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護送六姨太離開。


    杜太太還不想讓女兒走。


    可六姨太知道,自己肚子裏還懷著督軍的孩子,萬萬不能有閃失,否則她這輩子就完了。


    她執意要走。


    杜太太說:“你也太薄情了些,如今不一樣了。”


    顧輕舟覺得,六姨太應該要氣得吐血的。


    不成想,六姨太從小聽慣了她母親不著調的話,早已是銅牆鐵壁,什麽話都難傷及她。


    將她送迴去,顧輕舟還問她:“可有不舒服?”


    “沒有,就是有點餓。”六姨太道。


    顧輕舟見她安全無虞,準備起身離開,六姨太卻突然道:“司太太,你迴頭幫我問問三小姐,我娘怎麽突然去找了她。”


    顧輕舟不解。


    “按說,我娘是沒有這個膽子的,她怎麽會突然找了三小姐,而不是二小姐或者其他人,我有點想不通。”六姨太道。


    之前她很擔心,而且有點冷,她一直沒顧上這一茬。


    見到了她弟弟,被她弟弟哭得心煩意亂,又被她母親罵得焦頭爛額,六姨太也沒考慮這一點。


    迴來的汽車上,她溫暖又舒服時,突然感覺不太對勁。


    “我以前也告誡過他們的,不許打擾督軍府的人。”六姨太又補充道,“我們家的人呢,其實都挺膽小的。”


    顧輕舟心中,似有什麽滑過。


    好像一個精心安排的局,而她就在局裏。


    她笑了笑:“六姨太,你不要多心了。你房間可有電話?”


    “有的。”


    “那好,等有了消息,我叫警備廳的人打電話,轉接給你。”顧輕舟道。


    六姨太道謝。


    顧輕舟起身離開。


    她去了外書房。


    她把此事告訴了葉督軍,說起他小舅子和他部下官員的兒子鬧了大矛盾。


    “這有什麽為難的,讓他們按照律法處理。”葉督軍冷淡道。


    顧輕舟沉默了下。


    “怎麽,要我徇私枉法?”葉督軍眼眸微抬,很不高興。


    他最恨姨太太的家裏人仗勢欺人。


    如被姨太太的兄弟刺傷的是普通人,那人就該瞎嗎?


    “不是的,督軍。”顧輕舟斟酌用詞,“六姨太那個兄弟吧,生得粉麵桃腮,若真的關到了監牢裏,隻怕這條命會丟。”


    她把杜老二的形容,告訴了葉督軍。


    同時她又說,“邵家的少爺調戲在前,杜家少爺算作自我保護吧?簡簡單單一句按照律法,太粗糙了。”


    俗話說,先撩者賤。


    杜少爺不是無緣無故刺傷人的。當然,他到底是把人給傷了,他有不可推脫的責任。


    但邵家少也不是那無辜的受害者啊,他是罪有應得而已。


    正常的男人,被另一個男人調戲到出手傷人的地步,可能是不可忍耐了。


    “你們費這些閑心!”葉督軍不以為意。


    顧輕舟道:“我是出於公平,我最看不慣別人被欺負。至於阿嫵,她是麵皮太薄了,不知道怎麽拒絕杜太太,才被拉進去了。”


    葉督軍點點頭,說:“我心中有數,你先迴去吧。”


    他會打電話給邵總長,也會打電話給廳長。


    這件事,他會出麵處理。


    “我去接阿嫵吧。”顧輕舟笑道。


    葉督軍說:“副官會送她迴來,你先迴去吧,都這麽晚了。”


    已經晚上九點了。


    此事算作督軍府內部事物,還摻雜家務事,顧輕舟一個外人,不太適合在場。


    “那好,我先迴去了。”顧輕舟說。


    她就從督軍府離開。


    她乘坐汽車,除了司機之外,副駕駛座位上還有一名隨行的副官。


    顧輕舟上了車,卻略微沉吟了下,然後對他們道:“迴家。”


    車子依照原路迴去,顧輕舟一路上都在考慮,覺得事情今晚是會爆發的。


    有無言和秦九娘在,她不怎麽擔心,反而期待著它早點發生。


    就像懸在顧輕舟頭頂的劍,顧輕舟時刻提著心,這滋味並不好受。


    到了一處街道,發現有一群學生正在聚會,把整條街都堵住了,似乎是在抵製什麽,還有燒東西。


    “太太,要等他們散了,還是繞路?”副官問。


    顧輕舟的掌心,略微有點薄汗,說:“等一等吧。”


    汽車停下來,她坐在黑暗中抱臂沉思,想了很多。


    葉督軍的六姨太,原本是跟她沒關係的,可最後愣是牽扯出了葉嫵,把顧輕舟也帶上了。


    就連六姨太自己,也感覺她娘的反常。


    “平野四郎。”顧輕舟認準了這一點。


    半個小時之後,學生們似乎散了,往他們這邊過來,顧輕舟就讓司機發動汽車,繞到隔壁街上,等學生們先離開之後再開迴來,免得擋路。


    學生們過去了,街道慢慢平靜,顧輕舟的汽車才折迴來,沿著原路迴家。


    已經是晚上十點了,路上很安靜,隻有路燈鱗次櫛比亮起燈火,點綴著城市的夜。


    “這群學生沒事。”顧輕舟心想,“陷阱不在這裏,如果我們換一條路走,陷阱是不是在那邊?”


    她正在考慮迴去的路,然後汽車被撞擊,一下子就撞飛了,沿著路牙子翻了下去。


    顧輕舟的腦袋,撞到了玻璃窗上。


    玻璃窗碎裂,她腦子似被重重敲擊,嗡嗡作響。


    一陣劇烈的搖晃中,她慢慢失去了意識。


    顧輕舟的昏迷是短暫的,她很快就清醒過來。


    有人將她從車子裏拖出來。


    她感受到了,但是她閉緊了雙目,她想知道這次能否報了自己被狗咬的仇恨。


    渾身都疼。


    肋下尤其疼,好似是折斷了肋骨,而她身上的肌膚,也在一寸寸的火燒火燎。


    顧輕舟忍著疼痛,沒有發出聲音。


    有人將她拖出來,然後拍了拍她的臉,又扒開她的眼皮,低聲用日語說了句:“昏了。”


    因為她昏了,又是弱質女流,對方沒把她當迴事,直接將她讓車廂裏一扔。


    顧輕舟原本就疼,此刻的顛簸讓她的五髒六腑都似挪位了。她用力捏緊了手指,似乎把指甲陷入肉裏,才忍住了劇痛。


    車子開動了。


    顧輕舟等待了這麽久的仇人,也該露麵了。同時,她心中有個念頭:“秦九娘和無言靠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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