情緒崩潰了。


    “程姐姐,我們晚上打牌?”葉嫵問她。


    程渝搖搖頭:“我累了,要迴家了。”


    迴家也難受。


    此刻,程渝孤寂萬分,卻沒想過要迴雲南去。


    昆明曾經是她的家。自從她出嫁了、父親去世了,家好像變了樣子,至少如今的家讓她毫無依戀,隻感覺煩。


    煩她媽媽,煩她嫂子。


    程渝迴到自己的房間,躺下休息,睡不著。看了看手表,才晚上八點,可程渝感覺骨頭都要躺酥了,渾身疼。


    “時間過得這樣慢!”她生氣了起來。


    重新更衣化妝,程渝帶著一名副官,出門喝酒去了。


    她一個人,就讓副官坐在旁邊。


    副官是便衣,倒像是她的男伴,程渝喝得盡興,毫不忌憚。


    “我去趟洗手間。”她喝了一個多小時,自己感覺醉了,對副官道。


    副官道是。


    他想要送她過去,被程渝阻止:“你就在這裏等著我,你又不是我男朋友,不許走哪跟哪。”


    副官道是。


    程渝從洗手間出來,腦子裏更加混沌了。


    她突然看不見門了。


    尋覓著光,程渝往前走,空氣陡然一涼。


    她渾身的炙熱,被這拂麵的涼意沁了下去,人就恢複了幾分清明,程渝發現自己走在了大街上。


    街上的光景她不太熟悉,反正不是她剛剛進門的樣子。


    她從後門出來了。


    可是,她到底走了哪一道門出來?她毫無印象了。


    “這是哪裏?”程渝踉踉蹌蹌的。


    她忍不住喊,“顧輕舟,顧輕舟!”


    一連喊了三四聲,沒迴答,讓她腦子又懵了下,有種無法理解的迷茫。


    她慢慢坐到了台階上,好半晌才想起來,顧輕舟和司行霈迴家了。


    他們迴去看望家人了。


    “顧輕舟和司行霈,是兩個人;葉嫵和康昱,也是兩個人;隻有我,是一個人。”她喃喃自語。


    有人靠近她。


    程渝還以為是副官,正要抬眸時,卻見對麵停了汽車,而她麵前有三個男人,個個都是身材高大結實,麵色黧黑,像當兵的。


    她沒什麽感覺。


    司行霈的院子裏,多半是這樣的人出入。


    “作甚?”程渝眯了眯眼睛,想要把他們看得更清楚,身子卻突然淩空。


    有人把她扛了起來。


    程渝尖叫了聲,預感不太好。


    她還沒有清醒,尚未組織好語言時,又是一陣天旋地轉,她被塞進了汽車,然後車子快速飛馳。


    程渝吐了。


    她也不知道吐在哪裏了,沒人給她拿水漱口,隻是有個肮髒酸澀的破布,堵住了她的口。


    她險些又要吐。


    她使勁掙紮。


    在這個時候,她腦子還是糊塗的。


    “後麵有車。”程渝隱約聽到了一句熟悉的話,“有人追過來了。”


    這是昆明的口音,她早已聽習慣了。


    “快快快,甩掉他!”旁邊的男人一邊按壓住程渝的肩膀,一邊大聲吼道。


    車子開得更快了。


    在一陣陣的顛簸中,程渝整個人都要氣炸了。


    這算是怎麽迴事?


    “喂。”她想要說話。


    她還以為,這是她母親或者哥哥派過來的人,要把她接迴家。


    她不想迴家,隻想掙脫綁住她雙手的繩子,然後摘掉口中的破布,痛痛快快吐一場。


    她想要吐,殘存的意識告訴她,現在如果吐了,口中的破布還在,後果可能會非常惡心。


    她極力忍住,同時掙紮了起來。


    可能是她掙紮得太過於厲害,後頸處被人打了一下,程渝徹底陷入了昏迷中。


    陷入昏迷的前一刻,她的酒醒了幾分:“不可能是我媽或者我哥哥派過來的人,如果是我家的人,不敢打我的。是敵人。我完了。”


    然後,她就沒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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